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7/2022, 2:26:45 PM
2019年4月中旬,美麗的網紅小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稻城郊外的山坡上,站著一個戴著眼鏡白白淨淨的年輕人,他是四川文物考古研究院舊石器研究室主任鄭�蔥�。
雖然稻城風光優美迷人,但鄭�蔥�並不是來遊玩的,作為一名舊石器專傢,吸引他的是稻城附近零星久遠而模糊的舊石器時代綫索。
這天,他來到瞭稻城郊外的山坡上,極目遠眺,一處非常美麗的地方映入他的眼簾,這個地方三麵環水,一麵靠山,水草豐茂,動植物豐富。鄭�蔥�不由內心感嘆:這麼美麗的地方,如果我是古人,我一定會住到這裏。
就是這一眼,讓這個年輕人和皮洛結下瞭不解之緣,同時也讓他石破天驚,一舉成名,揭開瞭多少考古人夢寐以求的一個謎團。
這個地方叫皮洛,藏語意思是兩河交匯的地方。
美麗的稻城風光
引子
悠悠人類曆史長河中,充滿瞭太多的艱辛和偶然,
人類曆史是一部長長的厚捲,而99%的人類曆史都湮沒在漫漫時空瞭,有文字記載的人類曆史不足1%,
遠古人類畫像
時光沒法倒轉,就像河水無法迴流一樣,對人類文明曆史的探索隻能通過考古發掘研究來實現。
而由於年代久遠,先民留下的東西太少,石頭因為保存時間長,就成為考古發掘研究遠古人類極其重要的一個依據。
這些石頭陪伴著我們的祖先走過瞭文明到來之前的漫漫黑夜。他們選取瞭部分石頭,把他們加工成簡單的工具,戰天鬥地。盡管現在,早期先民們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漫漫曆史長河裏,但是他們留下的這些工具,卻仍然在自然界裏靜靜地沉睡。――撒貝寜《開講瞭》的開場白
上世紀40年代,美國哈佛大學人類學傢莫維斯從英國的中北部到喜馬拉雅山脈印度闆塊附近劃齣一條“文化綫”,他認為,在舊石器時代,位於該綫以西、以南的地區,是早期人類文化的先進地區,以阿捨利手斧文化傳統為代錶;而位於該綫以東以北的中國等地區,是以製造砍砸器傳統為特徵的“文化滯後的邊緣地區”。
莫維斯綫。綫的左下方包括非洲和歐洲就是被莫維斯稱為人類早期文化先進區,右上方包括中國在內的則為滯後區
中華文明在人類曆史中以其光輝燦爛為世界文明做齣瞭突齣貢獻,但卻被西方專傢聲稱遠古先民的文明落後於西方,這不能不讓人感到遺憾。
中國的大地上難道真的尋找不到舊石器時代先進生産的遺存嗎?
這個問題同樣睏擾著鄭�蔥�。
受命
2019年,隨著川藏鐵路建設的不斷延伸,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接到一個任務,到川藏鐵路沿綫紅綫處進行考古調查,避免大型基建項目施工過程中對寶貴的文物遺存産生不可恢復性傷害。
這種調查雖然必要,但是由於是一項配閤性的工作,又沒有任何的前期綫索,所以往往是一種被動性的調查,結果也是不得而知。
川藏鐵路
鄭�蔥�聽說後,主動請纓,他認為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可以實現心中那個夢,他果然不負眾望,給瞭人們“石破天驚”地發現。
發現
2019年3月,冰雪還未消融,鄭�蔥�帶著他的團隊來到甘孜的首府康定,登上青藏高原,他們一路艱苦前行,在翻越瞭摺多山後,眼前齣現瞭一片開闊地。
按照鄭�蔥�的經驗,這裏就是沒有舊石器時代的遺存,也會有新石器時代的痕跡,絕對不會空手而歸。
但是,沒想到的是,經過十幾天拉網式的排查和勘探,竟然一無所獲,彆說古代的遺址,連近代的痕跡也沒找到。
高原反應帶來的疲憊和頭疼頓時像烏雲般壓得喘不過氣來,他們感覺到瞭深深的挫敗感。
但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鄭�蔥�和他的考古團隊
3月31日下午,鄭�蔥�像往常一樣在東俄洛兩河交匯處的一處平地上搜尋,他低著頭,用腳不斷地扒拉著地上的石頭,凜冽的寒風吹在身上,雖然穿著厚厚的野外服,卻還是感到刺骨的寒冷。
忽然,鄭�蔥�腳下齣現瞭一個不大一樣的石塊,他內心一陣驚喜,趕緊彎腰撿瞭起來,仔細看瞭看,不禁大喊瞭一聲:“天呐!”
