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講到,四川人民為瞭對抗宋王朝對四川老百姓的經濟掠奪,發展齣來瞭交子。作為世界上第一種紙幣,交子的誕生居然不是因為朝廷的有計劃發行,而是來源於老百姓對朝廷有意或者無意的反抗。這當然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不過熟悉經濟和金融的朋友肯定知道:最後四川的交子還是得變成朝廷的交子。
《天下之財》的作者是以站在四川發行交子的富商的一邊來看這個問題的,他認為,正是因為宋朝想要繼續對四川的經濟進行掠奪和打壓,纔造成瞭交子最終變成瞭朝廷的交子。不過,我認為作者的這種思路有一定的問題,因為四川的富翁不能夠完全代錶四川的普通百姓。而之所以四川的交子變成朝廷的交子,根本就在於宋朝對四川地區的富翁開展瞭反壟斷。
這是怎麼一迴事呢?我們看一看曆史上對交子的一般評價就可以知道瞭,當時的官方評價是:交子在四川地區的作用太壞瞭。為什麼太壞瞭呢?交子行老闆不是憑藉著發行交子的機會個個財富暴增嗎?這裏曆史就沒有詳細的記載瞭,而《天下之財》的作者認為這當然是曆史是站在統治者的角度上寫的,所以是不公正的。
不過這裏筆者覺得,未必完全是如此。《續資治通鑒長編》評價交子“奸弊百齣,獄訟滋多”如果真的是朝廷的一麵之詞,那麼曆史上不會沒有人站齣來反駁這個觀點。何況交子雖然方便瞭四川人的交易,但是並沒有對四川的經濟起到財富再平衡的作用。正如同《天下之財》反復提到的那個概念:
“天生財物百數,不在民,即在官”
如果我們把這個“民”再區分一下,那就是“民間之財有定數,不在平民,則在富民”。想來四川地區的富人在富起來之後,並沒有帶動當地的經濟成果惠及所有的四川人,而是把自己變成瞭壟斷性的金融巨頭。隻有這樣,纔會造成“奸弊百齣,獄訟滋多”。當然,這是筆者的個人見解。
不論是交子富瞭少數四川人,還是富瞭多數四川人,宋朝都不會放過交子這麼一塊大大的蛋糕。因為私鑄貨幣,是可以享受鑄幣稅的,這是一個非常巨大的蛋糕。交子行老闆通過印刷交子,實際上就是在鑄造貨幣、發行貨幣,是越俎代庖的替宋王朝行使“財富再平衡”的職能,這當然不是宋朝可以容忍的。
如果四川的這套交子體係最終流通全國,那麼宋朝自己鑄造的貨幣還有什麼價值呢?如果這些四川的金融寡頭把全國的鑄幣權都抓住瞭,那麼宋朝的皇帝還有什麼蛋糕拿來分封給自己的文官大臣呢?所以宋朝必然要反對
交子行對於鑄幣權的壟斷——或者說保證朝廷對鑄造權的壟斷。
其次呢,宋王朝大約還發現瞭蜀地富人有與西夏勾結的嫌疑。因為當時西夏是不能夠鑄造鐵器的,或者不能大規模的鑄造鐵器。所以西夏的鐵器都必須從宋朝購買,宋朝和西夏一開戰,就對西夏展開瞭貿易封鎖,斷瞭他們的鐵器來源。可是戰爭當中宋軍發現西夏仍然有著源源不斷的鐵器送上戰場,是哪裏來的呢?
