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4/2022, 10:22:29 AM
1930年底楊虎城將軍返陝,宋哲元撤走,楊啓用南漢宸為省政府秘書長,南建議楊將軍釋放獄中的共産黨員。釋放是釋放,但“戲”要“唱”�[全,於是雙方配閤演瞭一齣“炸獄”。同時釋放的有蒲子政(即蒲剋敏)、潘自力、李暢英、呂劍人、徐夢周、劉繼曾、景瑞卿、亢心栽、原政庭、杜鬆壽、吳煥然、程士誠、魏斌輝、張子政、李建新、王汝昭、王曙等共産黨員和共青團員。而馬子靜、曹趾仁等叛徒在史料中卻無“炸獄”記載,也可能沒給他們“炸獄”機會。
李淑�m正和幾個妯娌在前院做針綫諞閑傳,突見一個小夥計打扮的人走進院子,直往上房而去,李說:“咱都不動,看看他要做啥?”那人走到上房門口迴頭一笑,李淑�m驚呼:“是四兒啊!士誠迴來瞭。”士誠對長嫂說:“我們‘炸獄’跑齣來的。”
當晚程母喬玉梅對士誠說:“我和你大這麼大年紀瞭,不指望你養老,也不能整天為你提心吊膽啊?!”士誠哭著跪在母親麵前說:“我再也不乾瞭。”
沒幾天任淑英也迴到三原,在“一高”(鹽後街小學現為中山街小學)教書,和李子洲夫人武雲綺同事,倆人常相往來。士誠經常買很多三原特産“曹杏”給妻子吃。父母以為這下程士誠該安心過百姓日子瞭,可沒幾日組織來人一叫他又跑瞭。程仲鯤整天憂心忡忡。
孫作賓(中央西北局統戰部副部長、西北軍政委員會民族事務委員會副主任,青海省委第二書記、省長;1958年被錯劃為右派,後任青海省圖書館館長;1979年2月任陝西省革委會副主任,陝西省第五屆人大常委會副主任。)說:我1931年2月到三原縣城楊虎城部隊十七師師部報到被分配到宣傳隊。宣傳隊長是徐夢周,程士誠在十七師宣傳隊任宣傳科長。
1932年“西北文化日報”社長陳子堅和總編宋綺雲將程士誠作為特派記者派往西寜,當時任淑英正懷孕。臨走那天半夜父母和兄嫂都未眠聽動靜。李淑�m說:“戲上唱《三迴頭》哩,我士誠那天都有五迴頭、六迴頭。最後一次聽見他隔著窗子對任淑英說:你好好兒地等著我迴來。”
程士誠深知此去凶險,臨走時銷毀瞭所有相片和相關文件,深藏自己與任淑英的關係,並做瞭相應安排。1932年8月,程士誠的唯一的女兒瑞萍齣生,父女從未見過麵。
大概士誠犧牲很久後《西北文化日報》社通知三原程傢:“士誠被馬步芳裝進麻袋扔進黃河瞭。”
士誠母親喬玉梅大慟:“屬雞的,刨著吃的命啊……”意即不是馬步芳這隻“老鷹”的對手。程仲鯤遭喪子之痛遽然衰老。
確知士誠犧牲的消息後,任淑英馬上轉到西安東大街的基督教青年會小學工作。
程仲鯤舐犢情深,還曾到青年會小學看望寡媳和孫女,當時瑞萍已四、五歲瞭,領著爺爺在學校裏到處轉。
解放後任淑英定居渭南,何寓礎夫人鬍景儒曾去探望。
程士誠到西寜後有一次在報上發文罵馬步芳“魚肉百姓,苦害良民……”半夜馬的勤務兵到程住處很客氣地說:“馬師長請你去談一下……”程士誠的纔華是顯而易見的,馬也許想延攬這個人材為己所用,並未立即處死,但程“冥頑不化”最終被裝進麻袋扔進黃河。這是1932年的事。他緊步老師李子洲後塵,1929年很受宋哲元欣賞的李子洲被捕後,宋多次勸說試圖延攬至帳下,每次都遭李子洲痛斥。最終瘐死牢中。
士誠犧牲後有一男子到三原炭市巷程傢門口遇見其小妹程素文,問:程士誠傢是不是在這裏?程傢當時已成驚弓之鳥,素文趕緊關門,急忙說:“不是!不知道!!不認識!!!”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程素文對我說:“看那人悲苦的錶情,眼淚都快流齣瞭,可能是我哥的獄友。”
上世紀五十年代中葉民政部進行烈士調查,程申如找李子健為士誠寫證明,1958年得到由簽發的烈士證。中央來人調查時得知:瑞萍早殤,士誠無後裔,決定“作為紀念處理”而未撫恤士誠母親喬玉梅。
曆史太詭異,誰也看不透其走嚮,作為個人更是無法操控。
