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較適閤在第十名左右。”
幾年不見,白客已經在懸疑劇裏演“斯文敗類”瞭。
他的上一個讓所有人印象深刻的熒幕形象,還是那個“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齣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王大錘。而在《江照黎明》播齣後,無數網友纔開始注意到他的顔值,還有人稱他為“犬係男友”。
網友們給白客做高清手機壁紙截修,說他“拓展瞭自己的審美地圖”——萬萬沒想到,曾經的“王大錘”有一天會擁有這麼多“顔粉”。
被高密度地討論瞭一陣子後,白客又消失瞭,這幾年一貫如此。他不怎麼上綜藝,也很少以角色之外的身份齣現在大眾視野裏,若是用“熱度”為標準來衡量白客在娛樂圈的位置,他肯定拿不到太靠前的名次。
但這個標準本身,對白客而言沒那麼重要。他有個更重要的標準,用於衡量當下的自己是否符閤自我期許:走在大街上,彆被人認齣來就行瞭。
在和 毒眸(ID:DomoreDumou) 的對話裏,白客屢次拋齣一些毫不含糊的、給自我下定義的句子,比如“沒有野心”“沒有藝術天分”和“不是文藝青年”。這些定義勾勒齣一個清晰的娛樂圈“真人”樣本: 上班拍戲,下班踢球;多乾實事,少談理想。
“這都多少年瞭”
從“日和中配”,到在《萬萬沒想到》裏齣演王大錘,白客的經曆一直在互聯網留下記號,他每次以新的角色齣現在大眾視野中時,這些故事都會被翻齣來再講一次。
同樣地,或許是因為王大錘太過深入人心,當那個初代網劇裏頗具喜劇色彩的男一號,從歡聲笑語中走齣來,摘掉一成不變的“撲剋臉”麵具,走進懸疑劇和大熒幕中時,“轉型成功”的評價開始齣現。
隨著時間的推移,“王大錘效應”正在逐漸減弱。直到《江照黎明》播完後,開始有一些剛認識他的人,跑去B站的《搞笑日和漫畫》和《萬萬沒想到》閤集打卡,“考古”他之前的角色,通過“白客”,反過來認識瞭“王大錘”。
“正常,這都多少年瞭,文化更新太快瞭。”在白客看來,這算不得什麼“摘掉標簽”的裏程碑。“文化就是不停地更新迭代,不停地在重復,沒有什麼特彆齣乎意料的東西。”
白客現在還能迴憶起自己剛進入萬閤天宜的時候。他擔任編劇,屬於內容部門,每天都要打卡上班。“我們內容部不像其他部門,每天都有事兒,有時候腦子僵化瞭,可能幾天都寫不齣東西來,就看電影,拉片。”說到這兒時,他嚮後一指:“我的工位,以前就在那邊。”
拍《萬萬沒想到》的時候,預算不夠,人手也緊缺,編劇、導演、製片,甚至服裝、造型、演員,都得一群人商量著來,男一號沒什麼瞭不起,也得乾一大堆雜活兒。“我們還得去買衣服,買迴來拍攝完再去退瞭。從來沒乾過這活兒,第一次去退衣服,還問,這標簽不拆就能退是嗎?”
白客的經紀人剛入職,就被安排在劇裏客串一個陪酒女的角色。“我們公司放眼望去,現在可能新人還多一點,以前都是老人的時候,沒有沒演過戲的,全都是演員。”
現在的白客不用再做這些瞭,他離開內容部,把工位移交給其他同事,以演員的身份站在台前。他偶爾會懷念那些年,但就像每個人都會懷念自己的高中時光一樣,想和朋友們一起玩,但不想再上課和考試瞭。
“我們這幫人運氣都比較好,運氣來瞭之後,也有實力把它抓住。我們周圍這些公司,有好些當時一塊兒走起來的,已經倒瞭一大批瞭,很正常。在北京做公司,兩三年就是一個坎,我們公司十年瞭,還活著呢。所以你不能說它好,也不能說它壞,因為在北京能活下去就挺厲害瞭。”
對白客而言,萬閤天宜——或者說曾經一起並肩作戰的那幫朋友,既像一本日記,記載瞭他的過去,也像一個安全屋,容納他所有最自然的情緒。“迴來就會有種依賴感,和朋友撒撒嬌什麼的,你齣去外邊兒跟彆人撒什麼嬌,沒人理你。”
非典型演員
白客第一次離開公司去拍戲是在2014年,拍《後會無期》。直到現在,白客都覺得這是他職業生涯中最重要的節點,是“第一迴真正意義上齣來拍電影”。
“當時韓寒是我們的粉絲,他拍處女作,就管叫獸要演員,要瞭我跟孔連順。”白客迴憶道,“我倆就跟齣差一樣,還上著班呢,有種上班族齣遠門的感覺。”
拍戲對白客來說,也像在上班,開機打卡,關機下班。在殺青的那一刻,角色的身份就迅速從他身上抽離齣去。“後續宣傳什麼的,那是應盡的義務,實際上殺青之後,我和角色就已經沒關係瞭。”
這不太符閤一部分人對於一個演員的期待,似乎大傢更愛聽到的故事,是角色如影隨形地跟著演員一直走很久,演員入戲太深,在內心掙紮、對抗,甚至難以迴歸日常生活—— 白客不信這個。 “你深情款款地演完一條之後,去問導演說,我這條拍得怎麼樣,這話一說,其實你就齣戲瞭,沒法完全沉浸在裏麵的。”
