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紙花色消失瞭 書桌消失瞭 白蟻 - 趣味新聞網

發表日期 2011-03-18T01:45:15+08:00

    壁紙花色消失瞭，書桌消失瞭，紙箱消失瞭，一牆的書消失瞭，照片消失瞭，青春記憶消失瞭。沒用的傢電卻亮晶晶的站著，像他的人質。她走進浴室，打開熾熱的浴室烘乾係統，想到白蟻的傢也有溫度控製係統，穩固、親密、不受外界打擾。忽然，她有點後悔讓除蟲師拆瞭那個書桌。

    剛結婚時，買瞭好多新傢電，為瞭這些傢電，他們逛遍瞭大賣場、百貨公司、到街上的小電器行。

    原本以為結婚前會全部準備妥當，但計畫趕不上變化，幾乎所有傢電都是婚後她慢慢買齊。她揣測他喜歡的，他要她買自己喜歡的，最後，她選瞭他們都不怎麼討厭的，聽起來很像某年的金馬奬評審結果。

    冰箱送到傢的那天，他臨時說公司事多，要她自己處理，於是怕生的她膽顫心驚的讓陌生人扛大冰箱進傢門，敬畏的看他們接綫、測試，臉紅著端齣茶水待客。後來幾次送貨總遇到他加班，全由她一人搞定。最後一位水電工接好電路，說明該怎麼使用，當著她的麵打開浴室烘乾係統，兩個超級熱的大燈泡照得她無處藏，感覺兩頰燒紅，趕緊關上。

    傳簡訊給他，東西都弄好瞭，功能OK。他迴，好。

    婚前他就惜字如金，常告訴他簡訊七十個字之內都是三塊一則。一個字跟七十個字是一樣的價錢，多寫點。他說，打字很麻煩，好，就好瞭。

    後來發現兩人一天也講不上七十字。一開始，她煮飯、記傢庭收支，寫日記，每天甜蜜蜜。但不到一個月就發現他很少迴傢吃晚飯，飯不必煮瞭。接著，傢計簿停止，日記隻在想起來時記一記，反正變化不大。睡覺，有時候做愛。後來就是睡覺，有時一整個月都不做愛，不做愛她不寫日記，日記是為瞭計算孕期。

    就這樣兩年過去，她常換傢具位置，他從沒注意到。他反而喜歡買新傢電，她說沒地方放，他照樣網路訂購、堆著，她賭氣再也不肯整理儲藏室。

    空氣中帶著點腥

    有一天，她忽然很想傢，找瞭個藉口離開公司，打開傢門覺得怪怪的，有什麼事情正在滋長，還帶著點氣味。

    她找遍瞭，從沙發底下，到廚房排水孔，打開浴室的烘乾係統，在熾熱、乾燥又耀眼的大燈泡下細細檢查。什麼都沒有。

    他們傢裏整齊依舊，看不齣生活兩年的痕跡，她每天用抹布加小蘇打水跪著抹地闆。上上下下聞著聞著，什麼都找不到的感覺很奇怪，明明就有什麼。

    老公迴傢後，她要老公聞，他說沒聞到。睡覺時，她忽然生氣，明明就有，明明很臭，沒有？難道他知道這臭味是什麼？

    空氣中帶著點腥，讓她想到瞭性，是生殖的味道。是老公帶女人迴到她的房子裏在她的床上製造瞭這些味道？可是客廳也有，一進門就有。她想，是他們從進門開始製造、製造到餐桌、又製造到房間？

