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1/2022, 10:50:02 PM
作者:許雲輝
(劉備)
公元218年的某日,自任益州牧的劉備多次接到這樣的密告:“近日,張裕這小子上躥下跳,到處散布謠言,說最遲到庚子年,劉氏江山必定改朝換代!他還喪心病狂惡毒攻擊您,說雖然您暫時得到益州,但九年後一定會失去!”
四年前,劉備與益州牧劉璋纏鬥三年後,率大軍“進圍成都數十日。”劉璋不忍再讓成都百姓遭受戰火之災,“遂開城齣降。”劉備入城後,對劉璋舊部一視同仁,全部委以重任。此舉令劉璋舊部心悅誠服,感恩戴德,恪盡職守為新主人效力。
惟有原益州彆駕從事(總理眾務的州刺史佐官)張裕對“厚樹恩德,以收眾心”的
劉備嗤之以鼻,時時與劉備唱反調,或當麵譏諷,或背地罵娘,甚至公然違命。劉備對其隱忍多年,早已動瞭殺心。此時聽到張裕私下散布的這番蠱惑人心的謬論,劉備順理成章命令將張裕逮捕歸案......
張裕是什麼人?為什麼處處與劉備對著乾?又為何招緻殺身之禍?
一、不積口德
張裕是益州天纔過人、精通占候(古代中國星占傢視天象變化以附會人事,預言吉凶)、大名鼎鼎的預言傢和相麵大師。蜀漢重臣鄧芝初入蜀時無人賞識,張裕給他相麵後斷言鄧芝將大器晚成:“君年過七十,位至大將軍,封侯。”鄧芝後來深受劉備賞識,終於在古稀之年升任車騎將軍,被封陽武亭侯。
公元211年,張裕陪益州牧劉璋前往涪城(今四川綿陽),迎接應邀率部入蜀的劉備。賓主一見如故,言笑甚歡。劉備在親切友好的氣氛中,主動與滿臉絡腮鬍的張裕開玩笑:“張先生,在我老傢涿縣,東西南北都有姓毛的,簡直是多如牛毛。所以縣令問他們‘諸毛繞涿居乎?’(意為:豬毛繞著豬屁股生長)。”
劉備作為賓客,拿主人的心腹開這樣的玩笑,的確有些不雅。張裕如能哈哈一笑,舉杯勸酒或自嘲幾句,無疑會將尷尬轉化成一段佳話。
(劉璋)
但是,張裕自恃齣身世族,位高權重,本領過人,從未受過如此譏諷。所以,不等劉璋開口,他反唇相譏無鬢少須的劉備:“聽說昔日有個人,曾擔任過上黨郡的潞縣縣長,後升任貴縣涿縣縣令,最後辭官迴傢。有人想寫信問候他,卻為稱呼犯瞭難。稱他潞縣縣長,又漏瞭涿縣縣令。稱其涿縣縣令,又漏下潞縣縣長。百般無奈,隻得不倫不類稱其‘潞涿君(諧音:露著君)’。”
劉備自取其辱,隻得以放聲大笑來掩飾尷尬,內心的陰影麵積卻在無限拓展。因為,兩漢時期,美髯是爺們的最佳造型。關羽就以美髯公名世,曹操能“割須代首”,足見鬍須夠長。魏國曾做過曹操替身演員的大帥哥崔琰“須長四尺,朝士瞻望。”
劉備無須無鬢,本就是心病一塊。張裕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專門往劉備的痛處踩,讓劉備在如此重要的外交場閤中顔麵盡失。張裕這樣不積口德、逞一時之快的做法,等於主動把絞索套到自己脖頸上。
二、攻擊領導
劉備奪取益州後,不念舊惡,升任張裕為掌握兵權的後部司馬。張裕與同樣擅長占蔔的周群一起,為劉備占蔔吉凶並提供星相學服務。
其間,張裕自恃纔能,言談舉止間對新領導劉備多有不遜。劉備雖然心懷寬廣,善於用人,但對張裕的囂張已經積纍瞭足夠的反感。張裕自作自受,一次次主動勒緊早已套在脖頸上的絞索。
劉備在益州站穩腳跟後,企圖將曹操占據的戰略要地漢中(今陝西省秦嶺以南等地區)納入囊中,特意請周群與張裕占蔔吉凶。
周群給齣的答案是:“當得其地,不得其民也。若齣偏軍,必不利,當戒慎之!”
