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百十接 身被數十創 奴隸齣身的明朝猛將，止住明軍頹勢並改變大明軍製的馬芳 - 趣味新聞網

大小百十接，身被數十創，以少擊眾，未嘗不大捷。擒部長數十人，斬馘無算，威名震邊陲，為一時將帥冠。

《明史・捲二百一十一・列傳第九十九》

馬芳，字德馨，正德十二年齣生於山西蔚州一個貧睏農戶傢庭。八歲時因不堪繼母虐待離傢齣走，不幸被南侵的濛古韃靼部擄掠，成瞭俺答汗的馬奴。為奴期間馬芳跟隨濛古人也練就瞭一身騎射功夫。

在一次狩獵中馬芳因隻身射殺猛虎被俺答汗賞識，贈他“良弓善馬”並將其提拔為自己的侍衛。但這些並沒能籠絡馬芳，嘉靖十六年馬芳趁一次狩獵的機會逃齣，投奔瞭大同總兵周尚文。

這一時期的明軍可以說是衰落得慘不忍睹。南邊被倭寇肆意羞辱，北邊也沒有好到哪裏去。被俺答汗攻陷的城池就有十七座，重鎮大同更是被三次攻陷。命喪於俺答汗之手的高級將領就有四個遊擊、六個參將、兩個副總兵、四個總兵。

當時的明軍不但對俺答汗的騎兵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普遍被嚇破瞭膽，濛古人南下時明軍往往一觸即潰甚至望風而逃。嘉靖二十九年，俺答汗率兵殺到北京城下，在京畿肆意劫掠。京畿的明軍皆不敢戰，最後隻能目送俺答汗“滿載而歸”，這就是不亞於土木堡之恥的“ 庚戊之變 ”。

因為自幼在濛古長大，馬芳並不像其它明軍那樣畏懼濛古人，而且長期相處讓他對濛古人的騎兵戰法非常熟悉。這讓馬芳麵對濛古人時敢打敢衝，而且常常能收獲戰果。在“ 孱弱 ”的同僚們的襯托下，馬芳的戰果也就更加耀眼瞭，因此得以快速升遷。

嘉靖二十九年跌入榖底的明軍迎來瞭轉機，馬芳被任命為宣府遊擊將軍。在明朝遊擊雖然無品級，但是位置和職權卻很重要。它位列總兵、參將之下，專司帶兵野戰，多時可掌兵三韆人。

馬芳掌軍之後從三個方麵開始重振麾下明軍。

首先就是戰場紀律。針對當時明軍普遍不敢戰，臨陣容易潰逃的現象，馬芳重新祭齣瞭於謙的“ 軍戰連坐法 ”。規定臨戰畏敵不前者，後隊斬前隊，將領畏敵不前者，士兵可斬將領。

其次提升軍隊內部士氣和凝聚力。針對明朝軍中將官刻薄虐待士卒的陋習，馬芳命親兵在軍中秘查，先後懲治虐待士兵剋扣軍餉的將官二十多人。並且頒布嚴格條令，規定將官有虐待士卒者，處以至少八十軍棍的刑罰；有剋扣軍糧者，不但大刑伺候，財産更要充公。

最後是軍事訓練和策略。馬芳很清楚，即便是撇除瞭畏敵心理，明軍野戰對濛古騎兵還是沒什麼勝算。因為當時濛古騎兵的軍事技能要優於明軍。對此馬芳總結瞭濛古軍的三大優勢：

天生騎射，弓馬嫻熟；來去迅即，顧此失彼；居無定所，進退自由

針對明軍的這些劣勢，馬芳在聘請濛古降兵為教官訓練的明軍的同時，也並不主張“以守代攻”。而是主張“以騎製騎”，組建訓練騎兵，主動齣擊。以劫掠馬匹和焚燒草場為作戰目標，最大限度摧毀濛古人的作戰資源，從根本上遏製濛古人的作戰能力。

針對明軍很難通過訓練趕超濛古人在騎射方麵的優勢這一事實，馬芳主張為騎兵大規模裝備火器（三眼、五眼火銃），以補明軍“騎射之短也”。明朝後期對北虜以“裝備”獲取優勢的策略就由此而生（例如後期的關寜鐵騎）。

馬芳的這些觀點可以說是打破認知的。當時朝廷普遍認為濛古人精於騎射，明軍應該固守邊牆，主動齣擊隻會自取其辱。朝堂官員紛紛指責和彈劾馬芳，禦史夏陽彈劾他“ 驕兵悍將，邀功貪戰 ”；兵部侍郎趙應奎斥其“ 沽名釣譽，不識邊務 ”。

在明朝中後期，一個武將被朝堂官員攻擊，其結局往往悲慘。但是馬芳用自己的“辦法”，為自己也為明軍保住瞭機遇。

首先他嚴於律己，絕不給官員們小辮子抓。例如他非常抵製當時明軍極其普遍的行為 �C 殺良冒功，嚴令屬下“ 敢有隨之殺良冒功者立斬 ”；他也絕不貪墨軍中糧餉。

同時馬芳也非常會結交他的“上官”，他知道作為邊臣結交朝堂官員是大忌（戚繼光因這點差點被處死），但是可以通過邊臣來影響朝堂。因此他悉心練兵的同時，也非常留心搜集當地珍奇土特産，用以饋贈各位上級。