在鄭�蔥�手中的那個石塊有巴掌大小,一側厚而圓滑,一側薄而鋒利,有著豐富專業知識的鄭�蔥�立刻判斷齣這是一個舊石器時代的手斧。
但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趕緊把站在不遠處的師兄陳宥成叫瞭過來,陳宥成接過手斧看瞭一會兒,抬頭看著鄭�蔥�,兩人不由得大笑起來。
此時兩人的心情猶如撥雲見日,一下子晴空萬裏瞭。
鄭�蔥�沒想到的是,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麵,他即將打開一道
十幾萬年前的時空隧道大門,改變人們已經掌握的曆史認知。
驚喜
配閤川藏鐵路的基礎地貌勘察很快結束瞭,鄭�蔥�團隊要返迴省城,但是鄭�蔥�內心有一種莫名的預感,他預感在這個地方肯定會有不尋常的秘密在等著他。
在返迴省城前,鄭�蔥�獨自來到瞭稻城郊外,他信步走上一個小山坡,打眼望去,一片寬闊美麗的地方齣現在他的眼前。
這個地方三麵環水,一麵靠山,水草豐茂,宛如仙境,鄭�蔥�不禁感嘆道:“真是一個好地方,如果我是古人,我一定會住在這裏!”
鄭�蔥�
這個地方給瞭鄭�蔥�強大的震撼和吸引力,他感覺這次來就是為瞭這個地方。
由於時間已晚,他們還要趕到其他的地方,隻好離開瞭稻城,但是稻城郊外那個地方深深地烙在瞭鄭�蔥�的心裏。
他內心思付,一定要到這個地方好好來考察一番。
這一等就是一年。
2020年5月11日,鄭�蔥�迫不及待地帶著他的團隊來到皮洛,這個讓他魂牽夢繞的地方是一片很大很平的開闊地,南北長約2韆米,東西寬約0.5韆米,有兩萬多平方,絕對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寶地。
皮洛遺址全景
鄭�蔥�和隊友們開始在這片神秘的土地上尋找,
當天他們就發現瞭少量的石核、石片,第二天就發現瞭一個典型的石斧,接著發現第二個、第三個,鄭�蔥�內心一陣激動:這個地方果然不尋常!
到瞭第三天,更加震撼的場麵齣現瞭,在一片區域,滿地俯首皆是各種石斧石器,鄭�蔥�和隊友們不斷地彎腰撿拾,簡直停不下來。
高原的天氣說變就變,天空忽然烏雲密布,豆粒大的雨滴劈裏啪啦掉瞭下來,但是鄭�蔥�和隊友們絲毫感覺不到,他們處於一種高度亢奮狀態,在雨水中不斷地喊著叫著,不停地撿著地上的“寶貝”,直到衣服全濕透瞭,凍得瑟瑟發抖纔找地方去躲避。
事後統計,鄭�蔥�和他的隊友發現的舊石器時代的各種石器僅有編號的就達7000多個。
考古隊發現的石器
碩果
這一重大發現驚動瞭國傢文物局,國傢文物局立刻指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和北京大學文博學院聯閤對皮洛進行考古發掘。
雖然早有較好的預期和心理準備,但是現場發掘的成果還是讓考古專傢們驚喜不已,狂喜不已,甚至目瞪口呆。
他們在這裏發掘瞭8層的人類活動遺跡,這是非常難得和少見的,更讓專傢內心狂跳的是,在土層裏齣土瞭
阿捨利風格的手斧
!
皮洛遺址發現的阿捨利手斧
在這裏科普一下阿捨利的概念。
阿捨利石器是距今170萬年前至20萬年前的舊石器時期的一個階段,因最早發現於法國亞眠市郊的聖阿捨爾而得名,這種石器的突齣特點是加工麵左右對稱,它的重大意義在於顯示瞭人類第一次有瞭標準化加工和對稱的概念,是有非常重大的曆史意義的。
但是中國一直沒有考古發現阿捨利類型的石器,雖然廣西百色和陝西洛南等地都曾經齣土過一些類似的手斧,但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阿捨利手斧,所以前文提到的那條“莫維斯綫”就判定包括中國在內的廣大地區,在遠古先民時代隻是能加工一些簡單的砍砸器,是比較落後的。
西方發現的阿捨利手斧
但是,這次皮洛遺址的發現,徹底擦除瞭這條莫維斯綫,也讓這個長期睏擾考古界的爭論一錘定音。
鄭�蔥�參加中央電視台《開講瞭》節目
皮洛遺址的發現讓中華文明曆史嚮前推進瞭15萬年,它讓我們看到瞭遠古先民們的聰明纔智和在高原艱苦環境下勇於探索的精神,這種纔智和精神創造瞭亙古燦爛的中華文明,這個文明流淌在我們每個華夏子孫的血液裏,生生不息,萬古長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