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2022, 2:42:51 PM
縱觀上下三韆年封建王朝,以女性為尊的不過獨一武唐時期,封建的思想壓抑著女性的命脈,使得後世王朝但凡提及武則天,都會諱疾忌談。而這種以男性為主的統治時期,則在男權思想的愈發頑固。
我們總是習慣性的認為女性不能獨當一麵。女子掌權,諸如慈禧、呂後者,無不竊國弄權,其雖有效仿武��之心,但卻無武唐之法。而在武則天之後三百年不到的時間裏,一個本可效法她的女皇後,在試探性的問齣武則天這個敏感的話題後,被曆史的評判嚇住瞭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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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皇後,就是宋朝宋真宗的第二任皇後劉娥。終其一生,劉皇後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喚醒整個社會男女真正意義上的平等,但三從四德的根深蒂固,狠狠的將這個妄圖改變傳統的女子迴敬瞭一巴掌。
劉氏,在民間時叫作劉娥。 《宋史》稱劉娥為將門之後,祖籍太原,祖父劉延慶為後晉、後漢的右驍衛大將軍,父親劉通為宋朝虎捷都指揮使、嘉州刺史。 劉娥尚在繈褓時,父親卒於從徵太原途中,之後劉傢舉傢搬至四川,定居於益州(今四川成都)。 但《宋史》的這段記述,當為劉娥顯赫後僞造齣來的身世,不足為信。
真實的情況當是,
劉娥齣身寒微,父親早逝,由外祖父傢撫養成人
。《宋史・後妃傳》載,劉娥從小“善播鞀”,即撥搖小鼓唱麯兒,暗示劉娥年輕時曾以賣唱為生。其後, “蜀人龔美者,以鍛銀為業,攜之入京師” , 一個叫作龔美的四川銀匠帶著她來到京師討生活,估計也是走江湖賣藝。
“劉氏始嫁蜀人龔美,美攜以入京,既而傢貧,欲更嫁之。”舉步維艱的劉娥和龔美相依為命,卻始終抵不過生活的艱難。到瞭京師,龔美隻能將劉娥賣掉,而這一次,劉娥遇到瞭她一生的貴人――韓王趙恒(即日後的宋真宗,時名趙元休)。
當時的襄王趙元侃聽說蜀中盛産美女,很想認識一名蜀中女子,跟左右說: “蜀婦人多纔慧,吾欲求之。” 王府屬官張�F不知從哪裏得知蜀人龔美欲嫁其妻,便將龔妻介紹給瞭襄王。於是,劉娥
“得召入,遂有寵”
,成瞭趙元侃寵愛的侍妾。
襄王的乳母秦國夫人生性嚴整,看不慣趙元侃沉溺於美色,將他進納江湖女子一事告訴瞭襄王的父親,即宋太宗。宋太宗覺得兒子的做法很不像話,令將劉娥逐走。襄王不得已,隻好將劉娥送入張�F傢裏。張�F避嫌,不敢接納,襄王又 “ 以銀五百兩與�F,使彆築館居之” ,替他金屋藏嬌。
至道三年(997),太宗駕崩,趙恒繼位,是為宋真宗。真宗這纔將劉娥迎入宮,封為美人。在原配皇後郭氏失子之後,便鬱鬱寡歡,一度緻抑鬱成疾,並很快去世。至此後宮皇後位一度空缺。
趙恒想立劉氏為後。但大臣都不認可劉氏,“大臣多以為不可”,並認為其“以章獻(劉氏)起於寒微,不可母天下”並一緻舉薦已故宰相的孫女瀋纔人為皇後。參知政事的趙安仁說:
“劉德妃(指劉娥)傢世寒微,不如瀋纔人齣於相門。”自始至終,齣身低微的劉氏一直得不到群臣的正眼相看。
中宮位置空缺多年,趙恒的真實意圖是等劉氏為自己生下一個兒子,到時候“母憑子貴”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入主中宮。但這對於年過四十的劉氏來說,卻是是強人所難瞭。為此,劉娥安排侍妾李氏受真宗寵幸,為宋真宗生下瞭當時唯一的皇子。皇子還在繈褓中,劉娥就將真宗的這個皇子取為己子,並且讓楊淑妃代為養育,這便是日後的宋仁宗。
對此一事,趙恒肯定是知道內情的,而且劉娥的藉腹生子也得到瞭他的默許,為的不過是能讓劉娥名正言順的接手皇後之位。有瞭兒子,即使朝中大臣一緻反對,趙恒也終於能堅定的立其為皇後。
在劉娥如願被冊立為皇後之時,真宗希望由久負聞名的翰林學士楊億(楊大年)起草製書,楊億婉拒瞭,丁謂開導他: “大年勉為此,不憂不富貴。” 但楊億說: “如此富貴,亦非所願也。”身處輿論風波的劉娥,自然備受攻擊,而這一切不過是因為齣身問題。
齣身鄉野的大宋皇後,甚至專門放低姿態去找朝中劉姓大臣去攀親帶故。但齣身階層的尊卑之分,讓她多次掃興而歸:
朝中大臣多言“不敢”。
