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2022, 9:31:04 PM
2月22日深夜,陝西省公務員考試職位錶發布,公考群內熱鬧起來。
去年陝西省公務員招考人數是6000名,今年比去年多瞭449個名額。
藍曉嘴角上揚:“是個好消息。”
34歲的藍曉,曾是某互聯網大廠員工,懷孕後辭職迴到西安,決定考一次公務員。
她匆匆看瞭一遍職位錶,下載好錶格存到手機,準備明早地鐵上細細研究。
圖/陝西人事考試網
迴歸三點一綫生活
圖/龍龍
已經快晚上11點,她要給孩子再喂一次奶粉,然後迅速睡覺。
第二天7點,她還要趕地鐵2號綫,去鍾樓上公務員教培課。
最近一個月,藍曉的時間綫似乎迴到瞭高三。
不一樣的是,高中時代亂人心神的同桌紙條,變成傢裏那個2歲的孩子。
圖/龍龍
趕9點到鍾樓上課,午飯吃婆婆做好的盒飯,趴桌子上午休十分鍾,下午繼續上課,刷題到晚上8點迴傢,安頓好孩子,繼續刷題到十點,然後睡覺。
34歲的藍曉,可能是教室裏年紀最大的。分辨同班考生的年紀,是很簡單的事。
經常遲到早退,上課玩手機,甚至呼呼大睡的,基本是剛畢業的年輕人。
而上廁所還得打開APP刷一套常識判斷快速練習的,往往是大齡考生。
圖/龍龍
2月底的西安,氣溫迅速迴升,教室裏的暖氣依然很足。
疲憊似乎有重量,前排學員的腦袋越來越低。
講台上老師套路式打雞血:在座的各位,都是未來的處長,局長……
今早齣門十分不順利。孩子似乎有些不舒服,6點多醒來開始哭鬧。
圖/龍龍
藍曉來不及洗漱,一邊哄孩子,一邊狠狠的啃包子,一著急咬到瞭舌頭。大著舌頭囑咐婆婆幾句,洗漱完急匆匆齣門。
坐地鐵時發現手機沒電,充瞭一晚上隻有百分之十三電量。
到瞭教室坐定,打開《申論》材料,而老師在台上講《邏輯推理》,書又拿錯瞭。
圖/龍龍
摺騰幾分鍾在前台藉到一本舊書,纔終於坐穩。
藍曉拿齣手機問丈夫:孩子還有沒有有不舒服?
然後翻開邏輯推理,繼續刷題。
圖/龍龍
“他們確實辛苦,在工作,傢庭和教室來迴奔波。”一名輔導班老師介紹,他自己也曾是一名大齡考生。
班裏大齡考生人數不多,但是這個群體人數不少,他們會選擇綫上或者自學,畢竟辭職後再就業,沉沒成本太大。
而有的年輕應屆生,還有足夠的機會浪費,培訓的費用也來自父母,沒有工作傢庭的壓力,學習的自覺性確實不太高。
三十四歲辭職考公
圖/龍龍
這個班裏有兩名大齡考生,一個是藍曉,一個是青姐,都想搭上公考這輛末班車。
青姐之前的工作,在高新區的某個廣告公司,作圖,修改,再作圖,再修改是她每天的日常。
由於性格恬淡,專業對口,青姐對於身邊人事變動並不在意,好歹算是值得熱愛的工作。
圖/龍龍
直到身邊的同事換瞭一茬又一茬,自己的上司變成瞭比自己還小三歲的年輕人。
青姐承認在那一刻,心裏是酸的,除瞭酸之外,還有一些野心被拎齣來的羞愧。
仿佛是一種失敗,青姐說大器晚成這件事,並不是一定會落到自己身上。
圖/龍龍
2020年,青姐懷孕生産。再次迴到公司的她開始跟不上節奏,即使領導和同事給予瞭極大包容,並盡量不讓她加班。
然而她還是崩潰瞭。
那個下午,青姐做瞭一整天的圖終於過審,電腦卻猝不及防的發生故障,無論多少次按“ait+F4”,顯示器上總是固執的藍色。
公司的技術同事也沒能搞定,領導隻好讓她迴傢。
圖/新華社
“挺丟人的吧。” 青姐迴憶那個下午時,將這些歸因於情緒不穩定。
實際上,這件事並未對公司造成損失,領導也並未責怪。
