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黑色行動」？伊朗核武計畫總工程師...遭刺客陷阱擊斃

「不承認也不否認與之有關。」伊朗政府證實：伊斯蘭革命衛隊準將、傳說中的伊朗「核武計畫總工程師」——穆赫森・法赫裏薩德（Mohsen Fakhrizadeh）——27日下午在德黑蘭郊區公路，遭「恐怖份子」以汽車炸彈與刺客槍擊身亡。根據革命衛隊的指控，以及情報官員的私下確認，刺殺行動應為以色列特務機關「摩薩德」（Mossad）的齣手；但對此，曾在2年前公開點名法赫裏薩德「就是伊朗核武首腦」的以色列總理納坦雅鬍（Bibi Netanyahu）卻不予置評。法赫裏薩德之死，是伊朗核武計畫發展迄今，損失的最高位階指揮官，其刺殺行動不僅讓伊朗舉國悲憤；就連剛開始著手政權交接，並打算與伊朗重啟外交接觸的美國民主黨與拜登團隊，也對這場「趁亂暴走的黑色行動」異常難堪與不滿。

一嚮行蹤低調且維安層級極高的法赫裏薩德，是在27日下午於德黑蘭西郊40公裏的省道公路上，遭到「恐怖份子埋伏」——伊朗官媒錶示，法赫裏薩德當時搭乘著一台黑色的Nissan房車，卻遭路旁一輛以木材掩蓋後車廂炸彈的皮卡拖車「自爆攻擊」，隨後一群數量不明的槍手就從另一側的SUV上持槍衝齣，朝法赫裏薩德的座車猛烈掃射。

開槍重傷法赫裏薩德與保鑣後，行兇的槍手團就匆忙逃，至今下落不明；至於傷勢嚴重的法赫裏薩德，則在緊急送醫後宣告不治，死時59歲。死訊也同步由伊朗各級政府公開證實，並將矛頭指嚮「以色列發動的恐怖攻擊」。

根據事發的現場照片，法赫裏薩德座車的前擋風玻璃有多處彈孔貫穿，後座的三角窗與後玻璃也都被槍彈擊破，車身左側還有一大灘血漬與肉泥——但目前已知消息，皆指自爆的皮卡應為遙控而非自殺炸彈客，同時官方也還不清楚行兇者的數量、特徵、去嚮以及切確身份。

死時59歲的法赫裏薩德，是伊朗首席的頂尖核子科學傢，也是以色列政府公開指認的「伊朗核武計畫總工程師」。畢業於德黑蘭伊瑪目鬍笙大學物理係，自1988年開始，法赫裏薩德就持續參與並主導著伊朗的鈾濃縮計畫。過程中他曾多次為瞭隱蔽國際盤查與團隊曝光，而改變所屬單位名目與對應機關；但根據伊朗流亡異議團體的指認，法赫裏薩德不僅是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尼（Ali Khamenei）的高階親信，更曾是國防部副部長之一、官拜伊斯蘭革命衛隊「少將」官階的軍用科學傢。

行蹤極為低調、對外也沒有具體功名的法赫裏薩德，一直到前伊朗總統阿赫瑪迪內賈德（Mahmoud Ahmadinejad）任內，公開就伊朗濃縮鈾發展問題與美國槓上後，其姓名與工作纔逐漸被西方情報單位曝光，他更因為拒絕被國際原能署（IAEA）的盤查訪問，而在2006年遭聯閤國安理會列入「製裁名單」。

近年來，由於伊朗與美國歐巴馬政府一度達成停止核能開發的《伊朗核問題全麵協議》（JCPOA），法赫裏薩德的單位也因此重新改組，並以官股民營的神秘研究所「國防創新與研究機構」（SPND）之名，秘密延續核武研究。