張裕占蔔後,直接警告劉備:“您韆萬不能動爭奪漢中的念頭,否則必定損兵摺將無功而返!”
劉備偏不信邪,“竟不用裕言”,派遣兩員大將攻打漢中,最終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劉備痛心疾首,悔恨交加。為嘉奬周群,“舉群茂纔(推舉周群為優秀人纔)”,對同樣持反對意見的張裕毫無錶示,以示薄懲。
張裕如能從中認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從此改弦易轍,放低身段,重新做人,自然會在日後的蜀漢政壇占據一席之地。但是,對自己無比自信的張裕卻對周群充滿羨慕嫉妒恨,對劉備滿腹牢騷,四處攻擊劉備腦子進水,糟踐人纔,賞罰不明。這些話傳到劉備耳中,劉備心底的怒火開始熊熊燃燒。
三、泄露天機
張裕精通相術,“每舉鏡視麵,自知刑死。”既然命運不可抗拒,張裕索性破罐子破摔,隨心所欲行事,信口雌黃鬍言,直到因泄露劉氏江山必將滅亡的天機而被劉備逮捕法辦。
如何處理張裕這個燙手的山芋,劉備頗費瞭一番心思。既不可能以“泄露天機罪”處死張裕,更不能不加審訊直接斬首。劉備挖空心思,終於想齣將爭奪漢中損兵摺將的責任全部推到張裕頭上的妙招。他指示相關部門公布張裕“諫爭漢中不驗”的罪行,“將誅之。”
愛纔如命的諸葛亮聞聽劉備想要斬殺張裕,齣於穩定大局考慮,錶奏劉備懇請刀下留人。劉備嚮來對諸葛亮言聽計從,這次卻王八吃秤砣――鐵瞭心,根本不給諸葛亮麵子,陰森森宣判張裕死刑:“芳蘭生門,不得不�I(再金貴的蘭花,如果生長在大門口擋住齣入,也不能不狠心鏟除它!)。”
(諸葛亮)
隨即,張裕在許多人的嘆息聲中被押往鬧市,斬首示眾,應瞭他終將“刑死”之驗。
那麼,導緻他走上斷頭台的“天機”後來應驗沒有?
“歲在庚子,天下當易代。”公元220年(庚子年),曹丕篡漢稱帝建魏國,劉氏漢室壽終正寢。
“主公(劉備)得益州,九年之後,寅卯之間當失之。”劉備從曹操手中奪取漢中後,關羽發動襄樊之戰,大敗曹軍,卻遭東吳偷襲,敗走麥城被殺。劉備為復仇發動夷陵之戰,被東吳擊敗。於公元223年命喪白帝城。此時,正是劉備奪取益州的“九年之後。”
(關羽)
劉備當初應劉璋之邀舉兵入蜀,其後與劉璋反目成仇鏖戰三載,最終將益州收入囊中。為瞭鞏固這塊來之不易的根據地,劉備以超人的氣魄接納瞭劉璋所有舊部,不可謂不仁厚。縱覽劉備一生,“弘毅寬厚,知人待士”,罕有殺戮。正史上除瞭因反對他稱帝而被劉備以其他藉口殺死的雍茂之外,另一個被殺的就是張裕。可見,張裕既是被劉備揮淚斬掉的“馬謖”,又是一隻被劉備殺死給雞看的猴兒。
所以,張裕要對自己的死負主要責任。作為劉璋下屬,竟然肆無忌憚怒懟嘉賓;被劉備收編後,又語多放肆齣言不遜;最後居然挑戰封建統治者的紅綫,泄露六十天下和劉備滅亡的預言。這樣的人,不論在哪個朝代、哪個領導之下,都會注定成為被殺瞭嚇唬雞的那隻不聽話的猴子!
(劉備托孤)
【作者簡介】許雲輝,男,1984年畢業於雲南師範大學中文係,現為雲南省保山一中教育集團高級講師。曾齣版專著兩部,在省級以上文學刊物發錶文章五十餘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