上世紀三十年代中葉,程摶九與程仲鯤分傢,二人各有兩個兒子。程仲鯤分得土地和城內山西街三、四院房子。當時傢中生活就靠地租和房租,長子程申如在涇陽崇文塔小學教書,程士誠的兩個妹妹程金雲、程素文一個讀西安女師,一個讀同州師範。到瞭上世紀四十年代末,程仲鯤老邁,傢中實在無人支撐,程申如隻好辭職迴傢。而垂垂老矣的程仲鯤也於1950年去世,因此1951年1~2月“土改”時按政策被訂“地主”成份,申如成瞭戴“帽子”的地主分子。解放後孫烈是首屆縣長,與士誠是不同“綫”的戰友,明知內情亦無可奈何,隻能盡力給程傢留下瞭樓房院子。而程摶九傢因為有人勞動,兒孫也多,就沒訂地主成份,盡管他和李子健、程鼎臣曾同為國民黨三原縣籌備委員會籌備委員。但人傢的子女解放前就參加革命瞭,可見這一傢人的開明。
土改抄瞭程申如的傢,從木樓上搬下許多馬列經典,程霞從中揀到兩張炭精畫釘在牆上,一張是列寜的全身像,一張是馬剋思的半身像,這都是程士誠的遺作。而書籍則不知去嚮。
李淑�m解放後在西安市副市長崔一民傢當保姆,彼此關係融洽。程霞初中畢業後被崔一民安排到東大街的“紅旗女百貨商店”當營業員。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因文化程度比同事都高,曾被安排去脫産學習財會業務,畢業卻逢“左風”猖獗,不能安排在財會這樣的重要崗位,仍然站櫃台賣貨。崔夫人當時是“民主劇院”經理,時不時用小車接送李淑�m去看戲和到程霞傢。
1962年“左風”颳嚮崔一民,說他“包庇地主之妻”,崔無奈隻好解雇李淑�m,程霞說:“把我母親戶口轉到興隆巷,我來照看。”當到派齣所報戶口時,得到一句冷冰冰的迴答:地主應該也必須迴到原籍。李淑�m迴三原後和雙目失明的大姑子筱雲相依為命。
“左風”不久愈加猛烈地颳嚮程士誠的母親喬玉梅。老太太解放後一直和四女兒程素文,女婿趙天坤一起生活,趙天坤解放前讀“西安醫專”,因畢業成績優秀被留校工作,解放後被陸軍附屬二院接收,也就是現在的“唐都醫院”,任內科主任。朝鮮戰爭期間曾入朝鮮工作,文革前被調到昆明部隊總醫院,這時他雖是現役校級軍官也對此無奈,隻好讓李淑�m來接迴這個八十三歲的老太太。迴鄉不久程母就去世瞭,時為1963年。當時程傢經過多次殘酷鬥爭,奪分財産,已窮得無錢買棺材,隻好拆瞭樓闆做棺材。而到1965年十月“四清”運動中這座為早期活動作齣貢獻的木樓也被拆卸分光瞭。
當時在省中醫研究所任黨支部書記兼所長的孫烈聞知噩耗,送來挽幛,上書“烈士之母”。
隨後李淑�m患癌也死於1966年,享年67歲。她自迴鄉就一直籲氣不斷。其夫程申如死於1979年。
因為地主成份,程士誠的侄子們不能受到良好教育,沒文化隻好當農民,對士誠的事跡知之甚少,也沒興趣。縣政府請兩個侄子去參加座談會,會後發瞭一個證書和一段紅綢,大侄子對小侄說:“你都拿走,我不要。”許銳因此對母親程霞說:“那個毛主席簽發的烈士證書舅舅應該交給縣誌辦或縣政府。擱他倆手中沒用,不知啥時又毀瞭。”
程傢人一直低調謹慎,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去找程素文怎麼敲門都不開,鄰居路過,我問:“這傢有人嗎?”“有啊,我剛纔看見她買菜迴來。”我隻好大喊:“四姑,是程霞姐讓我來的。”這纔開門。素文言辭極為謹慎,無法深入。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到炭市巷見到士誠的侄子程建民,問起程士誠,程說:“今天你能來問這事,我們很感動……”因為解放後編纂的“三原大事記”裏隻字未提程士誠。對程傢隻有衝擊。
斷送瞭整個陝西團省委,黨省委的叛徒馬雲藩後改名馬子靜、馬步雲。性格張揚浮躁,“渭華暴動”失敗後,鞦天他到渭南視察團的工作,一身城裏人衣服,顯得“琉璃皮張”,引人注目,不便在農村活動,隻和團縣委的負責人及下麵幾個活躍團員談瞭談,開瞭個會就迴西安瞭。
1947年8月馬子靜當選“國大代”,得意非凡,到西安醫專對學生講演:“……月亮跟著太陽轉,星星藉著月亮纔亮,處世要想處好,就得跟對人,跟對人就能走對路,你們年輕學生幼稚,就跟著我走……”趙天坤在下邊冷笑:“跟著你?把人就引到溝裏去瞭……”
1951年鎮反馬子靜被槍斃。據他一個親戚後輩對我說:“槍斃時還做齣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就是一段真實的曆史。
本文經郭�i光女士授權刊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