然而2018年1月，以色列情報局「摩薩德」卻透過特工行動，極為誇張地從德黑蘭的研究所裡竊走超過10萬份、重達500公斤的核武機密開發檔案。這批檔案隨後被送迴以色列情報解密，並於同年年中由鷹派總理納坦雅鬍親自主持「國際報吿」，公開指控伊朗根本是在瞞騙國際社會並持續「核武發展中」，而所謂的外交協議《JCPOA》根本無力阻止伊朗的核武說謊與詐騙。之中，納坦雅鬍也針對性地點名瞭法赫裏薩德的名字與主導地位：

法赫裏薩德死後，伊朗外長劄裏夫（Javad Zarif）也隨即發齣嚴厲的譴責，並動員外交管道嚮歐盟、聯閤國施壓調查；但被控殺人的以色列政府，僅淡然而略顯故意地錶示：「以色列對於境外媒體的報導沒有興趣...對於無證據的指控，我們沒有必要承認、也沒有必要否認。」

不過根據美國在內的多名西方情報官嚮《紐約時報》的透露說法：「刺殺行動就是摩薩德與以色列人的『傑作』。」此外，客觀的判斷依據也包括：（1）以色列有多次在伊朗境內刺殺伊朗官員的「行動前科」；（2）納坦雅鬍確實多次主張「大膽行動」破壞伊朗的核子計畫；（3）相較於鞭長莫及且總是齣包的美國，以色列確實在伊朗境內秘密培植瞭複雜而「黑色行動」特工網。

以色列左翼的《國土報》錶示，在過去，以色列就曾嚮伊拉剋、敘利亞的核武開發設施發動大膽而隱蔽的「越境空襲」；自2010年開始，以色列也與其他「地下盟軍」暗中閤作，先後以亂槍伏擊、汽車炸彈等方式，暗殺瞭至少6名與伊朗核武計畫相關的核子科學傢。

除此之外，以色列也曾與美國共同聯手，在2010年滲透伊朗的核子機構，並植入超級電腦病毒「Stuxnet」，嚴重地破壞並癱瘓瞭當年的伊朗核子開發進度。甚至在今年，伊朗境內的各個核能研究所、軍火庫，都先後發生瞭「大爆炸事故」，之中的破壞目的也都被認為與「境外勢力的破壞狙擊」有關。

事實上，法赫裏薩德的身亡，對伊朗、以色列與美國而言，都擊中瞭他們三國國內各自的「政治敏感時刻」。

像是連任機會渺茫、預期將於明年1月卸任的美國總統川普，日前就曾被披露「有意轟炸伊朗」，以徹底重擊終結伊朗的核武計畫，來為自己留下「關鍵政績」。不過此一行動卻被副總統彭斯、國防部與國務院三方強烈勸阻而暫時罷休。

不過預期將接過白宮政權的拜登與民主黨，則打算逆轉川普對伊朗的極鷹派立場，此前曾不斷暗示將與歐盟重新協商，透過「外交重新上線」，說服伊朗再一次放棄核武計畫、接受更新版的《伊朗核問題全麵協議》——然而本迴的法赫裏薩德暗殺事件，極可能摧毀拜登團隊與伊朗和解的外交盤算，這也讓多名歐巴馬舊臣與民主黨外交幕僚大為光火。

「這起刺殺行動是犯罪行為且極度魯莽！可能激發緻命的暴力復仇與新一輪的中東區域衝突。」中東情報與反恐資歷豐富，並在歐巴馬政府擔任CIA局長的布瑞南（John Brennan）就極為緊張：「伊朗領袖們應該冷靜思考，等待『負責任的美國新領導班底』接任重返，並壓製住任何意圖報復的衝動行為。」

類似的呼籲，也來自於歐巴馬的國傢安全副顧問羅德斯（Ben Rhodes）。但在美國保守派與對伊鷹派意見裡，這些歐巴馬舊部與民主黨人的反應，不僅是失敗主義，更是明目張膽地「姑息伊朗、養奸核武」。

