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2/2022, 7:04:0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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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說到巴新,90%的人就以為是非洲,其實是大洋洲,在印尼的東邊,澳洲的北邊。剛到巴新首都莫斯比港機場的時候,我去廁所撒尿就被人拿刀子頂著腰搶劫瞭一次,給瞭他10美金纔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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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巴布亞生活瞭多年,在這邊開瞭個小雜貨鋪,在這裏的華人幾乎都是開雜貨鋪或者快餐店。我寫的不是大傢在電視上常看到的華人佼佼者,我要寫的是身在海外的平凡福清人,他們工作艱辛、生活知足、為傢人含辛茹苦、為理想賠上一生。通過這些,你能看到福清人在海外打拼的真實一麵,那些創業的艱辛與平凡的夢想,那些令人難以置信的生存壓力和重重危機,這些在主流媒體的通稿中,是難以見到的。
在巴布亞新幾內亞80%的華人為福建人,而福建人裏麵80%是福清人,而福清人裏麵有將近80%的人是來自海口鎮和龍田鎮的,這就造成一種現象,就算你不會英文和皮金語(南太平洋的流行語言),隻要會福清話,在當地也能得到很多福清人的幫助,他們特彆相互照顧。不過,在沒有“外敵”時候,他們又會相互拆台、排擠、使絆子。
我這位在巴布亞新幾內亞拼搏的朋友,大傢都管他叫老李,今年六十多歲。他在莫爾茲比港開瞭一傢小餐廳。我在當地好友的介紹下,來到老李的餐廳吃扁肉,加上很長時間沒有碰過中餐,所以吃到熟悉的傢鄉味道時,忍不住大呼過癮,有點“他鄉遇知音”的感觸。
在巴新幾乎都裝有鐵門和攝像頭,商號或小型企業會全部聘用當地保安公司的安保人員。有很多年輕力壯的當地人,一問工作都是保安或保鏢,也算是政府維護社會穩定的一種辦法。
老李的餐廳在停車場的右手,店麵並不大,大約100平方米。外牆上拉著鐵絲網,一道高高的鐵門隔絕內外,打開門還有一道厚重的鐵柵欄,攝像頭門禁更是不可少。據老李說,他也是吃一塹長一智,每次聽到門鈴,先看看屏幕上的人是否熟識。如果是生人就不開鐵門,寜可做不成生意,也要保命。自從齣過一次意外,差點命喪九泉之後,老李就不再做陌生食客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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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倒爬起十七年
1996年,老李與妻子石姐經朋友介紹來到巴布亞新幾內亞,在異鄉謀生。夫妻倆幾乎沒迴過國,沒日沒夜地在巴新打拼,雖然很想傢,但又捨不得花掉賺的每一筆血汗錢。
老李第一年打工時,經常幾個月換一個地方,因為語言不通,生活有彆,難免時時擔驚受怕。第二年老李慢慢熟悉瞭環境,與當地人可以簡單交流,口袋裏也有瞭一點積蓄,他決定與妻子開一傢帶牌的酒莊。一切看似進展順利,突如其來的打擊卻從天而降,讓老李一夜間傾傢蕩産。原來酒莊的房子是馬來西亞裔二房東轉租給老李的,他隱瞞瞭長期拖欠業主房租的事實。老李剛開張不久,印度裔業主一紙公文,把二房東告到瞭法院,法院判決的結果是物業及其中所有財産都予以沒收,生意蒸蒸日上的酒莊轉眼化為烏有!老李夫婦的第一個創業夢就這樣被碾碎瞭,此時距開張還不到10個月!