最後馬芳又能在明軍的一片潰敗中屢獲戰果為自己的“上級”邀功，所以地方大員們對馬芳評價頗高，馬芳也因此得以保全自己。

以上馬芳的練軍方法實話實說並不高明和稀奇，明朝的邊防將領們也不是完全看不到。那為什麼馬芳之前就沒人這麼做呢？因為他們看不到或者說沒有能力解決這些問題的根源 �C 缺錢。

首先騎兵、火器隻能用錢纔堆得齣來。沒有錢，將領再牛也變不齣戰馬、鎧甲和火藥。其次讓士兵刻苦訓練除瞭嚴格執行紀律外，還有一項更重要的條件 �C 士兵們得有訓練的時間。

如果士兵拿到的實際糧餉都不夠一傢吃飽，他怎麼可能去訓練而不去賺錢養傢糊口？即便大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會優先考慮怎麼吃飽飯。如果糧餉不夠，想讓士兵在戰場上死戰也無異於癡人說夢。這與忠君愛國無關，發的糧餉都不夠一傢吃飯，憑什麼讓士兵相信自己戰死後朝廷會管一傢老小的生活？

實際上明軍戰鬥力迅速下滑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糧餉的供給係統崩潰瞭，因為國朝之初劃定給各軍衛作為糧餉來源的屯田大多已經被貴胄豪強們侵占瞭，就連失去屯田的士兵他們也不放過，很多都被他們強徵當作免費的“奴婢”長期使用。

馬芳的解決辦法很簡單、很暴力、很聰明，也非常危險 �C 帶兵把被侵占屯田和被強徵的士卒搶迴來。軍衛的屯田是明朝的一塊大蛋糕，長期以來皇朝上下各色人等已經形成瞭復雜的利益糾葛，可以說誰動誰死（權閹劉瑾就因清丈軍屯而敗亡）。馬芳聰明在於，他不去顛覆而是“參與其中” -- 你能搶那麼我也搶。馬芳之前經營的關係網在這個時候發揮瞭巨大的作用，在他們的庇護下，雖然被“搶”的豪強們很憤怒，但一時也奈何不瞭馬芳。

就這樣馬芳逐漸組織起一支頗有戰鬥力的隊伍，並屢獲戰功升遷為宣鎮參將。嘉靖三十四年，俺答汗率兵長驅直入至懷柔，京師震動。近十萬援軍攝於濛古軍威不敢上前迎敵。

馬芳率麾下兩韆精銳在保安（河北逐鹿）與韃靼部血戰，是役馬芳軍“奮勇跳蕩，生猛敢戰”，最終逼退瞭韃靼部。因為突遭強硬狙擊，俺答汗擔心明軍有詐，隨即率軍撤迴草原。

此役馬芳以命相搏，身負五處刀傷，坐騎也被射殺。濛古人從此尊稱其為“馬太師”，明世宗聽聞後贊嘆 “勇不過馬芳”，馬芳也一戰成名。

注：濛古人稱馬芳為“太師”並不是馬芳獲封過這個稱號，而是濛古人給他取的外號，因為從元朝開始濛古人一般會將最能戰的將領封為“太師”。

此戰後馬芳被朝廷升遷為薊鎮副總兵，馬芳也藉這個機會乾瞭一件對明軍影響深遠的大事兒。成為副總兵之後馬芳管轄的兵員更多瞭，但是馬芳並不打算讓他們都上戰場，他要淘汰老弱走精兵路綫。更重要的是他掌控的糧餉也更多瞭，他可以集中資源來武裝精兵。

馬芳從軍中優選齣一批素質極佳的老兵組成一支獨立的隊伍 -- “ 傢兵 ”，並為他們重金配置戰馬、鎧甲、火器，除此之外他們還有遠高於普通士兵的軍餉。這支戰鬥力極強的隊伍被他當作突擊隊使用，在很多戰鬥中都發揮齣瞭決定性的作用。

後來明軍將領基本都效仿馬芳的這個方法，也就是明朝後期明軍的特有軍種“ 傢丁 ”。從好的方麵來說，這個方法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凝聚齣一支支戰鬥力極強的隊伍，扭轉明軍戰場上不利的態勢。

壞的方麵來說，這個方法將明軍割裂成圍繞一個個將領的小山頭，從整體上嚴重地破壞瞭明軍的戰鬥力。因為軍隊的戰鬥力主要來源於高度的組織和協調性。

但是也不能把明軍後期戰鬥力衰敗的責任歸咎於馬芳，雖然他的方法是一劑毒藥，但這也是他力所能及的提升明軍戰鬥力的唯一方法（彆的辦法朝廷不會許可）。畢竟摧毀明軍的人不是他，因為他沒權利去關閉大都督府從而讓明軍失去全麵組織性並山頭化；他也沒能力摧毀明軍的屯田係統。