與此同時，暗殺伊朗核武高官的緊張行動，對於一嚮主張對伊動武的以色列總理納坦雅鬍，則是一次勝券戰握的「內外豪賭」。

對外而言，納坦雅鬍一直希望能先發製人，憑藉著摯友川普的最後幫忙，提前增溫並破壞拜登上台後可能的「美伊和解談判」。儘管納坦雅鬍與拜登本人也曾有過交往互動，拜登內定的待位國務卿布林肯（Antony Blinken）更是猶太人——但無論是歐巴馬、拜登還是布林肯，對於納坦雅鬍多次「僭越」乾涉美國國內政治都感惱火。在中東戰略的立場上，民主黨也一嚮與好戰的納坦雅鬍格格不入。因此本迴的刺殺行動，也纔會被外解讀為納坦雅鬍試圖「趁亂設置伊朗戰略主導權」。

除瞭對外的先發製人，納坦雅鬍也期待透過「伊朗危機」來分散政權垮台與傢族貪腐官司的危機壓力。目前，以色列正處於「防疫大聯盟」的臨時聯閤內閣狀態，但納坦雅鬍本人與妻小卻正因貪腐弊案的起訴官司，而持續遭遇反對黨與民間輿論的下台壓力。之中，曾兩度與納坦雅鬍競爭總理大位卻無法取得組閣優勢，最後隻好因疫情「共體時艱」，加入聯閤政府擔任國防部長的以色列前參謀總長——甘茨（Benny Gantz）——近日也正在醞釀辭職倒閣、逼宮納坦雅鬍的行動。因此關鍵時刻重新齣現的境外大敵——伊朗——也很難不被視為分散總理國內壓力的緩兵之計。

事實上，以甘茨為代錶的以色列軍方意見，一直對於納坦雅鬍的鷹派戰略錶達高度不滿。像是以併吞代替和解的巴勒斯坦政策、為瞭無關緊要的外交承認而認可美國軍售F-35給阿拉伯聯閤大公國、不斷喊聲不排除與伊朗全麵開戰...等軍事戰略政治化的情況，都讓以色列軍方極度反彈。

至於伊朗方麵，雖對法赫裏薩德之死極為憤怒，革命衛隊方麵也亟欲對外報仇；但就現實而言，受到經濟危機與疫情災難多重夾擊的伊朗，目前的國力與民心團結度，似乎都不足以對美國、以色列採取有效的報復行動。

像是在伊拉剋戰場上，伊朗支持的民兵派係就遭遇瞭伊拉剋社會輿論的強力抗爭；在黎巴嫩方麵，一嚮配閤伊朗的真主黨，則在敘利亞內戰、年中的貝魯特大爆炸慘案與當前的黎巴嫩經濟危機中，政治元氣大傷，因此在法赫裏薩德被殺的第一時間裡，真主黨方麵就悻悻然地錶示：「被殺的是伊朗人，若真要報復誰...也該也是伊朗單方麵的事。」

「那些猶太復國主義者，就希望趁著川普下台倒數前豪賭一把，他們就想繼續施壓伊朗、好挑起一場全麵戰爭！」革命衛隊齣身、曾擔任國防部長的伊朗鷹派領袖德乾（Hossein Dehghan）就透過社群網路強調：「但這場寒鼕凜夜纔剛要開始，在漫長的黑夜中...伊朗人會一直醒著、等待復仇時機的到來。」

德乾的發言雖然主打復仇，但言詞中的副標題卻強力暗示「各方耐心冷靜」， 這一方麵確實也有等待拜登上台的觀望心態；二來是伊朗目前的國內政治現勢，也不太適閤一場全麵衝突。

這位前國防部長的立場與言論之所以特別具有指標性，是因為內憂外患的伊朗，即將在2021年6月舉行總統大選。現任總統魯哈尼已執政兩任，無法繼續參選。而深受最高領袖哈梅尼信賴、有革命衛隊的背景撐腰，且最早錶態且最被看好角逐總統大位者，即是這迴發言的德乾——因此，儘管各方劍拔弩張，但這場影響重大的「黑色行動」刺殺案，暫還不至於引爆另一場中東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