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6/2022, 12:47:19 PM
《初刻拍案驚奇》裏說,“造化小兒無定據,翻來覆去,倒橫直竪,眼見都如許”,作為個體,當然無法對抗造化的捉弄,所以《倚天屠龍》裏謝遜隻能詛咒“賊老天”,更何況在多米諾骨牌當中,自己的命運究竟造化假人之手來成就還是“空為她人做嫁衣”便更不得而知,就如彼時伐蜀時,當鄧艾從陰平山路上滾下的一刻,衛��的命運軌跡也就隨之發生瞭變化,或許早已寫就的劇本本該如此,或許衛��隻是被動的被推到瞭舞台中央。
單獨看魏伐蜀的片段,像極瞭電影版《仙鶴神針》的設計,三路大軍浩浩蕩蕩、塵土飛揚,攻守之中奇謀詭計、兵來將擋,最終結局卻是孤單一人殘旗瘦馬,淒涼收場,不過伐蜀史實是把電影中的馬君武換成瞭衛��。
伐蜀前奏及人員組閤
衛��,字伯玉,史載其為河東安邑人,為官有道,“在位十年,以任職稱”,並被傅嘏認為有甯武子的處世能力,朝堂上的明槍暗箭不能傷及,但是既然身處戰亂的時代,每個人都不免戰場被牽引,而衛��命運搏擊的戰場竟然仿佛是在倉促間開闢的,這不得不讓人感嘆。
《資治通鑒.魏記十》記載“司馬昭患薑維數為寇,官騎路遺求為刺客入蜀,從事中郎荀勖曰:“明公為天下宰,宜杖正義以伐違貳,而以刺客除賊,非所以刑於四海也。”昭善之”。
換言之,最初司馬昭隻是憂慮薑維數次犯境,想用刺客入蜀刺殺薑維,後經過荀勖勸說纔改變計劃,如此看來,司馬氏的計劃僅僅是針對薑維個人的,想針對西蜀主將實施外科手術般的精確打擊,至於伐蜀平漢此類重大戰略貌似並沒有提前布局,甚至連內部的意見都未統一,因為當司馬昭提齣要伐蜀時,除瞭鍾會以外,都認為不可以,“昭欲大舉伐漢,朝臣多以為不可,獨司隸校尉鍾會勸之。”即便是製定瞭三路大軍伐蜀的策略後,其西徵四人組中,鄧艾曾是鮮明的“反伐蜀者”,明確錶示伐蜀時機未到,“徵西將軍鄧艾以為蜀未有釁,屢陳異議”,連同極力支持西徵的鍾會可能也沒十足完美的計劃,因為在鍾會齣徵拜訪王戎時居然問到“該怎麼作呢?”“會過幽州刺史王雄之孫戎,問“計將安齣?””
即便是齣於多聞必有益的考慮或者隨口的謙虛問計,也完全看不齣鍾會對平蜀的誌在必得或者謀劃良久,而此時的衛��必定還不能意識到自己作為監軍已經進入瞭一個糟糕又復雜的團隊中。而戰綫的西端,在收到薑維的預警後,西蜀的寵臣黃皓居然問之鬼神,並且認為敵人不會自己上門挑釁的,讓劉禪不要提起此事,導緻“群臣莫知”。
“薑維錶漢主:“聞鍾會治兵關中,欲規進取,宜並遣左右車騎張翼、廖化,督諸軍分護陽安關口及陰平之橋頭,以防未然。”黃皓信巫鬼,謂敵終不自緻,啓漢主寢其事,群臣莫知。”
就這樣,在攻者“朝臣皆多以為不可”,主帥或錶反對或無十分把握,守者“群臣莫知”,主帥或問以鬼神或被猜忌或的狀態下,雙方抵達瞭各自的命運的戰場----包括國運和與之關聯的個人命運,但是無論誰勝誰負,命運應該早已在暗中標好瞭籌碼,洞悉一切的也許隻有劉��。
“或以問參相國軍事平原劉��曰:“鍾、鄧其平蜀乎?”��曰:“破蜀必矣,而皆不還。”客問其故,��笑而不答。”
這段記載讓人讀之背後發涼,難道人真是僅僅是命運的玩偶嗎?難道人的命運真的是早已注定,無論人們如何左衝右突都隻能在早已鋪好的荊棘上走嚮自己的歸宿嗎?或許劉��還會故弄玄虛,伸齣一個手指頭,等到隻有衛��一人全身而還時,人們纔能理解一指要說的是隻能有一個人平安而還?那麼一個都不能還?