這種階層的尊卑之分,使得當時的臣子大多對其産生抵觸心理。即使她貴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甚至一度執掌天下,都會在暗中偷偷諷刺其“賣唱”的過往;而對於這一點,劉娥自身也心知肚明,隻能在史書中留給自己一個粉飾的齣身,以堵住天下悠悠士子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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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娥能得真宗寵愛,不是因為她年輕貌美――須知劉娥此時已經四十三歲瞭――而是因為她聰慧,史書載劉後 “性警悟,曉書史,聞朝廷事,能記其本末” ,深得真宗贊賞, “真宗退朝,閱天下封奏,多至中夜,後皆預聞。
宮
闈
事有問,輒傅引故實以對
”。
劉娥身為皇後,不但處置宮闈之事,有理有據,未有大的疏失;而且真宗皇帝退朝後,閱覽天下的奏章,多至深夜,劉娥總是陪伴左右,參與國事的處理。劉娥處理政事,“周謹恭密”,越來越被宋真宗倚重和信任。到天禧四年(1018),宋真宗生病以後,更是將朝政直接交由劉娥處理。史書說,
“事多決於後”
。
宋真宗天禧三年(1019年),太白晝現,經過占蔔,得齣結論:“女主昌”。曆史上還有一次女主昌的時期,那次的“二聖臨朝”,唐高宗生病,國傢大事一概由武則天處理。直到唐高宗駕崩,武則天也一樣接受瞭整個國傢的政事。而這一次,在宋真宗駕崩後,整個國傢也一同交給瞭這個身處波瀾的女皇後。
麵對大權在握的誘惑下,很少沒有人能控製自己不嚮前一步。劉娥也有過這個念頭,一次她詢問大臣:“
武則天這個人究竟怎麼樣?
”著名諫臣魯宗道迴答說:
“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
一句話就把劉娥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之中瞭。
唐宋相隔不過兩三百年的曆史。前朝之鑒,曆曆在目,武則天之所以能一舉稱帝,來源於社會對女權的認可和推崇,不過即使強如武則天,也要窮盡一生手段纔僥幸竊得天下,還要為後世背負一個“唐之罪人”的名號。
大權在握,高處不勝寒的劉皇後也受到過再前進一步的誘惑。有臣子上書請劉娥“行武後故事”,更甚者獻上《武後臨朝圖》,均暗示劉娥稱帝。劉娥詢問朝臣看法,眾臣皆不敢言,唯剛直的魯宗道說:這樣做,又將置當今皇帝於何處?劉娥最終還是將鼓動她稱帝的奏章撕碎,擲於地上,錶態說:“我不做這種對不起大宋列祖列宗的事!”
作為執掌大宋最高權力的女性,劉皇後即使麵對血淋淋的政治鬥爭,也會用柔性的女性風格去化解。縱然她擁有攝政太後的威嚴,但在權力鬥爭披露齣的鬥爭底綫,無不在宣示女性當傢做主的柔弱:真宗駕崩後,權臣丁謂意圖架空劉娥,獨攬朝政,最終丁謂不過落得一個被貶的下場;天聖七年,劉娥治曹利用謀反之罪,也不過落得一個貶官查封傢産的下場。名士範仲淹屢次上諫,屢次被貶,又能屢次迴到朝廷,這要換瞭武則天臨朝,早就死上好幾迴瞭。
劉娥不僅守護住大宋的底綫,更沒有忘記兢兢業業的為大宋辛勞。在她攝政期間,倡導最多的,便是強調提高婦女的地位和財産繼承權。從這一點來說,稱她為最早的女權倡導者一點都不為過。
但她所作的這一切在死後不久就被世人否定:.....章獻明肅皇後最終沒有像唐代武則天那樣謀朝篡位,全賴忠臣的救護,使得章獻明肅皇後不得不剋製欲望。陛下可以保全皇位,實是這些忠臣之功。”《續資治通鑒長編・捲一百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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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忠臣可謂是“忠心耿耿”。他們堅持的依舊是古法所倡導的“三從四德”,麵對劉娥欲於“效法”武則天的種種錶現,多次橫加阻攔:
明道元年(1032年)十一月,劉娥決定翌年二月,她本人要身著帝王之服去大宋王朝的太廟行祭祀大典。群臣聞之,多有反對。尚書、禮部侍郎薛奎進言:太後身著帝王服飾,在太廟行禮時是行男性皇帝的禮還是女性後妃的禮?劉娥竟也一時無法作答。
無奈之下,作為對群臣和士大夫的妥協,劉娥再次祭祀太廟時,隻能將帝王袞服的十二章圖案減去象徵忠孝與潔淨的宗彝、藻兩章,同時,沒有佩戴男性帝王的佩劍。
這一舉動卻也招緻後世史學傢的詬病:
仁宗立,劉後以小有纔而垂簾聽政,乃至服袞冕以廟見,亂男女之彆,而辱宗廟。方其始,仁宗已十有四歲,迄劉後之序,又十年矣。既非幼稚,抑匪��昏,海內無虞,國有成憲,大臣充位,庶尹多纔,惡用牝雞始知晨暮哉?
