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也正在追看電視劇《人世間》,一定會對受盡生活苦難的周秉昆,說齣的這句台詞印象深刻。
編劇王海鴒用58集的漫長篇幅,努力迴答觀眾,也迴答自己一個問題:“這幫人這麼窮,這麼苦,怎麼還能夠一塊走過來,到底是因為什麼?”
微博上關於《人世間》的話題
離不開苦和淚
創作過《中國式離婚》《牽手》《大校的女兒》等作品,與周秉昆一樣生於1952年,但王海鴒說,把這本“茅盾文學奬”獲奬同名小說,改編成一部真切、樸實、生動,並且好看的電視劇,是自己從業以來最艱難的一次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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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調明亮溫暖
導演李路說,拿到《人世間》原著後問瞭兩個朋友,一個是陳道明,一個是周梅森,問誰來做編劇比較閤適,他倆給齣瞭同一個名字。
《人世間》原著
但王海鴒並沒有那麼爽落地就接下邀約。她自己買來115萬字的原著,認真看完後,覺得可以聊聊,“書和作者的主旨,就是為生活在底層的人們呐喊,為他們說話,我覺得這個主旨是對的。”
不過她也有自己的看法:“呐喊是對的,但是隻呐喊是不對的。
王海鴒就這樣成瞭《人世間》的編劇
於是和導演互相“麵試”時,王海鴒錶達瞭自己的想法:“小說的色調是鋼鐵色的,一種青灰色,是堅韌的、頑強的,但同時也是沉重的。而我看同樣的生活, 我會希望看到是明亮、溫暖。 ”
這個年近七旬的女編劇,語氣裏有一份自己的堅持,所幸與導演團隊一拍即閤,“他們也希望是明亮的、溫暖的,能給人以希望的,那就決定簽閤同。”
《人世間》的底色是明亮溫暖的
不過改編嚴肅文學,尤其是最高票獲得茅盾文學奬的《人世間》,依然是一根難啃的骨頭。
“嚴肅文學最大的特點是寫人,沒有過多的故事,沒有過多的戲劇性。但改編成劇本,除瞭把所有的心理活動、文字描述,通過影像外化齣來,還要有戲劇性,要有故事性,要有巧閤,要有起伏,要有波摺。這是又一個難點。”
2
沒有主角光環
小說和電視劇都展現瞭普通人苦中作樂的韌性
原著小說著墨最多的東北普通勞動者的生活,對王海鴒來說是完全陌生的。
“ 正因為我不瞭解,給我的震撼也很大 。”
王海鴒坦言,《人世間》的男主角周秉昆一生在底層掙紮、奮鬥,沒有英雄光環,他會仰慕哥哥周秉義心中有大傢,甚至抱怨自己沒齣息,他的終極生活目標不過是把自己的小傢搞好。
周秉昆一生在底層掙紮、奮鬥
這樣的設定,似乎在很長時間裏並不討好電視劇觀眾和市場,但王海鴒對這個角色傾注瞭自己的情感。
“不是所有人天生就開掛,那樣的人畢竟是少數,我們都是大多數人中的一個,所以我們纔會得到安慰。”
她說,這也是自己一直在思考的,“生命的意義到底在哪裏,不見得是為人類做瞭多少貢獻。我為我傢裏做瞭貢獻,等於為大傢做瞭貢獻。沒有小傢就沒有大傢,我覺得這是閤乎我價值觀的東西。”
作為傢裏的老幺
周秉昆的心裏一直渴望得到父母的認可
3
邊寫邊拍邊改
“普通工人之外,人世間也要有精英,要有官員,要有企業傢、知識分子等等。”
改編時,王海鴒既要給普通工人做減法,也給普通工人之外做加法,“某些我沒有積纍的,得現去采訪,去瞭解,去找,去看書,這都需要時間。所以這次足足寫瞭兩年半,拖瞭,晚瞭。”
《人世間》中展示的人情世故
讓很多觀眾感同身受
拖瞭,晚瞭。於是纔寫完35集劇本,《人世間》就開拍瞭。“我壓力有多大?人傢花著錢呢。”
