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1/2022, 12:12:32 PM
布
票
的
記
憶
文/ 宋繼宗
說實話,作為一名六零後人,我有點兒怕逢年過節。
因為每逢節日,兒子和女兒總要給我置辦兩身新衣,老伴兒更是嚷嚷著要我從頭到腳全部換新。
其實,人到這個年紀,對物質的需求沒有多少奢望瞭,吃飽穿暖,有安身之所也就足夠瞭。對我而言,半新不舊的衣服穿在身上倒覺得自在。
看到現在的青年人流行什麼穿什麼,而且一件衣服沒穿幾次就扔一邊瞭,覺得是一種浪費。可青年人卻說:“時代發展瞭,不像你們年輕時一件衣服‘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青年人說的沒錯,從我六零年齣生到八零年的那段時間,生活物品匱乏,人們對物質的需求確實是吃飽穿暖就足夠瞭。記憶裏,那個年代人們的生活跟“票”分不開。去商店裏買布料要“布票”,去飯店裏吃飯要“糧票”等等,最常見的是與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布票”。
布票,是用於購買布料做衣服的票證,是國傢對布匹購銷實行統一管理和按人口供應的措施。布票的單位是:一寸、二寸、半尺,一尺、二尺、五尺、十尺等,並且嚴格禁止買賣流通。那個年代裏,布票與我們的生活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因為我們的生活離不開衣食住行,而穿衣服更是頭等大事。
小時候的我,和同齡人一樣,很少穿新衣服,隻有逢年過節、去親戚傢時纔換上新衣服。一身衣服少說也要穿二三年,平素裏隻有鼕棉夏單兩身舊衣服。棉衣從鼕天開始一直穿到第二年大暖和纔換單衣,髒瞭,母親拆瞭洗;破瞭,母親又是縫又是補。過兩年就得添些新棉花,否則,棉衣就沒“火氣”瞭。
夏天,是我和同齡人的“黃金”季節,光著屁股或隻穿一件小褲衩,便舒舒服服度過整個夏天和初鞦瞭。上小學讀書的時候,條件稍好一點的傢庭還能給孩子做一身新衣服,但大多數傢庭隻能到瞭年關纔能給孩子做一身新衣服。大一點的孩子穿過的衣服縫補後小孩子接著穿,最後洗得褪瞭色,上麵補丁摞補丁。
物資的匱乏,生活的貧睏,不管誰傢,都非常節儉。穿過的破衣服,拆洗後,做成瞭布鞋穿。
記憶裏,母親每年要做好幾雙布鞋。做鞋前,要“摸背子”,在炕桌或門闆上先鋪一層紙,然後在紙上摸一遍漿子,再把洗乾淨、疊壓得很平整的舊衣服布分層粘糊在上麵。粘糊夠七八層後,用同樣的方法再摸另一片,這就是當年鄉裏人做布鞋前的“摸背子”。摸背子的漿子是自傢用糜子麵打成的,因為糜麵漿子摸的背子做鞋、特彆是納鞋底時軟,針容易穿透。而白麵漿子雖然粘性比糜麵的好,但納鞋底時非常硬,做起來很吃力。
背子完全晾乾後,母親就開始做鞋瞭。把鞋樣貼在背子上,用剪刀剪好,疊到一起,厚度足有一公分,然後就開始納鞋底。鞋底納好後,就把提前做好的鞋旁子縫閤在上麵。鞋旁子一般用黑色條絨布做,但姑娘媳婦們有用紅色條絨做的。最後,母親用剪刀把鞋底周圍颳得白白的,一雙“毛底子”布鞋漂漂亮亮的做齣來瞭。
母親從摸背子到做鞋的情景,至今曆曆在目。現在迴想起來,纔體會到瞭“慈母手中綫,遊子身上衣”這句話的含義。母愛,無時無刻不在沐浴著兒女們!
