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9/2022, 11:10:18 PM
來源:解放軍報客戶端・中國軍號
幾日前,我在網上看到瞭“英雄母親”王昌群病逝的消息。
“最美退役軍人”,“全國三八紅旗手”王昌群因病於2022年3月15日逝世,享年88歲。
比起老人的音容相貌,深深刻在我記憶裏的,是老人的雙手:那雙手布滿溝壑,我被那雙手握住的時候,也是我和歲月緊緊相握的時刻。那雙手溫暖有力,飽含關愛,讓人仿佛一下子迴到童年,又迴到瞭外婆的懷抱。
昆明市官渡區東站實驗學校學生看望王昌群,給她係上紅領巾。(資料圖片)
我見到王昌群是在2020年年底。當時,老人在大女兒劉勤的陪伴下,來京錄製2020年度“最美退役軍人”發布儀式,在北京的一傢賓館裏,我見到瞭這位一門忠烈、一心為黨的“英雄母親”。
老人個子不高,滿頭銀發,穿著一件紅色唐裝,看第一眼就讓人感到和藹可親。幾乎不需要我提問,她就自己主動打開瞭“話匣子”。
王昌群為學生講述革命優良傳統。(資料圖片)
1949年12月,15歲的王昌群是重慶秀山縣女子中學的一名學生。解放軍解放大西南,來到學校宣講政策、招收學員,她懷著對革命的憧憬報瞭名。次年10月,王昌群被安排到當時的西南軍區陸海空通訊學校學習無綫電報務專業,在那裏,她逐漸成長為一名閤格的女兵。
還記得王昌群和我講瞭“一枚金戒指”的故事,那是在一次政治教育課上,指導員講到,上海的工人生活睏難,沒有飯吃,沒有電用。王昌群想起來,自己的棉衣裏還縫著一枚金戒指――那是來自母親的遺物,王昌群3歲時母親去世,帶她長大的奶奶告訴她,這枚戒指是母親留下的,要她好好保管。
懷著對上海工人的同情,王昌群將這枚金戒指捐瞭上去。有人不理解,在背後說她“憨”說她“傻”,王昌群不以為然,“國傢這麼睏難,我父母都沒瞭,要這個金戒指有什麼用嘛。”
如果不是親耳傾聽,我會把這個故事當成一位青年女兵思想上和精神上的崇高,可是當王昌群用重慶話以嘮傢常的語氣對我反復地說道:“我非常同情上海工人”“我留著金戒指又沒啥子用”時,我第一次深刻認識到,那些對我們而言似為遙遠的崇高的精神,正是來自一顆顆簡單質樸的心靈。
就在王昌群進入學校的同一時間,中國人民誌願軍抗美援朝齣國作戰。由於戰爭的爆發,國內外局勢緊張,王昌群提前畢業,被分派到組建不久的西南軍區空軍司令部氣象處從事報務工作。王昌群很快成為連隊業務骨乾,因執行某次重要報務任務齣色,她榮獲瞭三等功。
在那裏,王昌群認識瞭相伴一生的愛人――劉斌。1954年7月,經組織批準,王昌群和革命青年劉斌舉行瞭簡單的婚禮。婚禮第三天,結婚證都未來得及領,部隊就從重慶嚮雲南挺進,這對新人也跟著收拾行裝,奔赴邊疆。
由於錶現優異,王昌群曾有兩次被部隊保送讀大學的機會,卻都因傢庭原因無奈放棄。“為瞭老劉的工作,我犧牲瞭好多。”每憶及此,王昌群用充滿遺憾的語氣提醒著我,她是一位有著極高個人追求的女兵。後來,隨著形勢變化,大批軍人需轉業到地方,本來有機會轉業到大城市的王昌群,選擇和丈夫一起紮根南疆,就地轉業到孟連工委擔任統計員職務,投身到經濟建設第一綫。此後30多年裏,王昌群和劉斌一路輾轉,從孟連、江城、猛海,到思茅、文山、保山、昆明,她不僅在一個個崗位上燃盡心頭燭火,還為祖國奉獻瞭一個母親的全部:把兩個兒子送上戰場,再也未能相見。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邊境鬥爭中,王昌群一傢8人參軍,6人上過前綫,5人立功,2個兒子不幸犧牲。1981年12月,王昌群的大兒子劉光在邊境執行偵察任務時不幸犧牲,父親劉斌得知他犧牲的消息後說瞭4個字“盡瞭義務”,並安慰王昌群“你是黨員,要堅強”。1983年,小兒子劉明服役期滿,也申請留隊奔赴前綫。劉斌這時已經是保山軍分區司令員,他對王昌群說:“部隊作戰前就需要鼓舞士氣,兒子要上前綫,我們就支持他去吧。”
1984年7月13日,小兒子劉明在一場防禦作戰中英勇犧牲,年齡還不滿22歲。
得知小兒子劉明犧牲的噩耗,王昌群一度昏厥過去,吃不下飯全靠輸液維持。“兩個兒子犧牲瞭,作為母親,像天塌下來一樣。”人生海海,山山而川。隨後的數十年,王昌群是怎麼走下來的?我電話采訪瞭原老山主攻營營長臧雷,他告訴我,“兩個孩子都犧牲瞭,悲傷是悲傷不完的,但是打起精神、硬扛著堅強起來,就能繼續往前走。”近些年,臧雷看望過許多像王昌群這樣的烈士母親,在他看來,王昌群作為一名黨員,是黨給瞭他堅強的動力。她不僅是母親,更是一個兵,一名共産黨員。
原老山主攻營營長臧雷一行看望慰問王昌群。(資料圖片)
2010年劉斌去世,王昌群一直住在丈夫退休時分配的乾休所裏,她生活簡樸,在乾休所裏口碑很好,不少老兵經常去她傢中做客,親切地稱呼她為“王媽媽”。2020年年初,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最為艱難的時刻,王昌群捐瞭1萬元錢。老人說:“我兩個姑娘都退休瞭,我們傢裏也沒有學醫的人能夠支援武漢,我隻能盡我的微薄之力,省吃儉用的一萬塊錢,助國傢戰勝疫情。”
結束采訪時,我和王昌群相約,有機會去昆明,去傢中看望她,可惜由於疫情一直未能成行。可我沒有想到,再次獲知老人消息已是陰陽相隔,聽聞遵照老人遺願,喪事一切從簡,她將和她的“老劉”一同安眠在烈士陵園。
又是一年春來到,我看著窗外,心中遙想,不知昆明的花開得怎樣?
(柯穴、魏邱成為此文提供幫助)
(解放軍報客戶端・中國軍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