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31/2022, 10:14:23 AM
1997年,中央電視台播齣瞭一部名為《和他的兒子》的電影,河北安國市高街村一名七旬老人看完這部電影後,久久不能平靜,他沒想到自己已經犧牲47年的親哥哥居然還有遺腹子存在。
這名老人名叫高子剛,他的哥哥叫高瑞欣,曾在朝鮮前綫與毛岸英一起犧牲,這些情況高子剛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的是哥哥還有一個孩子很可能尚在人世,因為在電影中,高瑞欣與毛岸英聊天時說自己的妻子剛剛懷孕,這些情況老人是一點都不知道的。
當天夜裏高子剛徹夜難眠,他怎麼也想不通,高瑞欣是自己親哥哥,還和自己一起在高街村齣生長大,後來也是從這裏走上瞭革命道路,甚至由中國人民誌願軍司令部和政治部聯閤發齣,最能證明哥哥身份的001號“革命軍人犧牲證明書”現在還保存在自己手裏,為什麼電影上硬說哥哥高瑞欣是饒陽人呢?
對於電影中的這種說法,村民們都不能接受,一些年齡稍長與兒時曾是高瑞欣同學鄰居的村民也紛紛要求高子剛去北京找有關方麵澄清,還原曆史真相。
高瑞欣
高子剛也頗為心動,因為他在電影裏看到瞭一個細節,那就是自己哥哥很可能還有孩子在世,他必須要找到真相纔行。
就這樣,高子剛肩負著村民的重托和找尋哥哥孩子的重任,數次往返於北京與安國,但都沒有收獲,為瞭能讓哥哥在九泉之下瞑目,年過七旬的高子剛不肯放棄,一定要找到哥哥的孩子纔行。
幾經輾轉,高子剛纔找到瞭哥哥的女兒,並嚮她道齣瞭實情。
高瑞欣1927年齣生在河北省安國市高街村,傢裏世代務農,高父有些手藝,趁著農閑的時候幫人打造碾磨、石碑等物件掙點閑錢,一傢人的日子纔比其他人傢過得稍微好些。
因為傢裏有些餘錢,高瑞欣與其他同齡人相比,有機會上學識字,高瑞欣8歲時被父親送到瞭石佛小學讀書,小學畢業後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瞭冀中軍區下屬的抗屬學校讀書。
1942年因為日軍大掃蕩,學校被迫停課,高瑞欣就和幾個同學一起穿過瞭敵人的封鎖綫,跑到瞭陸軍第十七團駐地參加瞭八路軍。
起初組織上不同意他參軍,但因為敵人封鎖,隻能讓他暫留在駐地內。同年11月,日軍大掃蕩結束後,抗屬中學復課,高瑞欣服從組織上的安排迴學校繼續讀書。
1943年1月,抗屬中學和抗大二分校附中閤並,學校所有學員要遷往延安,到延安後,高瑞欣轉入抗大七分校二大隊繼續學習。
1944年,高瑞欣因為錶現齣色,由支部書記宋英奇介紹加入瞭。2年後,100多名抗大學員奉命調入延安中央軍委各機關,高瑞欣和其他23名同學被分到瞭軍委一局。
1947年西北野戰軍成立,彭德懷在組建西北野戰軍司令部時,將高瑞欣調到瞭作戰科擔任參謀,從此,高瑞欣就跟在彭德懷身邊主管文電起草、送閱等工作。
彭德懷沒有彆的愛好,就喜歡下象棋,上至硃老總,下至身邊的工作人員,都是他的棋友,高瑞欣因為象棋下得不錯,也是彭德懷的小棋友之一。
剛開始的時候,彭德懷憑藉著多年的經驗,還是贏多輸少,等到高瑞欣摸清瞭彭德懷的棋路後,局勢就慢慢地變瞭過來,高瑞欣成瞭贏多輸少的那一方。
因為高瑞欣身材比較矮,有一次彭德懷輸棋後,把棋子一扔對高瑞欣開玩笑道:“小高小高,棋藝高,可你的個子也比我高不瞭多少!”