雖然惡夢已經過去瞭十多年,老李講起時,錶情還是難掩痛楚。法院沒收瞭老李夫妻辛苦打拼的一切,簡直是一場從天而降的無妄之災。老李迴憶說,當時正逢四月的當地大節,大傢喜氣洋洋,而他們夫妻倆卻在同一天被法院派來的法警拖齣店門,強行驅離。兩人拼命掙紮,想掙脫法警去搶迴自己的財産,但於事無補,後來幾乎是被法警抬齣店外的。
聽到老李講到這裏,我不由問道:“當時你們有沒有産生迴傢的念頭?”老李堅定地迴答,從不。他接著說,雖然酒莊夢被無恥的二房東毀瞭,但自己也有責任,比如太信任彆人,租鋪麵經驗不足等。不過不能輕易認輸,以一個失敗者的身份迴去麵對傢人,在心裏烙下深深的疤痕。他當時對妻子說:“要從頭再來,要從頭再起,剛剛到這裏時身無分文、語言不通,那麼難的處境都挺過來瞭,現在適應瞭,更不能放棄,一定要闖過這一關!”老李講到這裏時,語氣特彆堅定,我能想像當時他說這番話時堅毅的樣子。我問自己,如果換成是我該怎麼辦?相信我也會像老李一樣,不拋棄,不放棄!
後來夫妻倆經人介紹,寄宿在一位華人朋友傢中,對方不收房租。兩人一分一厘地重新攢錢,為二度創業做準備。無房租寄宿也意味著沒有房間和床位,他們有時睡在屋內走廊,有時睡在大廳,因為屋主要起夜和上班,老李夫妻最終選擇睡在客廳的桌子底下,這樣一來就不會擋路瞭。兩口子白天拼命工作,晚上就在桌底下蜷縮入眠,熬過瞭一個月又一個月。
莫爾茲比港是一座美麗的海港城市,陽光下卻是危機四伏的土地。後來老李又開瞭一傢建築裝修店,經曆瞭巴國的政治動蕩,也和劫匪麵對麵對打過,一次次從生死邊緣溜迴來。在老李的肩上和背上,幾處刀砍的傷痕曆曆在目,可謂吃盡苦頭。餐飲業讓夫妻二人的生活穩定瞭下來,此時他們與當地人已能自由溝通,手頭有瞭可供支配的資金,也懂得如何解決與當地人的糾紛。剛來巴國時,他們連一封信、一份文件都需要付錢,請人來閱讀和迴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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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一綫迴頭看
哪知天有不測風雲,老李又經曆瞭一次生關死劫。在一次送完餐迴餐館的路上,一輛車子突然尾隨著他的車,飛速跟進瞭停車場。老李下車後去關鐵門,那輛車上走下四個彪形大漢,每人手上都拿著槍,氣勢洶洶地直追過來。老李知道,此時如果逃進餐館,一定會給食客帶來滅頂之災,他隻能想辦法引開這夥歹徒。於是他離開停車場,往馬路對麵走,邊走邊對匪徒說,你們要車,我把鑰匙給你們,錢我這裏也有……話沒說完,歹徒就朝著他開瞭一槍,老李覺得肚子一陣灼熱,卻沒有什麼痛感,人已經慢慢倒下瞭。
石姐聽到槍聲,趕緊跑到鐵窗前眺望,這一瞧嚇瞭一大跳。她當機立斷,馬上拉響瞭警報裝置,刺耳的警笛聲響徹夜空,匪徒聞聲後迅速摺返停車場,駕著車落荒而逃。後來警察說,眾匪徒剛剛在其它地方犯瞭命案,路過餐館時看到老李進院子,就跟瞭進來。石姐說她知道報警來不及,擔心老李再受到傷害,所以急中生智,用警報將匪徒們嚇跑。
石姐推開鐵門跑去攙扶老李,隻聽他喃喃道,我中槍瞭,我中槍瞭!妻子撩開丈夫的衣服,看見老李肚子上有一個槍眼,卻沒有流血(其實淤血全堵在腹中)。然後再開到當地醫院,手術從晚上9點一直做到淩晨3點,整整6個小時,石姐坐在醫院門口,膽戰心驚地祈禱老李能盡快脫險。
老李迴憶說,躺上手術台上時他沒有任何恐懼感,隻覺得肚子脹得離譜,現在想想很後怕,因為那是內傷嚴重的錶現,其實就在死亡邊緣打轉瞭。這時隔壁病床也送來瞭一個被槍擊傷的病患,就是四名匪徒之前打劫的路人。五分鍾後,那名傷者就宣告不治身亡,老李的心這纔懸起來。此時老李覺得尿急,醫生給他用瞭導尿管,還是尿急。醫生覺得不對勁,馬上把他推進瞭手術室。在麻醉前的5分鍾,老李自己脫去瞭衣服,突然覺得像有一桶冰水扣在腦門上,全身冷得要命,汗水卻同時大量湧齣,老李明白瀕死的感受是什麼樣瞭……
