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8/2022, 11:32:47 AM
文 | 楊愛武
三五成群俏小丫,鴻毛成撮腳尖花。
翻鏇羽舞韆般好,跳躍毫飛一樣佳。
身似燕,臉如霞。稚童閑趣忘還傢。
前抬後打空中絢,串串銀鈴漫遠涯。
一
那年四月中旬,我去河南焦作參與一個投標。為瞭準備標書,我提前兩天趕到,趕到的那天是周六。周日,因為是公休日,我便給自己放半天假,走齣賓館,溜溜達達地去瞭焦作市人民公園。
人間最美四月天。走進公園,一些知名的、不知名的綠樹、紅花相映成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市民徜徉在大好的春光中,或散步、或打拳、或下棋,或和健身器材較勁,個個神態怡然。我習慣性地拿齣手機,戴上耳機,點開《全民K歌》,欣欣然、陶陶然、又有些飄飄然地聽著我剛學唱的河南豫劇《穆桂英掛帥》選段《轅門外三聲炮》,步履輕盈地行走在異鄉的公園裏。
走著走著,我忽然想,在這樣大的空間裏,我何不拿下耳機,讓自己的歌聲也飛一會?想到做到,我利落地拿下耳機,就在這時,一陣聲情並茂的豫劇唱腔裊裊傳來,我驚疑:難道自己的聲音到瞭河南竟嘹亮到如此程度?再聽,聲音來自路東邊花藤掩映的涼台,我循聲過去,隻見一個其貌不揚的老大姐正在十分投入地演唱,她的聲音高昂、亢奮,具有極強的穿透力和感染力。我站在那裏,聽瞭好一陣子。與她的聲音相比,我那聲嘶力竭的演唱大約隻能算是哼唱瞭......
我像個好奇的小姑娘一樣,一會在唱戲的人群前駐足,一會去乒乓球台前觀戰,無意間遊到牡丹園,那盛開的牡丹讓我瞬間心花怒放:前幾天剛在山西大同觀賞瞭杏花,轉身又在焦作邂逅瞭牡丹。劉禹锡筆下的牡丹“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道盡瞭愛牡丹人的心聲。
二
離開牡丹園,前行,六七個人正圍在一起踢毽子。那飄飄忽忽的毽子一下惹動瞭我的情思,我呆立在那裏有些入迷地看起來。其中一個小夥子熱情地邀請我踢幾個……當我一氣踢瞭近30個的時候,腿有瞭抬不動的感覺,我輕巧地用手接住瞭毽子。
他們異口同聲地說:“厲害啊。”
他們哪裏知道,踢毽子是我小時候的看傢本事。
童年記憶中的遊戲,印象最深的就是踢毽子瞭。
我可以左腳立定右腳踢,可以左右腳開弓踢(又分內踢和外踢),我可以轉身踢,還可以跳著踢。
我記得,我開始踢的是沙包,沙包是用幾塊顔色相同或各異的布縫製起來,裏麵裝滿沙土或者是玉米粒。沙包可以踢,還可以扔。後來,我看到,很多同學踢雞毛毽子,雞毛毽子比沙包好踢、也好看。尤其是小芳同學的雞毛毽子,踢起來的時候,那彩色的、長長的雞毛在太陽下劃齣一道道閃著光的弧綫,飄逸、唯美。為瞭紮一個相似的毽子,我早上早早地候在雞窩門口,半跪在那裏,單等雞齣窩時,抓住它,精心挑選雞毛。我抓瞭一隻又一隻,始終沒有中意的雞毛,奶奶告訴我,小芳毽子的雞毛是公雞身上的。我們傢沒養公雞。
後來,我常常唆使奶奶去問彆的奶奶要好看的雞毛。
那時故鄉的鼕天多雪,我常常在雪後,在剛剛清理齣的一片空地上踢毽子:周圍映襯著白雪,我穿著奶奶給我縫製的花棉襖,五顔六色的雞毛隨著我的腳起腳落而迎風搖曳,我的麻花辮因為我身體的跳動而甩成瞭一條條優美的弧綫,在那麼清冷的空氣中,我嗬齣的熱氣顯得那麼明顯,我的小臉因為運動乏起陣陣紅暈。
每個鼕天我都會比彆的孩子多穿一雙棉鞋。那個美好的春日,正在踢毽子的我接收到瞭一束光,光的那頭,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那少年、那束光和那棵花香四溢的榕樹一起,從此定格在我的心靈深處。
那時,一部《瀋珍珠傳奇》正在電視連播。我不喜歡那些麯摺纏綿的故事,卻被裏麵一組瀋珍珠踢毽子的鏡頭吸引:那多彩多姿的毽球像蝴蝶一樣漫天飛舞,少女的天性展露無遺,吳興纔女瀋珍珠原來也是踢毽子高手。我從此記住瞭歌詞中的一個詞:蘭心惠質,這四個字成瞭我那時心目中評價女孩子的最高標準,並為此努力。那之前我一直認為踢毽子不過是小孩子的遊戲,那之後我感覺踢毽子竟是那麼美好的事。
可惜,那時沒有這項比賽,要不,以我當時的水平,冠軍捨我其誰?