經過並不是很難的排查,人們發現這些鐵器都是從四川那邊流通齣來的。倒不是四川富人直接嚮西夏人齣賣武器,而是他們用自己手上的鐵錢與西夏人做生意。西夏人拿來大把大把的牛羊、獸皮換取四川富人手裏的鐵錢,但他們並不是拿這些鐵錢迴去做貨幣,而是拿它們融化瞭做武器。
這更加激起瞭宋王朝想要禁止蜀地的鐵錢,轉而大規模發行交子的願望。而實施宋王朝這個願望的第一個官員叫做張詠,他齣生於公元946年,那時候北宋還沒有成立。這人是個狠人,少年的時候去外地旅行,因為偷聽到店老闆說瞭一句“今晚有生意瞭”,直接殺瞭店老闆,然後放火燒瞭店子。
所幸960年北宋統一瞭天下,心狠手辣外加果敢機智的張詠沒能夠成為一名軍閥,而是變成瞭一名朝廷命官。公元993年的時候,由於北宋對四川嚴酷的經濟掠奪,加上當地的富豪過分的經濟兼並,最終引發瞭王小波、李順的起義。他們起義的口號是“均貧富”,從這一點也可以看齣,當時四川的壟斷確實很嚴重瞭。
因為四川並不窮,天下傳言“揚一益二”。既然四川不窮,四川的窮人卻窮得起來造反瞭,那麼隻能是因為少數富翁奪走瞭四川的絕大多數財富,人們不得不進行為瞭活下去的反擊。而狠人張詠就是在這個時候來到四川的,這時候他被任命為益州知府,實際上益州已經不在宋朝手上瞭。
但是張詠不是一般人,他還是偷偷摸摸的來到瞭四川。為瞭平定暴亂,他還是決定首先聯閤當地的富人把這波起義給打趴下。所以他去瞭之後先給當地的富人們開瞭個會:來,我給大傢夥商量個事兒。這商量的大概意思就是:他張詠以朝廷的名義承認交子的法定地位,但是交子行老闆得齣錢支持自己鎮壓起義軍和治理益州——也就是四川。
富豪們想都沒想就答應瞭,因為這是非常劃得來的。以前交子都是他們私底下發行的,遇到官府還得藏頭露尾,還真怕哪一天官府就把自己給做瞭。而現在張詠決定以官府的名義承認交子的閤法地位,也相當於以朝廷的信用兜底交子,這無疑會使得他們的生意暴增,花一點兒錢實在是很值得的事情。
有瞭錢,有瞭當地鄉紳的支持,起義很快就被張詠和宋朝軍隊給鎮壓下去瞭。995年,這場不到2年的起義就被張詠給摁下去瞭,因此張詠也被稱為治蜀名臣。不過,王小波起義的根本其實不在於王小波,而是在於四川的這些壟斷性的大戶,比如交子行的老闆,張詠深知這個道理。
不過,他也知道,這些老闆們鬼精鬼精的,他如果直接去取締這些交子行,肯定最後吃不瞭兜著走。所以他一開始就與交子行和睦相處,並且還從交子行老闆手上搞到瞭不少交子——也就是老闆們贊助益州知府的那筆錢。不過,這筆錢張詠從來都沒有用過,他似乎隻是想把交子儲存起來。
直到有一天,張詠突然拿著大批的交子來交子行兌換鐵錢,一下子拿齣這麼多的交子讓老闆們兌換,頓時引起瞭驚天巨浪。街上的人們議論紛紛,都在討論交子行會不會發生又一輪的“爭鬧”,也就是擠兌。交子行老闆也被嚇得個半死,畢竟,張詠帶來的不僅有大量的交子,還有大量的士兵。
如果他們不能給張詠的這些交子“提現”,那麼他就會把這些交子行老闆全部抓起來,並且以失信的名義取締他們的交子行。好在這次交子行老闆與當地的富人做瞭約定:富人不參與交子行的擠兌事件,所以他們還是堪堪的將張詠的交子全部兌換成瞭鐵錢,沒有造成交子行的失信倒閉。
這一次,張詠棋差一招。不久之後,張詠被調離四川,而他未完成的“四川的交子變成朝廷的交子”這個任務,落在瞭新任益州知府薛田的身上。薛田看到四川的交子問題,用瞭比張詠更為“高明”的手段。所謂更“高明”,就是更簡單的手段。他直接嚮朝廷上書,應該取締民間的交子行。《宋史》上這麼說:
“民間以鐵錢重,私為券以便交易,謂之“交子”,而富傢專之,數緻爭訟。田請置交子務,以榷其齣入,未報。及寇瑊守益州,卒奏用其議,蜀人便之。”
這位粗暴的經濟學傢,直接帶人查封瞭交子行,不允許這些民間的交子行再運營來壟斷民間財富。交子行老闆大怒,宣布不再兌換交子為鐵錢,老百姓想要兌換鐵錢,自己去找官府去。富豪們以為這樣可以爭得官府得讓步,不過薛田這迴是“王八吃秤砣,鐵瞭心”,他直接宣布這些交子行為非法,然後設立官方經營的交子務。
然後薛田就開始發行官方的交子,也被稱作“官交子”,而以前四川人自己發的交子則被稱為“民交子”。官方規定,民交子可以等價兌換官交子,這樣就使得四川的經濟不會因為民間交子行的罷工而産生跌落式經濟危機。從此,四川民間經營的交子漸漸變成瞭宋朝官方經營的交子,四川的交子,變成瞭朝廷的交子。宋朝打破瞭四川富人的經濟壟斷。
那麼,掌握瞭世界上第一種官方紙幣的宋朝,又拿著交子乾瞭啥呢?又是什麼使得宋朝變成瞭當時世界上最富裕的國傢,卻也是中國曆史上戰力最差的時代呢?請關注筆者的下一篇文章——《宋朝的宿命:成也因錢,敗也因錢》,為大傢解密宋朝這個富裕朝代和戰五渣朝代矛盾身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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