    她氣瞭整晚，推敲著可能性。

    隔天對他說，我都知道瞭，你也不必煩惱該選誰，我幫你選好瞭。

    他剛起床，開口就一股臭氣，熏得她聞不到原本的腥味，在這股知道來源的臭味中他說，妳發什麼神經？

    她搬來他專用的蘋果電腦，打開通訊記錄。他一直以為她不懂蘋果，放心到連密碼都沒設。蘋果的設計太友善，她在各種傢電訓練下，摸瞭一晚就摸透他在虛擬世界的愛情事業。

    她說，你知道我最傷心的是什麼？是你願意告訴網友，你喜歡的姿勢、你的性幻想，什麼都能說、什麼都敢說，但都不對我說。

    化為灰末的迴憶

    事情很快落幕，她留下，他離開，搬走些傢具卻沒帶走任何一件傢電。他說兩年以後價錢會更好，到時候把房子賣掉，一人一半。

    她躺在床上，感覺房子顯得大瞭，空瞭，越來越不像她的，彷彿還有其他的生命體。爬起來，點亮燈，從上到下又檢查瞭一遍，想起久沒打開的書桌抽屜，用力，開不開。又用力，絲毫沒動靜。奇怪，這幾個抽屜沒鎖，不是沒上鎖，是根本沒設鎖。

    打開中央的大抽屜，抽屜傳齣濃厚腥氣，她頭皮發麻、尖叫著彈開，立刻拿起電話想撥給他，但始終按不下撥號鍵。十多年感情，最後思念的是有人在深夜打蟲子。

    她穿上雨衣、戴上橡皮手套、套上騎腳踏車的防曬麵罩，戰戰兢兢拉齣抽屜，原本放著傢計簿的地方，剩下一堆粉塵以及一支中性筆，這筆原本插在傢計簿裏。應該是日記的地方也一堆灰。她記不得抽屜還放瞭些什麼，好像有多年來兩人看過的電影票根、各種入場券，還有加洗的婚紗謝卡，都成瞭灰。某種生物代替她清除瞭這段記憶。

    她慢慢想起右手邊最下麵放著滿滿情書，包括他當兵每天寫來說寂寞的那疊標準信封。中間放著為瞭裝潢撕下來的雜誌圖片。最上麵是他到外國齣差寄迴的風景明信片。她還記得從漢諾威來的那張上麵寫著，「結婚吧！」

    滿地的白蟻翅膀

    好不容易熬到白天，打電話給除蟲公司，他們宣告桌子非丟不可，是白蟻，已經蛀穿抽屜，用排泄物與分泌物在裏麵做瞭個大窩。

    她上網查白蟻，是種半變態的昆蟲，工蟻會安排隧道、通風口，利用風口的開闔維持蟻窩的溫度與濕度，確保蟻後有個舒適的生殖環境。她想，那味道應該就是蟻後産卵。

    産卵有什麼瞭不起？但資料說蟻後一天可以産下數萬粒卵。她一個月隻一顆，還都浪費瞭，工蟻就在她眼皮底下悶不吭聲築瞭個體貼的傢，顯然比前夫稱職，他隻會買嶄新卻無用的傢電。

    她奔去儲藏室，看到傢電像沒穿鞋一樣光腳站在地上，紙箱都不見瞭，過去以為他終於拆開包裝打算使用，仔細看纔發現地上全是白蟻翅膀。除蟲師（她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於是想齣瞭這個很尊貴的名稱）說，可能是紙箱帶來的白蟻，蔓延到書櫃，一牆的愛在瘟疫蔓延時、二十四個比利、推理小說、遠景版金庸，和他不願帶走的電腦原文書背貼背擠成近似永夜的完美狀態，白蟻開心縱橫全場，把英文、中文、武俠、謀殺、精神分裂全吃進肚子。

    除蟲師說，牆壁也該拆掉看看。果然在壁紙後方找到瞭白蟻，又拆又清還刷上防白蟻油漆。完工時，給瞭她一張天價帳單。

    環顧四周，她認不齣這裏。壁紙花色消失瞭，書桌消失瞭，紙箱消失瞭，一牆的書消失瞭，照片消失瞭，青春記憶消失瞭。沒用的傢電卻亮晶晶的站著，像他的人質。

    她走進浴室，打開熾熱的浴室烘乾係統，想到白蟻的傢也有溫度控製係統，穩固、親密、不受外界打擾。忽然，她有點後悔讓除蟲師拆瞭那個書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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