牝雞司晨,陰盛陽衰必定亂政。後世在強加劉娥的罪惡時,並沒有說她如何擾亂朝綱,為禍朝政,她唯一的過錯,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女人。
沒有人在乎國傢統治者的本質,是能否讓天下太平;所有人隻在乎這個國傢的統治者,不能是一個女人。
相比較武則天的“
欲成大事,至親亦可殺
”的鐵血手腕,劉皇後的仁慈寬厚並沒有招緻史學傢的肯定,以至於在評判劉皇後一生的功過時,大多數人都認為,僅僅因為她是一個女人,所以過浮於功。
蔡東藩:劉太後生平,有功有過,據理立說,實屬過浮於功。垂簾聽政,本非宋製,而彼獨創之;兗冕為天子之服,彼何人斯,乃亦服之。設當時朝無忠直,不善規諫,幾何而不為武後耶?史官以賢後稱之,過矣。
無論是
“亂男女之彆”
還是垂簾聽政,都牢牢的把她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更為艱難的是,即使貴為皇後,劉娥還得遵循三從四德的古製:有一次劉娥與宋仁宗一同齣行。她讓自己的車駕先仁宗而行,參知政事魯宗道趕緊製止道:
“婦人有三從,在傢從父,嫁從夫,夫歿從子。”
直到生命的盡頭,劉娥已經口不能言,仍在撕扯身上的衣服。宋仁宗不知道這是生命意思,召見群臣,哭道:“太後臨終前數度牽扯身上衣服,是何意?”參知政事薛奎說:“太後不願先帝於地下見她身穿天子之服。”仁宗醒悟,下令給劉娥換上後服,然後入殮。
在劉娥死後,稱病不朝的八王爺趙元儼(後世藝術作品中“八賢王”的原型之一)對仁宗言道:“劉後非陛下生母,陛下生母乃是李宸妃。李妃娘娘死的不明不白,怕是被人害死的。” 皇太妃楊氏亦告知仁宗:“陛下真正的母親確是李宸妃,現已不在人世。” 宋仁宗這纔明白,原來劉氏並非自己生母,而生母李妃娘娘至死都不得與自己相認。在查驗過李宸妃被以後禮下葬,並在水銀養護下,麵色如生。在確信李宸妃並非被人所害後,仁宗感嘆道:“人的話,豈可盡信啊!”
在宋仁宗的身世大白天下之後,“仁宗認母”成瞭轟動朝野的大事,宋仁宗不得不下旨,朝廷和民間不得非議往事,這纔堵住瞭天下人的口舌。但在宋朝之後,這件舊事重提,元代雜劇《抱妝盒》明代的《金丸記》清朝的《狸貓換太子》把劉娥越描越黑,幾度成瞭一個狹隘妒忌、殘害忠良,甚至企圖謀奪大宋江山的“一代奸妃”的形象,與人物的曆史形象相去甚遠。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隻是個女人。她顛覆瞭女性不得掌權的傳統,開啓垂簾聽政的先河,而關於她的齣身更是被妖魔化。曆史上大多數人都把亡國的罪名強加在一個弱女子身上,諸如商朝亡於妲己,楊貴妃亂唐,西施亡吳,但在男權的社會裏,女子真的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嗎?甚至宋真宗寵愛劉娥,也成瞭劉娥的罪過。但把所有的罪過推卸到一個弱女子身上,這就是男權的所為嗎?
在劉娥政治纔乾的光芒下,宋朝恢復元氣,扭轉瞭真宗朝的弊病,又為仁宗打下瞭基礎。所以《宋史》對她的評價是:當天聖、明道間,天子富於春鞦,母後稱製,而內外肅然,紀綱具舉。所以史學傢挑瞭她唯一的黑料“狸貓換太子”則被後世無限放大,直至現今,都有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對其惡言相嚮。
關於她一生的評價,最為直白的當屬“
劉氏有呂武之纔,無呂武之惡”,
可要在前麵加個“幸”字,卻也最準確,最真實:幸虧劉皇後有呂雉、武則天的纔能,卻沒有她們的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