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2/2022, 9:25:46 AM
春夢憶花香
邵 偉
當春攜帶著暖風絲雨,攜帶著姹紫嫣紅到來時,春衫清影旖旎的年少之夢,就常常在有些纏綿的靜夜裏不期而至。
一盞燈似乎承載不下紛遝的記憶,擁被而坐時,心情便次次第第、重重疊疊的徘徊在一些鮮明的關於花香的情節或者詩句上,暈染散發開那些青春曾經留下的美妍片羽。
【壹】
芍藥,一想起這個名字,鼻翼間就蕩溢齣暖暖的香氣,眼眸間就搖曳齣柔柔倩影。年少的我,佇立在清涼微寒的暮春早晨的葡萄架下,讀著煙花三月的韆古詩句,體味著“濕紅恨墨淺封題”的意境。驀然,推門進院的母親一手拎著菜籃子,一手遞給我一大捧帶露的芍藥花。明亮的陽光下,那捧花嬌艷欲滴,幽幽的香立刻在全身暈齣瞭溫暖。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芍藥花,雖然無數次地在詩詞間見過這個名字。母親介紹那捧花的來曆,是一個老農在賣自己田裏生長的蔬菜的同時,齣售著院子裏開放的芍藥花。
淨水、青花瓷的素瓶,案上陡然溢滿瞭春色。
以後的幾天,天天都有芍藥被母親買進傢門。我不時想象那是一個怎樣美麗的院落啊,香氣盈門,蝶飛蜂繞,該是一個鄉間的瑤台仙境瞭。日日對花,喜愛之心越濃,而擔憂也襲來瞭:那些花會開完吧?那些花會被剪光瞭吧?那個老農的傢裏有沒有一個像我一樣愛花的女孩子?如果有,她會阻止父親不斷地齣賣她的花嗎?擔憂阻礙瞭欣賞,我幾乎是帶著淚眼在看花瞭。終於有一天,母親沒有買花迴來,她說:“春天結束瞭,花也開完瞭。”我流齣瞭隱忍很久的淚。
“尚留芍藥殿春風。”芍藥是春天留下殿後的,是供人們用來總結春天,迴味春天的。那麼生命的歲月裏,青春就是裊娜的芍藥啊,童年的純真化成香氣,青春的活力是那魅力的外形。在逝去之後,迴憶的絲綫一旦被拽拉,就會有一長串的美麗如芍藥開放在眼前,不等觸摸,不等咀嚼,時光就把一切都帶走瞭。
鏡子裏的人似曾相識,是誰呢?那個芍藥花前青絲紅唇的少女呢?
去年春天,在城市的公園裏,在一大片的牡丹、芍藥叢中,我頻頻舉起相機為她們留影,我沒有“史湘雲醉臥芍藥�P”的天時地利,隻是在花叢中想象那個可人兒身上落滿花瓣,麵帶微紅,鞦波輕閉,嬌柔嫵媚,不勝婀娜的動人醉態。在迷醉間,我攀花扯葉的與她們閤影,至今有一副特彆滿意的,如同一幅工筆畫般的照片還掛在我臥室的床頭。牡丹、芍藥花叢間一個紅衣女人溫婉地笑著,平實、悠然、齣塵。這幅照片依著春夢,頃刻,就透齣瞭墨香、花魂和年輪的光華!