彭德懷這句調侃的話引起身邊觀棋的眾人哈哈大笑,高瑞欣也笑著說自己個子不高但是總能贏棋,不驕不躁的態度讓彭德懷對他更是滿意瞭。
曾經擔任過彭德懷秘書的王亞誌曾迴憶說在下棋的時候,彭老總心裏是沒有上下級關係的,是平等的,因此他和高瑞欣關係很是親近,後來高瑞欣到瞭朝鮮後,彭老總一看見高瑞欣來瞭,就對他說道:“小高來瞭啊,歡迎歡迎,現在忙,等空閑瞭咱倆殺幾盤。”
由此可見,彭德懷對於高瑞欣是非常喜歡的,而高瑞欣對彭老總也是非常尊敬,兩人之間的關係很是親密。
解放戰爭時期,高瑞欣跟著彭德懷轉戰大西北,參加瞭保衛延安、解放蘭州、進軍寜夏、決戰新疆等重大戰役。
1949年2月,彭德懷去西柏坡中央臨時駐地參加七屆二中全會,高瑞欣作為彭德懷的機要參謀跟著一同前往。
會議開始前,彭德懷將高瑞欣叫到瞭跟前,似關心似命令地說道:“這個會開起來得好幾天,這次迴到瞭你老傢門上,我給你放一個星期的假,迴去看看你父母去。”
高瑞欣聽後內心一陣喜悅,但他也知道彭德懷作為西北戰場的最高指揮員,每天的事務非常繁重,雖然人在西柏坡,但前綫的戰報每天都要發過來,這個時候他身邊的每一個工作人員都不敢鬆懈,自己作為彭老總的機要參謀更不能輕易離開瞭。
想到這些,高瑞欣的內心猶豫瞭起來,嚮來不拘一格的彭德懷看到高瑞欣平靜的神情,似乎明白他的顧慮,不等高瑞欣開口,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小高啊,迴去吧,父母的養育之恩不能忘啊,不然以後你父母知道你到瞭傢門不去看他們,該埋怨我彭德懷不近人情瞭,我可不希望你個小高壞瞭我彭德懷一生的清白呦,放心去吧,你的工作我先安排彆人頂上,但你要記住,我就給你七天時間,到瞭時間必須趕迴來,一刻也不能耽擱!”
說完後,彭德懷不再理會高瑞欣,大步流星地走瞭,高瑞欣看著彭老總遠去的背影,嚮他行瞭一個標準的軍禮,等到看不見彭老總的身影後,他纔放下瞭胳膊,轉身跟其他參謀交代瞭工作,急忙朝傢鄉趕去。
當高瑞欣迴到傢時,他的父母和兄弟喜極而泣,整整八年時間,他的父母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他,當得知他跟在彭老總身邊時,父母非常自豪。
在探親期間,他的父母想著讓兒子盡早將婚事定瞭,就托同村的人介紹,讓兒子和同村姑娘李翠英訂瞭婚。
七天時間眨眼就到,高瑞欣還來不及與未婚妻互訴衷腸,就急忙返迴瞭西柏坡。
1949年11月,彭德懷擔任西北軍區司令員,高瑞欣也被調到瞭軍區司令部擔任作戰參謀,不久,西北軍政委員會成立,彭德懷被任命為軍政委員會主任兼西北軍區司令員。
隨著西北全境的解放,彭德懷的主要精力由軍事轉嚮恢復經濟建設上來,軍政委員會的駐地在西安,彭德懷也趕到西安主持工作,而西北軍區司令部在蘭州,高瑞欣並沒有跟隨彭德懷一起去西安,這是他自1947年後首次與彭德懷分開。
1950年2月,高瑞欣請假迴鄉成親,村裏人都知道高瑞欣跟著彭老總齣生入死,對他非常欽佩,所有人都趕來參加,因此婚禮辦得十分隆重。
婚後不久,高瑞欣就帶著妻子李翠英返迴蘭州,在路過西安時,他特意帶著新婚的妻子去看望老首長,彭德懷知道高瑞欣帶著妻子來後,放下手頭的工作接待瞭他,還和他們一起吃瞭頓便飯。
返迴蘭州後,高瑞欣將妻子安排到瞭工農速成中學學習,他則是每天堅守在司令部作戰科,當時西北地區剿匪工作非常繁忙,任務頗多,高瑞欣一忙起來經常是十天半個月不迴傢,雖然聚少離多,但李翠英仍感到非常滿足和幸福。
1950年10月,朝鮮戰爭爆發後,彭德懷帶兵入朝作戰,11月上旬,高瑞欣接到瞭彭德懷的命令,讓他火速入朝,此時李翠英已經懷孕瞭,高瑞欣隻來得及和妻子簡單交代一番,就匆匆踏上瞭徵途。
11月17日,高瑞欣終於趕到瞭誌願軍司令部,彭德懷對他的到來非常高興,任命他為司令部作戰參謀。
來不及休息,高瑞欣就投入瞭緊張的工作中,與他一起擔任作戰參謀的還有其餘五人,其中就有毛岸英。
在誌願軍總部,高瑞欣和毛岸英年紀相仿,又都是新婚不久便和妻子分彆上瞭前綫,在很多地方都談得來,沒過幾天就成瞭好朋友。
誌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還曾經對他們開玩笑道:“你們這兩個後生既然這麼有緣,想必上輩子是兄弟吧?也真希望你兩這輩子能再續前緣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吧!”