三
再踢毽子時,我初為人婦。新婚不久,我跟老公迴老傢。傍晚,我們在那個農傢院子裏比賽踢毽子,忽然老公飛起一腳,鞋子騰空飛落到西屋的屋脊上。老公一下楞在那裏。我忍不住笑的前仰後閤,全然沒有瞭新媳婦的矜持,也顧不得公婆在場。
後來,單位組織三八節活動,其中一項是踢毽子。看到毽子,我不禁技癢,旁若無人地踢起來,直踢的周圍的人都靜瞭下來,我還在踢。大約是我平時給人的感覺過於古闆吧,我當時的董事長曾因此評論我:看她平時挺沉穩的,沒想到那麼會踢毽子……
四
很多年瞭,每每想到毽子,我就想起青姐。那時,在那個村子裏,陪我踢毽子最多的就是青姐。青姐眉清目秀,在我們那一把連子中,算是俊的。青姐端詳事物時,喜歡斜著眼睛,好像很專注的樣子。我因此觀察過她好多次。斜著眼睛看東西啥感覺呢?我模仿過,卻好像總也不能入戲:我斜著眼隻能是做樣子,看東西的時候非要正過來。
青姐的爹參加過抗美援朝,在戰爭中負過傷,青姐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青姐的爹沒有勞動能力,傢裏孩子又多,青姐傢的日子過的比一般傢庭更緊巴。青姐的弟弟智力有問題,好像已經六七歲瞭還不會走路,青姐整天攜著他到處串門玩,那確實是攜,不是抱,也不是背,就那麼用胳膊夾著,像我奶奶夾著被子一樣。她到瞭我傢,我就拖過奶奶們平時坐的蒲團,她把她弟弟放到蒲團上,開始和我比賽踢毽子。
不管踢多久,那孩子就那麼呆呆地坐著,不哭也不鬧。後來,某天,我突然找不見瞭一樣東西,我展開豐富的想象力進行排查,最後確認:她傢最窮,她去我傢次數最多,肯定是她偷的。我把我的猜測告訴瞭彆的同學,這消息一下在我們那個圈子裏傳開瞭,青姐找到我,嚮我解釋她沒有拿我的東西,為瞭證明自己的清白,她甚至發誓、賭咒,我始終硬著心腸不肯相信她。青姐從此再沒去過我傢。
初中開始,我到外地上學。好像是我上高二那年,青姐和鎮糧所的一個工人談起瞭戀愛。那年代,糧所的工人是吃公糧的,青姐能找上工人,羨煞瞭多少農村姑娘。我從小好事,聽到青姐戀愛的消息後,就很想知道青姐找瞭個啥樣的男人。碰巧我的學校離那糧所不遠,我就趁瞭一個周末,找瞭個藉口,偷偷去看那個看上青姐的男人。那男人長的帥,也挺和氣。我從心底裏為青姐高興。
五
從那個丟東西事件之後,我一直沒再見過青姐。多年以來,我對青姐的愧疚,卻幾乎是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增長。我的年少無知,我的自以為是,一定在她的心裏留下瞭陰影。我希望青姐這麼多年一直在幸福地生活著。隔瞭四十年的時光,我想還青姐一個道歉:青姐,對不起,請原諒妹妹。
作者簡介:楊愛武,筆名阿彌。農工民主黨黨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省青年作協會員,市青年作協常務副主席,《淄博晚報》專欄作傢。文章散見於《淄博財經新報》《文學現場十年》《淄博聲屏報》《青島早報》《北京青年報》《中國紀檢監察報》《山東畫報》《農村大眾》等省內外報刊,多次在各級徵文中獲奬,有散文集《石榴花開》齣版。多年來喜歡在名著裏徜徉流連,以文字記錄生活,在寫作裏不斷修行,希望逐步完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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