老李在霎時失去瞭知覺,醫生馬上施用麻藥進行手術。老李說,如果再晚半個小時,恐怕這輩子就這麼完瞭。這一槍是近距離射擊,子彈打穿瞭身體,如果子彈留在腹中,手術難度更大,隻怕凶多吉少。老李至今仍留著那件被子彈打穿的衣服,肚子上的槍眼也還在。
老李講來這段往事笑談風生,似乎在講彆人的故事,他說經曆過生死一綫之後,看到黑人拿刀上門打劫,已經沒有恐懼感瞭,現在他店裏也藏著西瓜刀,遇到打劫纔不怕,馬上抽齣刀與他們拼命――匪徒狠,你得比匪徒更狠。老李說以前有一次動亂,華人躲在店裏,黑人在外邊作勢要闖,老李就端著滾燙的開水一次次嚮外潑,就這樣擊退瞭猖狂的暴亂分子……老李講述這些事時,語速很慢,情緒很淡然,但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堅定與果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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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求生多珍重
老李說任何人到瞭一個新的地方,都需要一個適應期。他與石姐剛剛來到巴新時,對周遭紛亂的環境總是心懷恐懼――身邊幾乎全是黑人,打劫和凶殺層齣不窮,各傢公司和民宅都是鐵絲網環繞,一派壁壘森嚴的景象,初來乍到的人怎能不害怕呢?第一年裏,老李每天都想著迴傢,等到日復一日漸漸適應,生活習慣瞭,環境習慣瞭,盜匪打劫殺人和街頭鬧事鬥毆,竟然也全部習慣瞭,並且找到瞭應對惡劣環境的辦法。
我追問,是什麼時候決定留下來,不再迴去瞭?老李坦誠地錶示,口袋裏有錢的時候。他賺到瞭在國內賺不到的錢,碰到難事掏錢就可以應付瞭。最重要的是,能把錢寄迴傢裏,讓傢裏人過上瞭好日子。我之前想過,那麼多福清人費盡心思,跑到世界各地的陌生角落,辛勤工作,義無反顧,是否因為他們能更快地實現夢想賺到能讓藍圖盡早化為現實的財富。老李的迴答證明瞭這一點。我認為,一個在外漂泊闖蕩的人,如果語言溝通沒問題,同時開始賺錢瞭,這兩點應該是造成心理上“習慣”的重要因素。
我說你們自己從無到有,從恐懼到淡定,從不適應到全習慣,有沒有想過讓兒子也來這裏,與你們一起創業?老李斬釘截鐵地說,不!我說,既然你們能這樣挺過來,相信孩子也能百煉成鋼,挺過難關,何況還有你倆的照顧。老李下意識地摸瞭一下肚子上的槍傷,感慨地說,父母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孩子生活快樂,圖他一生平安,那麼父母受再多的苦難,也無所畏懼。
之後,老李再三對我說,其實凶案也反映瞭華人存在的一些問題,其中之一就是要與當地雇員搞好關係。雖然你是老闆,但做事要留餘地,能避免的糾紛不要讓它升級。這一點我比較認同,我常聽說保鏢打劫雇主的案例,所以我總是與保鏢同吃同住同玩。關係處融洽瞭,安全感也就提高瞭。
槍擊老李的四個匪徒至今沒有歸案,看來又得不瞭瞭之。當地未破的凶殺案太多瞭,這似乎是警局的一貫作風,大傢都不抱什麼期望。
這個國傢的現狀不會因為你的憤怒而發生改變,身處其中,隻有慢慢適應。
我想,為人在世,都會樹立一生的夢想和追求的生活。每個人都明白,要對自己的每個決定負責。生活也好,夢想也好,最重要的事是自己是否覺得快樂。所以對於在海外打拼的華人同胞,我隻有送上誠摯的祝福,殷殷的期盼:同胞,請珍重!
他鄉萬水韆山,難敵一絲鄉愁。遠離國傢的更愛國,遠離傢鄉的更思鄉,離得越遠,愛得越深……
來源:巴新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