王海鴒坦言《人世間》的劇本創作,是她從業以來最艱難的一次,“我每天工作八個小時,早晨坐到電腦前一直寫到中午,中午小睡一小時,下午又一直寫到晚上。這對一個老人來說,是無中生有,從腦子裏往外掏的過程。”
王海鴒談自己創作《人世間》的感受
那段時間,王海鴒說自己的神經綳緊瞭。
“要改前麵的內容,還要寫新的內容,同時根據演員提的意見來改。演員全是一長串的語音給你留著,晚上我再慢慢地聽。”
最艱難、最痛苦的部分在於,要等著文學編輯的迴復,“每天晚上我的新劇本一過去,或者我改好的劇本一過去,他們當天拍完戲就立馬圍讀,然後把迴復意見發給我,(淩晨)2點看完瞭2點就給我發,3點看完瞭3點發給我,後來我說王彬(文學編輯)你彆半夜發給我瞭,你早晨發給我吧,要不我夜裏睡不著覺。”
好在演員的錶演常常令王海鴒驚喜
但這並沒有緩解一個編劇的焦慮,“後來她每天早上6點發給我,我這是自找苦吃,還不如晚上發,這樣我得熬到6點。”
王海鴒說,整個創作過程,她跟導演李路,跟整個劇組就是這樣相愛相殺“熬”過來的,“ 身體上很苦,但精神上很愉快,我們在藝術上是高度一緻的。 ”
4
一個好女人的誕生
《人世間》在豆瓣由3.7萬人打齣瞭8.1分
也是從另一個角度肯定瞭創作
從115萬字三大本長篇到58集連續劇,從一個滿臉寫著剛毅堅韌的男作傢,到一個創作過許多成功婚戀、傢庭題材的女性編劇, 從小說《人世間》到電視劇《人世間》,變化其實很大 。
比如駱士賓從暴發戶成瞭白手起傢的實業傢,比如蔡曉光婚後的情人角色被王海鴒拿掉瞭,比如周蓉沒有去法國十多年,因為戲劇結構上不好弄,“但人物並沒有顛覆,我還是把她作為正常的知識分子來寫,稍微有點任性,稍微有點傲驕。”
周蓉被設定為一個有些驕傲任性的知識分子
王海鴒坦言,周蓉寫起來不費勁,因為自己身邊很多這樣的人,她又說這次創作中最難的人物,是鄭娟,“她距離我太遙遠瞭。她一輩子沒有工作,一輩子那麼傳奇的經曆,為愛不顧死活,性格又柔又剛。”
於是,這個“大校的女兒”隻好反復地翻看原著,揣摩一個女人柔軟和堅強的邊界,“小說裏,丈夫就是她的天,但我覺得 要改寫成女主角,不能那麼簡單地理解人物 ”。
鄭娟初齣場時
開拍後,演員殷桃也來來迴迴地用微信跟王海鴒討論角色,“演員和我不一樣,她真正投入進去會感同身受,會給我提意見,會給我發大段的語音。她甚至有一次說,應該加一段戲,覺得這個人和那個人應該有交集,沒有交集是不對的。這麼高難度的要求都提,但我覺得她提得特彆對,隻要她提得對,我就想辦法改。”
王海鴒懇切道,“ 這個人物能寫好,我們是在共同創作。 ”
其實演員殷桃距離鄭娟這個角色也很遙遠,她齣生在重慶,沒睡過火炕,也不怎麼會說東北話,更不是一個外錶柔弱的女人。
但演完鄭娟,殷桃說自己收獲很大,“上善若水,內心特彆有力量”,她笑說自己跟鄭娟相比,就是外強中乾。
在編劇、導演和演員的共同努力下,鄭娟這個梁曉聲都說寫得過於善良和美好的女人,受盡苦難,卻閃閃發光。
她總是笑,她說“要是心裏難受吧,我就想點高興的事”,一句話撫慰瞭周秉昆,也鼓舞瞭電視機前的許多人。
她偶爾哭,大多是偷偷在沒有人的時候抹乾眼淚,角色骨子裏的那份堅強和堅定,無需旁白和台詞。
一個好女人的誕生,一部真切的、樸實的、生動的電視劇的誕生,是因為梁曉聲、王海鴒,還有整個《人世間》劇組,對於擁有不普通力量的普通人,最熱忱地書寫和歌頌。
鄭娟的這句台詞勾起很多網友的熱淚
新演藝工作室
作者:孫佳音
編輯:小開
圖片:《人世間》劇照,部分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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