穿的衣服需要布票,晚上睡覺蓋的被子也需要布票。那個年代,不管誰傢的孩子,不是每人都有被子蓋,兩三個孩子扯一床被子是很正常的。特彆是鼕天,睡到半夜裏,你扯過去,他扯過來,扯著扯著,就打起瞭架。
那時候的人傢,大多數都養羊,剪下來的羊毛積攢兩年後,請來氈匠擀成氈,晚上睡覺鋪在炕上,到瞭白天就捲起來放在一邊。傢庭和傢庭不一樣,當時人口多,養羊少的人傢,隻有老人能鋪上羊毛氈,年輕人和小孩都睡在光席上。難怪有些婦女湊在一起逗趣說:“晚上脫的光溜溜,早上渾身席花子。舊被子死驢爛馬的,壓得人翻不過身”。
布票由國傢統一發行,每年發一次。大人每年限布票十二尺,小孩子少,隻有五六尺。十二尺的布匹可以做一身衣服,剪下來的布頭子湊閤著做一雙布鞋穿。布票的發行量每年不一樣,聽上一輩人說,在六零年和六一年最睏難階段,每人每年隻發瞭二尺半布票。
這麼少的布票,不用說給大人做衣服瞭,就是給小孩子也不夠。人們隻有全傢閤起來做幾件衣服,誰需要誰穿,或者,先滿足傢中孩子的衣服,大人舊衣服縫縫補補後,將就著穿。
睏難最大的要數給結婚成傢的兒子做兩身新衣服、一套新被褥,給齣嫁的女兒做兩身嫁衣的人傢瞭。每到這時,這些人傢一時半會拿不齣那麼多布票,就求助親朋好友和左鄰右捨。淳樸善良的父老鄉親,遇事互相照應,大傢你一尺,我二尺,互相幫襯,度過難關。
一九七二年春天,我姐姐齣嫁那會兒,用去瞭全傢人的布票。到瞭鼕天,再沒有布票購買布料做過鼕的衣服瞭,眼看著一傢人要受一鼕的寒冷,好心的我二姨、三姨和我四姨解瞭燃眉之急。
我的三位姨姨居住在寜夏迴族自治區西吉縣的農村裏,她們那裏屬於少數民族地區,各項政策比較優惠,布票的發行量相對來說稍微寬裕一些,每傢湊瞭五六尺布票,纔使父母和我一傢三口人暖暖和和過瞭鼕。特彆是三姨,對我格外疼愛,另外給我縫製瞭一件大紅花棉襖,讓我穿上一身新衣服過鼕。
這一年的正月初一,我穿上三姨做的大紅花棉襖齣門得瑟瞭,在同齡人跟前好一頓顯擺,惹得他們羨慕極瞭。正月初三這天,我隨著父親去給三位姨姨拜年,四姨父當時在西吉縣馬建公社當秘書,給我發瞭五元的壓歲錢呢。
在那個年代,布票和人民幣都很緊缺,傢傢都很睏難,過年時能穿上一件新衣服、一雙新布鞋就很瞭不起瞭。那時候的布料幾乎都是藍哢嘰、藍華達呢和白顔色的布、勞動布,再沒有其它什麼花樣,女孩子和年輕婦女穿的衣服花樣也很少,剛結婚的年輕媳婦能穿一件紅條絨上衣就很不錯瞭,而且平時都捨不得穿。不管在街上還是鄉村,穿有補巴衣服的人到處都是,而補巴如果能用縫紉機縫補就很好看瞭,但大多數都是手工縫補的。補衣服用的布和衣服不是一個顔色的,十分反差,很不好看,但在那個年月,穿上衣服不露肉就很知足瞭,還能有什麼高的要求呢!
布票和糧票不一樣,糧票全國能通用,也不作廢。而布票一個省一個樣,省與省互不通用。也就是說,甘肅省的布票去寜夏買不瞭布。布票拿到商店買好布,售貨員收過後就把右邊的“副券”剪下瞭,這些被剪掉副券的布票就算作廢瞭,再也不能流通瞭。我的傢鄉在甘寜兩省交界處,兩地人沾親帶故的比較多,親戚之間常常互相交換布票,你去我那裏買布,我去你那裏買布,這樣,就可以買到各自需要的布料。
一九七九年夏季我高中畢業後,迴鄉參加生産勞動。每天和社員們打交道,需要穿得體麵些,貧睏瞭多半輩子的父母扯瞭六尺藍華達呢,拿到村裏最好的裁縫匠跟前,給我做瞭件中山服上衣。愛美是人的天性,我也不例外,那件中山服上衣我勞動時捨不得穿,隻有齣門入戶、逢節日時纔穿,平時我把它洗得很乾淨,疊得很平整。後來,洗得發瞭白,可衣服仍然完好無損,那件衣服我整整穿瞭三年。
從上世紀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的確良、尼綸、腈綸等各種化學縴維産品相繼問世,布票就逐漸退齣瞭市場流通領域。隨著我國的改革開放,商店裏、市場上各種物品應有盡有,琳琅滿目,人們再也不用計劃一年的布票怎麼用瞭,用各種票證過日子的時代永遠的過去瞭。
現在,我們的生活是竹報平安節節高,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有品位,有價位,再也看不到穿補巴衣服的人瞭。而我仍然對布料衣服有很深的感情,特彆是三姨給我做的那件大紅花棉襖,我一輩子也忘不瞭!
布票、糧票,曾經是商品供應匱乏,計劃經濟購物的主要憑證,關係著每一傢人,每年每月每天的生活,它見證瞭那段艱苦的曆史。
社會曆經變革,記錄瞭我們的父輩艱苦生活、艱苦創業的曆程。父輩們飽經滄桑的曆程提醒我們,要格外的珍惜現在的幸福生活!
2022年3月17日
作者簡介:
宋繼宗,甘肅會寜平頭川鎮人,會寜縣作傢協會會員。人生格言:腳步走不到的地方,眼睛能夠看到;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心境可以達到。一個人有瞭夢想,纔能夠說:腳步走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