四人中一半可還,其實都逃不過這一個手指中的隱喻。
伐蜀之後的連鎖反應
事先製定的三路伐蜀計劃在實戰中齣現瞭問題,原定由鄧艾帶領三萬餘人到遝中牽製薑維;雍州刺史諸葛緒帶領三萬餘人截斷維退路;鍾會帶領十萬餘人分從斜榖、駱榖、子午榖到漢中。但是薑維得到鍾會到達漢中的消息後,不再和鄧艾糾纏,騙過作為堵截道路的諸葛緒成功迴防劍閣,蜀國倚仗天險和魏國的十萬大軍對峙,兩國陷入瞭僵持階段,本來想獨攬大功的鍾會反而被薑維絆在瞭劍閣,為瞭給自己不能進軍推脫,鍾會職責諸葛緒失職,而此時衛��也許尚不能窺探鍾會的另一番心思,所以更是不會想到這離他和鍾會的鬥爭更近瞭一步。
與此同時,可以改變局麵的最後一根“艾草”齣現瞭,鄧艾在十字路口替衛��選擇瞭命運的方嚮,如果不是陰平小路齣發的鄧艾奇兵突擊,讓遠在劍閣的薑維大軍一時難以顧及,也許僵持下去的結果會是魏國最終迴撤,或者至少不能短時間迫使劉禪齣降而亡國,那麼後來所有的故事都不會發生,但是成都城裏的主人竟然真的把納降的首功送給瞭鄧艾“漢主乃遣侍中張紹等奉璽綬以降於艾”,一個國傢的結局就這樣落定瞭。
但是早已寫就的橋段卻迫不及待的上演,忘乎所以的鄧艾繼而被鍾會誣陷為謀反,鄧艾被“詔以檻車徵鄧艾”,又一個人的命運落幕瞭。
在親手把最後一塊骨牌推倒後,衛��被自己逼到瞭台前,“會所憚惟艾,艾父子既禽,會獨統大眾,威震西土,遂決意謀反”。原本鍾會告發鄧艾謀反,衛��作為監軍想緝拿鄧艾就存在睏難,因為此時衛��手中兵力本就不可能與作戰部隊相比,衛��想藉助鍾會力量時,鍾會卻心存藉刀殺人的想法,“會以��兵少,欲令艾殺��”,無奈之下衛��對鄧艾部將分化瓦解纔得以將鄧艾父子擒拿,“奉詔收艾,其馀一無所問;若來赴官軍,爵賞如先;敢有不齣,誅及三族!”
但是比及鄧艾被擒,衛��卻並沒有因此而更加平安,鄧艾既除,伐蜀主將隻剩鍾會一人,足以割據為復劉備的巴蜀山川、足以依仗復為西蜀的西徵魏軍、足以復為西蜀的有利時機使得鍾會甚至要求衛��支持他的反叛行動,衛��拒絕之下,以計謀為脫身,並在齣外如廁的時候,讓衛兵把鍾會謀反的消息傳遞齣去,同時散布消息---鍾會將會坑殺魏國將士,以此激發魏軍共同對付鍾會”。
終成大贏傢的衛��
”軍並已唱義,陵旦共攻會”,最終的結局是“會率左右距戰,諸將擊敗之,唯帳下數百人隨會繞殿而走,盡殺之。”
此時正在押迴魏國路上的鄧艾怎麼都不可能想到,鍾會之死不是自己平反之時,卻把自己迴傢的路程大大的縮短瞭。
“ ��自以與會共陷艾,懼為變…乃遣護軍田續至綿竹,夜襲艾於三造亭,斬艾及其子忠。”
鄧艾滅蜀,而鍾會又陷害鄧艾,比及鍾會謀反被誅殺,被徵還的鄧艾鏇即又被衛��滅口,大罪者見誅,大功者亦見誅,諸葛緒雖然因為被鍾會陷害而保住瞭性命隻能說是撿迴一命,最後的大贏傢成瞭未有寸功的監軍衛��。
暴風的中心真的是最安全的地方,衛��一直活到瞭東晉立國,直至晉惠帝即位,衛��這個滅蜀之戰中的幸運兒纔因為最初支持換立太子被他的政敵和賈南風害死,全傢僅兩個幼子免於被害“…遂與子�a、嶽、裔及孫等九人同被害,時年七十二。�a二子�b、�d,時在醫傢得免。”
此時,衛��年七十二歲,距離伐蜀之戰已經過去瞭三十年,河東走過瞭,該走到河西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