隻是自己覺得這是一個老員工不該發生的錯誤,所以第二天就提齣瞭辭職。
圖/龍龍
考公務員的決定,得到瞭傢人的一緻支持。畢竟在北方,“體製內”永遠是工作的天花闆。
而且越是靠北方的城市,公務員的被認可度越高。培訓班裏,曾經有一名榆林學生,花費20萬,報名一對一的高端課程。
藍曉的父親是一名老教師,青姐的婆婆則是從醫院退休。他們反復灌輸著“穩定”這樣一個詞匯。
圖/中國新聞周刊
還有來自朋友同學的循循善誘,一名程序員朋友考迴老傢縣城,對比上岸前後:
之前通勤幾乎要一個半小時,現在開車10分鍾就到單位;
之前在樓下小吃城吃午飯花18塊錢,現在去單位飯堂吃飯5塊錢;
之前中午隻能趴桌子上睡覺,起來腰酸背疼流口水,現在能迴宿捨睡午覺;
之前下午開完會繼續調整寫代碼殺bug,現在下午開個會、寫一寫材料就快到瞭下班時間;
之前晚飯後要繼續開長的讓人絕望的評審會,而公務員18點15分已經開始打卡瞭;
等到程序員們10點終於下班迴傢,公務員已經運動或是逛街迴傢、看完電視劇準備睡覺瞭。
這名曾經在飯局上以“生活的投降派”自居的朋友,如今儼然一副人生贏傢的模樣。
三十五歲焦慮癥
圖/龍龍
對於藍曉和青姐們的更大的焦慮,來自於年齡。
34歲已經過瞭身體大腦機能的黃金時期,記憶力明顯不如大學時期。
背誦一篇申論模闆要比年輕人花好幾倍時間,麵對數量關係題,更是一個頭兩個大。
此外,公務員報考的年齡綫是35歲,一旦這次沒能成功,那就徹底沒有瞭進體製內的機會。
圖/新華網
失去的不僅是報考資格,可能還會有幾年工作積纍的資源。
這種冒險似的孤注一擲,並不應該是而立之年的閤理選擇,但又似乎無可選擇。
青姐說,這個世界太快瞭,一不留神,自己就變成瞭“前浪”。
更有技術更年輕更優秀的年輕人,不斷湧齣來,隨時準備將你替代。
圖/龍龍
“上岸”對於藍曉和青姐們來說,也許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詞。
意味著自己的努力得到迴報,意味著穩定,意味著他們終於可以安然得屬於某個地方。
但是一旦失敗,可能就是沒有辦法猶榮的失敗。
對於這趟末班車是否能順利搭上,藍曉和青姐們都沒有把握,隻好一遍又一遍刷題。
上岸的“末班車”
圖/華商網
2月26日。全國人大代錶蔣勝男建議,逐步放開公務員錄用的“35歲門檻”。
倡導全社會招工消除職場年齡岐視,幫助再就業人群打破35歲年齡限製。
蔣勝男錶示,35歲處在就業盛年,“剛畢業工作幾年,結婚有瞭孩子,父母可能已經退休,正好是最需要用錢的時候。”
圖/龍龍
有網友評論稱,35歲的年齡限製,營造齣一種35歲就老瞭的心態,這是對社會心態的整體影響。
如果當初公務員考試限製不是35歲而是40歲,那麼現在的社會心態就會是40歲。
所以35歲,成瞭人生的十字路口,35歲焦慮癥也應運而生。
圖/龍龍
青姐看著公考放鬆年齡限製的新聞,有些開心。她說可能自己性格敏感,容易人為地給這件事加上濾鏡。
考公看起來是為瞭要求進步,其實是不滿足於當下。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是自己選擇的體驗。
一邊的藍曉聽不懂數量關係,煩躁地問丈夫:我要是考不上怎麼辦?
丈夫說:我養你啊!
(本文采訪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