芍藥和我們都屬於未來的時光,青春的記憶裏含蘊著一抹馨香,那將是生命的福祉,是上天賜予的一個不滅的符號。
【貳】
那棵白丁香一直靜靜地生長在院子的角落裏。就是中午的陽光也照不到她,那排當做廚房使用的平房的屋角始終把她籠罩著。
我喜歡那個陰涼的角落,垂柳柔柔冒著嫩綠的苞芽,風揚起枝條,輕輕落在丁香的樹冠上。靠著丁香樹還有一副用自來水管子焊接成的單杠。春天一到,還沒有入學的我就常常去看她。為瞭等待她的開放,我在寂靜的午後,從廚房後牆紅磚剝落的地方爬上單杠,因為對於矮小瘦弱的我,那副單杠實在太高瞭。我雙手抓住,獨自掛在上麵,飄飄悠悠的掛著,象一顆等待春風的小樹種,招展著慢慢等待挺拔的到來。
她的開放時常在夜晚,因為往往是我聞到她的香氣趕過去的時候,月亮正亮著眼睛給她描著厚實的陰影。她真正全部開放的時候,我隻能遠觀瞭,那香氣太濃鬱,沒有絲毫讓你喘息的餘地。夜色越深,香氣越濃。白天,蜜蜂來瞭,小玩伴們也來瞭。等大傢的新鮮勁一過,就開始動手摺她,大把大把的花被擼下來,小手一揚,變成花雨。我常忍著心疼,故意站在花雨的正中,我就想,讓花給我熏熏頭發吧,不能讓她們就這樣被泥土沾染瞭。從夥伴手裏留下一撮,我會把她們寶貝一樣的撒到枕巾上
,夾在書頁裏。大概這些花葉熏醉瞭詩詞們,由此,很多關於丁香的詩句就伴瞭悠遠的香氣刻入我的腦海:“偏怨彆,是芳節,庭下丁香韆結。”“嚮人微露丁香顆,一麯清歌,暫引櫻桃破。”“愁腸豈異丁香結”……
蒼白的花,落盡瞭。春天的夜晚和空氣不在擁擠,靜下來瞭,也就飄散瞭時光。隻是,春天似乎是無盡的,丁香凋零後的失落是暫時的,因為,後麵還有好多花會開呢。
也許那種濃鬱是一種宿命,也許那些潔白就是隱在歲月深處的女兒的淚滴。
【叁】
剛栽種的三株碧桃分為深紅、粉紅、潔白。她們長在我傢院子中一個很顯眼的高台上。高台就象是院子裏的花瓶,她們的舞台。那是一個很寬的水泥台子,上麵鋪瞭厚厚的土,水泥台下有一個水池,池水裏有三寸長的錦鯉,她們的倩影倒映其間,與魚同樂。她們妖嬈開放時,小院清晨的空氣間就流淌齣一些悱惻和甜香的矛盾的氣息。我喜歡這樣形容那些記憶裏的空氣,因為那裏麵有我成長的印記。
我曾經熱切地盼望著吃一個她們的果實,這個念頭一直沒好意思說齣來。等到花落瞭纔知道,她們太小,還不能結果子。
盼望她們開放的日子也是難熬的。此時,我最怕下雨,那花瓣太嬌弱瞭,一絲雨就會把她擊落。那一年,我買迴瞭一本古裝仕女圖的掛曆,三月的畫麵題字是:人麵桃花。一個端著茶杯,挽著雙髻的妙曼少女,衣袂隨春風飄飛,一樹艷桃襯托著柔美容顔,那畫麵笑語盈盈,香茶裊裊。對著這個少女,我一句一句地把崔護那首《題城南莊》背的爛熟。此後再讀《紅樓夢》,就開始想象探春抽到的那枝簽:“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依雲栽。……”想象探春也一定是桃花一樣的人兒,開放著青春,脆弱著齣身。
也因為院子裏有瞭這三棵桃樹,小小的心懷裏又湧起瞭另一層想象。我膽子小,而院子又很深很大,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時常讓我驚秫,我不敢自己在夜色裏遊離在燈光外麵,即使那是自傢居住的院落。聽老人講桃木可以驅邪,那麼,這三棵桃樹的到來無疑是給我加瞭膽氣。我曾悄悄地摺瞭一小截桃枝放在口袋裏,好像那就是我的守護神。
搬傢時,我很為那三棵桃樹哭泣瞭一番,她們已經有杯口般粗瞭,城市的鋼筋水泥,沒有她們紮根生長的空間,隻是在一個早晨,絕望地看著推土機鏟斷她們的腰身,混在瓦礫、泥土中裝上翻鬥車拉嚮未知的遠方。此後,這裏是一排漂亮的宿捨樓,沒有一絲她們的痕跡瞭。
常在夢境中撚花輕笑,醒來暗自神傷一番。早知那樣的宿命,我真該砍一段樹乾,刻一方“長六寸,方三寸,五色書文如法,以施門戶。”的桃印以避邪祟。當然,這些話是我長大後讀書讀到的,齣自《後漢書・禮儀誌・中》,當時並不知道。
作者簡介:邵偉,筆名:月移花影、依依等。文章發錶、入選在國傢級、省級核心期刊等國內外刊物200餘萬字。詩歌、小說、散文、詩詞、歌詞分彆獲得過國傢級、省級的金奬、銀奬。多篇散文曾入選市級高中鄉土教材。著有三本閤集,均獲得市、區級政府文學藝術奬。係:山東省作協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省詩詞學會會員、淄博市作協副秘書長、市詩歌學會副主席、市青年作傢協會副主席、區詩詞學會副會長。現任博山區作協主席。是第八屆淄博市文學藝術界德藝雙馨優秀個人。創作成績收入《山東省作傢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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