沒想到洪學智的話真的一語成讖,兩天後,高瑞欣和毛岸英一起犧牲在瞭美軍飛機的轟炸下。
自從入朝後,誌願軍司令部於10月24日進駐大榆洞,作為整個戰場的指揮中心,每天都有源源不斷的作戰命令和情報從這裏發齣,發報機聲、電話鈴聲持續不斷,美軍利用先進的偵測技術探知到瞭這一切,不斷派齣飛機發動襲擊。
11月24日,有兩架美軍飛機飛臨大榆洞上空偵察,鄧華和洪學智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後,當晚就部署瞭防空措施我,規定25日7時起,除值班人員外,其餘人員全部到防空洞,值班人員也要在防空警報響起時離開辦公室進入防空洞。
11月25日7時前,大榆洞的誌司機關除值班人員外,所有人全都進入瞭防空洞,早飯後彭德懷又如往常一樣來辦公室辦公,不久後,防空警報響起,洪學智強拉硬拽纔將彭德懷拉進瞭防空洞。
然而等瞭兩三個小時也不見敵機來,毛岸英和高瑞欣又迴到瞭辦公室繼續工作,11時,四架美軍飛機飛臨大榆洞上空,所有人進入防空洞躲避後,敵機卻並沒有轟炸,而是在大榆洞上空盤鏇兩圈後飛走瞭。
看著敵機飛走,大傢都以為它們是奔著鴨綠江大橋去瞭,虛驚一場,所有人都放鬆瞭警惕,成普、徐畝元、毛岸英、高瑞欣四人又迴到瞭辦公室繼續值班。
誰也沒有想到,四架敵機飛到遠處後虛晃一槍又殺瞭迴來,等到發現飛機飛臨辦公室上空時,刺耳的防空警報纔響瞭起來,徐畝元離門口最近,顧不得多想就衝齣瞭辦公室,成普緊隨其後跑齣室外。
他們抬頭望去,隻見很多個白色球點灑落下來,稱普心道不好,高聲呼喊讓毛岸英和高瑞欣趕緊齣來。
正靠在牆邊火爐處取暖的毛岸英和對著牆上地圖凝視的高瑞欣聽到呼喊聲後,再想反應已經來不及瞭,近百枚汽油彈落在瞭辦公室周圍,上氣度的高溫瞬間吞沒瞭辦公室那間木闆房。
先跑齣來的成普身上的衣服也被汽油彈給點著瞭,好在他及時將棉衣脫下,隻是被燒傷瞭臉部,幸免於難,但屋裏的毛岸英和高瑞欣卻沒能及時脫身,壯烈犧牲。
本來25號這一天高瑞欣是沒有值班任務的,他跑迴辦公室是因為剛到誌司,很多情況不熟悉,為瞭早點投入工作纔返迴辦公室默記敵我軍番號位置等信息。
警報解除後,誌司管理處副處長張宗三指揮戰士們清理被燒毀的辦公室,將毛岸英和高瑞欣的遺骸清瞭齣來,工兵製作瞭兩幅棺木,安葬在瞭北山坡上,墓前埋下瞭刻有毛岸英、高瑞欣漢字的磚塊作為標記。
彭德懷得知毛岸英、高瑞欣犧牲後非常悲痛,沉思良久纔給軍委發瞭電報,114個字的電文,他寫瞭一個多小時。
在給軍委發完電報後,彭德懷又指示西北軍區領導:“高瑞欣同誌在解放大西北的戰爭中是有貢獻的,望軍區嚮其親屬予以慰問。”
張宗遜接到電報後,和甘泗淇與閻揆要等人商議後,決定先暫時保密,因為當時的李翠英已經臨近産期,大傢決定先不告知。
高瑞欣犧牲17天後,他的女兒高彥坤齣生,一直到幾個月後,李翠英身體恢復後,張宗遜等人纔將高瑞欣犧牲的消息告訴瞭李翠英,當她得知丈夫犧牲的消息後,當即昏倒在地。
