世界上最高危的攝影師,都是玩命的?
著名戰地攝影記者羅伯特·卡帕曾說: “如果你的照片拍得不夠好,那是因為你靠得不夠近。” 這句話同樣適用於 極限運動攝影 。
跑酷、滑雪、衝浪、攀岩、跳傘、激流皮劃艇、雪山徒步,極限運動員所做齣的動作讓人發齣陣陣驚呼。而鏡頭背後,他們的跟拍攝影師也同樣九死一生。在知乎上,甚至有人提問: 極限運動員 和 極限運動攝影師 到底哪個更厲害?
極限運動攝影師需要有豐富的極限運動的經驗,還要熟練掌握拍攝技巧。他們大多是極限運動的高手,經常遊走在各種樓宇之間,或懸崖峭壁之上,更有甚者穿著翼裝穿梭在雲端。
△極限運動攝影師是一個高危職業。/受訪者供圖
每一張戶外攝影作品,每一段極限運動視頻,都講述著一個探險故事。它們或緊張刺激,或一波三摺,或溫情脈脈。 而這些藏在相機背後的故事,也隻有攝影師纔能知曉。
01
上天入地之後 和極限運動員成瞭朋友
劉江 在成為一名職業極限運動攝影師之前是一名 西點師 。廚房中朝九晚五的工作讓他感到壓抑,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生活讓他看不到未來人生的方嚮。一次,劉江看到一個小孩子在練空翻,他問這個孩子在乾什麼,孩子迴答:“在練跑酷。”
迴到傢中,劉江在互聯網上搜索瞭跑酷視頻。當時, 跑酷 運動剛傳入中國,劉江第一次知道,原來人類的身體竟然可以做到這樣。被跑酷運動所深深吸引的他開始練習跑酷動作。最開始,他經常摔得遍體鱗傷。隨著水平提升,劉江不再滿足於做一名單純的跑酷愛好者,而是嘗試像國外的跑酷博主那樣拍攝視頻。
△酷跑運動的攝影師,也許比酷跑運動員還要纍。
沒想到,“野路子”齣身的劉江逐漸把跑酷視頻拍齣瞭名堂。不僅他的視頻在網上取得瞭不錯的反響,而且還有品牌主動嚮他伸齣瞭橄欖枝尋求閤作,投資拍攝極限體育運動。
沒有猶豫,劉江果斷選擇瞭從酒店辭職,轉而投入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業中去。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劉江已經擁有瞭自己的工作室和攝影團隊。除瞭跑酷, 翼裝飛行、跳傘、特技飛行、賽車、走扁帶、長闆速降 等都是劉江團隊拍攝所涉及的領域。
在劉江看來,作為一名極限運動影像創作人, 最重要的是深入瞭解 。在拍攝前,攝影師、導演都會先去體驗、學習這項運動,並和運動員做大量溝通。每次開拍前,他們會做多次排練。
△極限運動本身就很危險。
比如在拍攝 跳傘運動 時,為瞭捕捉運動員正麵角度的影像,攝影師會在頭上戴一部相機,先於運動員從飛機上往下跳,然後在空中做一些手勢交流。運動員會飛到固定位置上,做翻滾、鏇轉、轉體等動作。這一過程要求攝影師和運動員保持 高度配閤和默契 ,需要在一起排練很多次,纔能在實際拍攝中保持最佳效果。
而 翼裝飛行 作為一種危險係數更高、容錯率更低的極限運動,拍攝時的風險也更大。為瞭保證畫麵的連貫性和完整性,攝影師在飛行時,所有視綫都要落在前麵的被攝物體,即運動員身上。
△翼裝飛行。/受訪者供圖
這意味著攝影師沒有時間去注意自身的飛行路綫,隻能沿著運動員的飛行軌跡飛行。 一旦運動員發生意外,攝影師也會遇到危險。 “這要求攝影師和運動員保持高度信任的狀態。如果不融入這個圈子,不去和運動員交朋友,這件事肯定做不好。”劉江說。
做這一行久瞭,劉江也結識瞭不少極限運動員。一起經曆過生死之後,很多人成瞭他無話不談的密友,他們對劉江無條件的信任讓他很感動。
02
在北極,遭遇極寒和冰裂
在劉江的極限運動拍攝生涯中,去過很多次 北極 ,印象最深刻的是跟隨一位徒步者拍攝其徒步北極兩個緯度的經曆。
14天 的徒步拍攝,沒有返航機會,劉江需要帶足夠多的設備,包括電池、衣服和補給,所有這些物資都放在一條2米長、0.5米寬、重約50公斤的船型行李箱中。一邊拖著船型行李箱一邊拍攝給劉江的體力帶來瞭巨大消耗。為瞭能換個角度拍攝,劉江會時不時使勁兒跑到被攝者前麵,停下來拍一拍。
△劉江在低溫環境下拍攝。/受訪者供圖
低溫 也是拍攝時麵臨的一大挑戰。在極地,溫度能達到 零下30多攝氏度 ,北冰洋洋麵上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劉江白天徒步、晚上住帳篷。3月的北極正處於 極晝 狀態,根本無法分清白天與黑夜。
沒有手機等任何電子産品可以使用,在那14天,劉江被迫與外界切斷瞭所有聯係。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像被整個世界遺棄瞭。
每天,劉江麵對著被攝者和他的嚮導, 語言不通 的三個人在一個帳篷裏大眼瞪小眼,隻能 用手語交流 。就這樣過瞭五六天,劉江感到異常煩躁。每天重復性的徒步,再加上沒有人可以交流,他開始懷疑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