我們從明軍後期的錶現也能看齣這種“山頭化”的尷尬。明朝中後期韆人級彆的戰鬥中，明軍還能取得不少勝利，萬人規模的戰鬥卻難有勝績。

萬曆三大徵，神宗的軍事指揮纔能不是亮點，他的用人纔是亮點。可以說神宗敏銳地發現瞭這個問題，當他強硬地將指揮權歸於一人（或者說單一文官統帥加單一軍官統帥這一單一係統）後，戰場的態勢就嚮明軍傾斜瞭。

注：戚傢軍實際也是傢丁製係統，不過和北方軍衛集全衛養一軍不同的是，戚傢軍的軍費主要來源於戰利品繳獲。

到瞭嘉靖四十年馬芳的“傢兵”已經成建製和規模，他也開始瞭自己的主動齣擊。八月馬芳獲知俺答汗將率兵南下攻掠大同，雖然手下將領紛紛以大同不是宣鎮防區為由，勸馬芳不要貪功冒進。但馬芳還是決定率精銳從宣府齣發去奔襲俺答汗。

這次奔襲驗證瞭馬芳的成果，全程長達韆裏的突襲（到宣府後又持續追擊瞭五百裏），七戰全勝。捷報傳至京師，朝野上下震驚，之前沒人想到明軍能在野戰中連勝濛古。狂喜的世宗，升馬芳為宣府總兵官並加都督府左都督銜。

成為總兵官後馬芳愈發地有能力去踐行自己“以騎製騎，主動齣擊”的策略。他組建瞭一個專門針對濛古的情報、“綫人”網絡，從“傢兵”中抽調一部分人馬分成三四十人一組的小隊。當俺答汗率軍南下時，這些小隊則繞到韃靼軍的後方偷襲他們的輜重部隊。

隨著情報網絡的擴展以及“傢兵”的壯大，馬芳開始主動組織主力齣塞對邊牆附近的濛古部族進行懲罰性突襲，劫掠牲畜、焚毀草場。消耗濛古實力的同時，也迫使濛古部族嚮北遷徙。

馬芳的這種主動進攻策略，讓俺答汗無法再像以往那樣深入明境進行掠搶。在他的帶動下延綏總兵趙苛、大同總兵薑應熊等邊將也開始主動襲擾濛古諸部。持續的損耗也讓韃靼部漸漸陷入頹勢，也為隆慶年間實現“俺答封貢”打下瞭基礎。

嘉靖四十五年七月，俺答汗集結重兵對明朝萬全右衛（今河北萬全鎮）發動大規模攻擊試圖改變頹勢，馬芳率軍一萬人在馬蓮堡與俺答汗主力相遇。敵眾我寡而且援軍尚遠的情況下，馬芳並沒有選擇撤退而是決定在馬蓮堡阻擊韃靼軍。

攻防中馬蓮堡的城牆突然崩坍，韆鈞一發之際，馬芳非但不修城牆反而命令全軍偃旗息鼓對濛古軍的騷擾也不再還擊，甚至主動打開城門“邀請”韃靼軍入城。馬芳的空城計讓俺答汗誤以為明軍是要在此設伏，於次日決定撤退。

馬芳抓住時機率軍全力追擊，正好將韃靼軍趕嚮瞭前來增援的大同、延綏兩鎮明軍方嚮。在明軍三路夾擊之下，韃靼軍大敗。戰後吏部尚書楊博（前任薊遼總督）上疏稱：

此役同仇敵愾，追殲逐北，其酣暢淋灕，為九邊罕見也......

(馬芳)以漢李廣之智勇，首挫寇之兵鋒，當為頭功也.......

隆慶四年馬芳率軍再次齣塞突襲瞭俺答汗的王庭鹹寜海子，韃靼軍倉皇棄營，馬芳率軍緊緊追趕，從鹹寜海子一路嚮西追殺數十裏。此戰被擒的部落首領就有十數人，繳獲戰馬輜重無數。剛剛就任宣大總督的王崇古閱罷戰報後當場大喜道：“ 大同可暫無事也 ”。

隆慶五年明濛雙方通過“俺答封貢”迎來瞭久違和平，馬芳也迎來他自己的落幕，因為他已然“沒有瞭作用”。隆慶六年，高拱下台後，身為高拱親信的王崇古被禦史陳堂彈劾“ 弛防徇敵 ”。馬芳隨後也一並被彈劾，萬曆元年馬芳被朝廷革去職務並勒令“歸傢閑住”。

萬曆六年，俺答汗以兵戎為威脅要求朝廷增加封賞，又“ 有瞭作用 ”的馬芳被朝廷復任為宣鎮總兵官。有這樣的“ 榜樣 ”，後期李成梁等明朝將領們養寇自重也就不是稀奇和難以理解的事情瞭。

萬曆七年閏四月馬芳因病卸甲歸鄉，萬曆九年病逝於傢鄉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