高瑞欣犧牲兩年後,1952年11月25日,中國人民誌願軍司令部與政治部聯署發齣瞭001號“革命軍人犧牲證明書”,送到瞭河北安國高瑞欣弟弟高子剛的手裏。
高子剛接到證書後,全傢人都陷入瞭悲痛之中,但這封烈士證明書為何沒有寄給高瑞欣的妻子李翠英,而是寄迴到瞭他的老傢,這件事其中內情如今已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高子剛手中有高瑞欣的烈士證書這件事,李翠英並不知道。
此後多年,李翠英一直嚮女兒隱瞞著爸爸犧牲的消息,每當女兒問起她總是在迴避,不久後,她與前夫戰友、同為軍區司令部乾部的楊守信重組瞭傢庭。
1959年後,因為彭德懷的緣故,高瑞欣的事跡也成瞭不能宣揚的事情,為瞭不讓老傢受到牽連,李翠英與老傢割斷瞭聯係。
在漸漸長大的高彥坤心中,她隻知道父親是一個戰鬥英雄,在抗美援朝戰場上犧牲瞭,至於父親叫什麼,她一直沒有從母親的口中得到答案。
1997年電影《和他的兒子》播齣後,高子剛纔察覺到自己哥哥很可能還有孩子活著,他迫切希望找到孩子,但他和嫂子早已經中斷瞭聯係,如今想找也是無從下手。
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同樣看瞭電影,兩個多月來為高瑞欣的籍貫被錯誤安排輾轉不安的安國市農業局乾部高鞦榮趕到瞭高子剛傢中。
高鞦榮是高瑞欣烈士的堂妹,她沒有和高子剛寒暄問候,說明來意後就將李翠英娘傢侄女李寬心的電話告訴瞭堂兄,希望能通過李寬心聯係到她的姑媽李翠英。
高子剛立即委托高鞦榮要想盡一切辦法聯係到李翠英,幾天後,高鞦榮輾轉多人終於打聽到瞭李翠英傢的電話,她第一時間將這個消息告訴瞭堂兄高子剛。
欣喜不已的高子剛拿到電話號碼後,立即撥通瞭李翠英傢的電話,接電話的正是高彥坤,當得知沒有找錯時,高子剛忍不住流下瞭激動的眼淚,在電話裏裏,他將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瞭侄女。
遠在韆裏之外的高彥坤突然接到瞭一位號稱是自己叔叔的電話,她顧不上核實情況,迫切地希望從母親口中得到答案。
麵對已經知道真相的女兒,李翠英也知道再瞞下去是不可能瞭,何況她已經時日無多,也是時候讓女兒知道自己的身世瞭,因此在埋怨李寬心多事的同時,還是跟女兒講述瞭47年前那段令人追憶的往事。
1997年4月,高彥坤迴到瞭陌生的老傢探望從未謀麵的叔叔高子剛及其傢人,當她從叔叔手中接過爸爸的“革命軍人犧牲證明書”時,不禁失聲痛哭瞭起來,47年來她一直追尋自己的身世,漂泊多年終於認祖歸宗,長眠在朝鮮的高瑞欣終於可以瞑目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