△北極。 / 視覺中國
最糟糕的是,因為全球變暖,北冰洋的冰麵在持續融化,徒步者時刻會麵臨冰裂縫的危險。一旦遭遇冰裂縫,徒步者需要盡快撤離,以免被睏於浮冰之上。許多北極熊就是因為被睏於浮冰之上最終活活餓死。
有一天晚上,劉江一行已經搭好帳篷準備入睡,突然聽到冰麵發齣“轟隆轟隆”的聲音。他們的嚮導急忙跑瞭過來,告知他們這是因為腳下的冰要裂瞭,要趕緊收拾東西離開這個地方。果真,當他們離開這個地方的時候,劉江看到冰麵在緩緩裂開,變成浮冰慢慢漂走瞭。
△北極的浮冰。 / Unsplash
劉江也曾經曆過不少被被攝者的勇氣所觸動的瞬間。
2019年4月,劉江再次來到北極,計劃在北極圈內進行一次由中國人完成的翼裝飛行編隊拍攝,被攝者是曾飛越四渡河大橋、在挪威的懸崖跳傘、被譽為“中國翼裝極限跳傘第一人”的 徐凱 。
當時,年近 50歲 的徐凱已經有六七年沒有進行過翼裝飛行瞭,身材也已發福。在飛機上,這位翼裝飛行老將開始猶豫、糾結,為自己擔心。到最後,他一橫心跳齣瞭飛機艙門,結果衣服被艙門颳壞瞭,他在空中進行瞭兩次翻轉之後,纔努力做到把身體迴正、平穩飛行。
這次翼裝飛行,徐凱還把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帶瞭過來。談及這麼做的原因,徐凱告訴劉江, 他希望自己用能力和勇氣去嚮孩子們證明,他們的父親是一個勇敢的人。
△翼裝飛行。
劉江曾經反復問過徐凱,畢竟六七年沒有飛過瞭,怕不怕這次會齣事。徐凱也承認,自己有恐懼,也有忐忑,但本著契約精神和對孩子們的承諾,他一定會剋服。
“我希望用這種方式教育孩子們,將來走嚮社會麵臨各種睏境和痛苦時,需要學會如何作齣選擇、如何剋服睏難,我想用這種精神去感染孩子們。”徐凱這樣告訴劉江。
03
對極限運動的怕與愛
接觸極限運動時間久瞭,劉江對極限運動也有瞭自己的見解。“很多人對極限運動員有誤解,認為他們就是‘敢死隊’。還有網友會評論,極限運動就是‘我齣錢,你齣命’。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劉江說。
在很多年前,劉江剛接觸極限運動攝影時,想的就是去拍一些“大招”、漂亮的動作和唯美的畫麵。但隨著他的成長,他看到瞭越來越多極限運動員背後的努力和堅持、與傷病的鬥爭、在愛好和傢庭中做抉擇,包括在挑戰一項運動時的膽怯、恐懼和最終說服自己的過程,這讓劉江的心態也發生瞭變化。
△極限運動員麵臨很多挑戰。 / Unsplash
很多人覺得極限運動員是不要命的瘋子,但其實 他們都是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 。作為攝影師和創作者,劉江覺得自己有責任將他們的恐懼和糾結、在麵對生死挑戰時所考慮的東西展現齣來。
“就像這次鼕奧會上榖愛淩做齣瞭空中轉體1620度的動作,放在5年前大傢肯定會覺得這個女孩太瘋狂瞭。但其實她背後做瞭大量科學的訓練。極限運動也是如此,我們要嚮大眾展現極限運動背後的邏輯。”劉江說。
△榖愛淩的1620度的動作。
有媒體稱極限運動員每年的死亡率達到 30% ,而劉江介紹,極限運動攝影師在全世界 不超過1萬人 ,每年都有 10多 位在拍攝過程中意外死亡。
對極限運動保持敬畏之心始終是劉江拍攝時的宗旨。 許多運動員發生意外或受瞭很嚴重的傷之後,迴過頭和劉江聊天的時候,都會後悔不已,覺得一開始不應該急於求成、冒險嘗試。
極限運動是為瞭挑戰極限,但更需強調 規則意識、專業精神和保障能力 。
目前,劉江的拍攝團隊還沒有發生過危險。但他經常聽說,有攝影師因為一些不規範的拍攝方式而發生意外的事。比如,有人拍攝時會躲在車的後備箱中,把頭探齣去拍攝。一旦發生追尾,攝影師就會發生意外。劉江認識的一位攝影師,就是因為在“跑山”時躲在汽車後備箱拍攝,在拐彎時被甩齣車外,後車來不及避讓,發生車禍當場死亡。
△即便很危險,劉江還在堅持拍攝。/受訪者供圖
麵對潛在的危險,劉江作為攝影師也會忐忑,但為瞭更好的畫麵,在做好充足準備和防護措施的條件下, 他甘願冒這個風險 。現在,劉江已經開始嚮導演轉型,用極限運動抒寫中國故事。
2022年2月8日,著名滑闆運動員、視頻博主 Josh Neuman 在冰島因飛機失事而喪生。作為同行,劉江為他發瞭一條朋友圈:“極限運動的魅力就是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但是總有一群人在為瞭極限運動不斷地努力。這不是一個使命,也不是一個偉大的目標。但是在這個領域裏有瞭這一群前輩和孜孜不倦地付齣的運動員,纔能讓一個行業進化和變得更好。 緻敬所有極限運動員 。”
責任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