有一次在片場,白客和張頌文閑聊,聊起齣戲和入戲這迴事兒,張頌文跟他說,曾經也有學生問過,該怎麼齣戲,他迴答,“你研究這個乾什麼?你搞明白怎麼進戲就行瞭,齣不可能齣不瞭的。”
白客已經搞明白怎麼進戲瞭,在他這兒,沒什麼“方法派”還是“體驗派”的說法,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來活瞭,你把活完成,就行瞭。”
在他的描述裏,演員這個職業的確沒什麼光環,一點都不特彆,也不神秘,和其他坐在格子間的職業沒什麼區彆。就算演的是長生不老的神仙,角色之下還是肉體凡胎,狀態會受各種各樣小事的影響。“比如你拍著戲呢,傢裏漏水瞭,怎麼可能完全不想呢?肯定著急啊,想著是不是得找人開鎖。反正人的狀態一定有起伏的,拍戲也一樣。”
沒光環不意味著可以沒方法。每個人對“演員”這個職業的理解都不太一樣,在白客這裏,演戲的本質是一個閤理再創作的過程。編劇寫齣來的台詞,和站在鏡頭前說齣來的話,很難完全一模一樣,不同的演員,錶演的方式也不太一樣。
“可能彆人這麼說得勁兒,我那麼說得勁兒,大傢處理台詞的風格不一樣,特彆是生活戲,得先自己理解瞭角色,再按照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消化台詞。不然什麼叫創作?給你一個劇本,你從頭讀到尾,那就不需要演員瞭,找個記憶力好的人就行。”
片場的時間和生活中的一樣,也是在不斷流淌的,這意味著每一秒都會發生變化。 “文藝的東西就不能按照科學的方法走,非要精確到什麼地步,那就沒法演瞭。”
更重要的是,正是這些不可控的、意外的碎片,和極大的可供發揮的錶演空間,讓白客對錶演這件事仍舊保有熱情:“我還是希望它能好玩一點,不然時間會變得很漫長。”
不做藝術傢
在橫店拍《鳴鴻傳》的時候,白客身體狀況不太好,有時候晚上12點多收工,淩晨3點起來接著拍。有一天拍大夜戲,到淩晨,正趕上下大雪。收工之後,白客看到一個鏡頭箱,蓋滿瞭厚厚一層雪,有人在上麵寫瞭“收工”兩個字。
“我不知道是誰用什麼樣的心態寫的這兩個字,也不知道具體發生瞭什麼,但我看到的那一刻,我真的差點哭瞭。”白客很難不注意這些和他們一起超負荷工作的人,可能是燈光,可能是場務,也可能是過去的自己。
一場戲拍一天,一句台詞試十遍。想要精益求精的話,每部戲都有極大的提升空間。但真正去瞭片場的人都知道,藝術追求這件事,有時候不得不嚮各種現實狀況妥協。“ 聊藝術的時候,都能聊到天上,但對我來說,這些東西最後都在地上呢。 怎麼可能像那些傳奇故事一樣,光照不好再等幾天,劇本不對再等幾個月。活總要乾完呀。”
每次想到這些,白客就知道,自己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藝術傢瞭,他心裏裝瞭太多這些事兒,每件都實打實地落在生活的縫隙裏,這讓他沒法飄在天上。 “我真的沒法超脫,因為我看到大傢都在工作,都是齣來養傢糊口的。”
或許也正是因為這樣,白客更擅長詮釋的熒幕形象,都是“普通人”,那種生活中隨處可見的,會齣現在辦公間、地鐵和馬路上的普通人。
和很多渴望不斷突破、挑戰和刷新標簽的演員不太一樣,隻要是他接下來的戲,大多都是在他可控範圍內的。有一些角色是他自認“特彆力所不能及的”,就永遠都不會嘗試,也不好奇,“看彆人演就行瞭。”
要演好普通人,首先得始終保持做一個普通人。普通人走在路上,不會被圍觀或者拍照,也不需要走到哪裏都帶著保鏢。所以他時常會和經紀人說,“咱們彆齣大名,要是有點兒討論度瞭,就彆上節目,讓大傢把我忘一忘,要是最近沒什麼聲瞭,咱再稍微努力努力。”
連著拍幾個戲的時候,白客就會覺得腦子裏有根弦綳得太緊瞭,得鬆一鬆。無論是演員白客,還是白客本人,都需要給生活留一點兒空。
“你不能腦子裏裝的都是角色那點事兒, 迴到傢連哪個椅子的腿壞瞭都不知道,那還得瞭。 而且不放空一下,彆的角色也進不來瞭,腦子都亂瞭,各種情節在裏麵交織。”
沒戲拍的時候,白客也不焦慮。不焦慮的根本原因,或許在於他沒有野心。在這個大多數人都在嚮前狂奔的時代,白客隻想當“第十名”。
上初中的時候,白客考過一次全班第一名,年級排名28,成績單下來的那一刻,他完全感受不到喜悅,反而緊張壞瞭。“我從小就知道,上去瞭就一定會下來,下來瞭一定沒好話。”
他引用瞭一個教育界的觀點,叫“第十名現象”。大概意思是說,一個班裏最有齣息的,往往是處於班裏第十名左右的學生。這個觀點經常齣現在雜誌上,很偶然地為現在的白客畫下瞭錨點。
至少現在,在娛樂圈當“第十名”,是讓白客感到最踏實的位置。
文 | 張嘉琦
編輯 | 趙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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