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21/2022, 7:27:33 AM
第五十四迴 法性西來逢女國 心猿定計脫煙花
話說三藏師徒彆瞭村捨人傢,依路西進,不上三四十裏,早到西梁國界。唐僧在馬上指道:“悟空,前麵城池相近,市井上人語喧嘩,想是西梁女國。汝等須要仔細,謹慎規矩,切休放蕩情懷,紊亂法門教旨。”三人聞言,謹遵嚴命。言未盡,卻至東關廂街口。那裏人都是長裙短襖,粉麵油頭,不分老少,盡是婦女,正在兩街上做買做賣,忽見他四眾來時,一齊都鼓掌嗬嗬,整容歡笑道:“人種來瞭!人種來瞭!”慌得那三藏勒馬難行,須臾間就塞滿街道,惟聞笑語。八戒口裏亂嚷道:“我是個銷豬!
我是個銷豬!”行者道:“呆子,莫鬍談,拿齣舊嘴臉便是。”八戒真個把頭搖上兩搖,竪起一雙蒲扇耳,扭動蓮蓬吊搭唇,發一聲喊,把那些婦女們唬得跌跌爬爬。有詩為證,詩曰:聖僧拜佛到西梁,國內�q陰世少陽。農士工商皆女輩,漁樵耕牧盡紅妝。
嬌娥(美人,美貌的少女)滿路呼人種,幼婦盈街接粉郎。不是悟能施醜相,煙花圍睏苦難當!遂此眾皆恐懼,不敢上前,一個個都撚手矬腰,搖頭咬指,戰戰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看唐僧。孫大聖卻也弄齣醜相開路。沙僧也裝嚇虎維持,八戒采著馬,掬著嘴,擺著耳朵。
一行前進,又見那市井上房屋齊整,鋪麵軒昂,一般有賣鹽賣米、酒肆茶房,鼓角樓台通貨殖,旗亭候館掛簾櫳。師徒們轉灣抹角,忽見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聲叫道:“遠來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門,請投館驛注名上簿,待下官執名奏駕,驗引放行。”
三藏聞言下馬,觀看那衙門上有一匾,上書迎陽驛三字。長老道:“悟空,那村捨人傢傳言是實,果有迎陽之驛。”沙僧笑道:
“二哥,你卻去照胎泉邊照照,看可有雙影。”八戒道:“莫弄我!
我自吃瞭那盞兒落胎泉水,已此打下胎來瞭,還照他怎的?”三藏迴頭吩咐道:“悟能,謹言!謹言!”遂上前與那女官作禮。女官引路,請他們都進驛內,正廳坐下,即喚看茶。又見那手下人盡是三綹梳頭、兩截穿衣之類,你看他拿茶的也笑。少頃茶罷,女官欠身問曰:“使客何來?”行者道:“我等乃東土大唐王駕下欽差上西天拜佛求經者。我師父便是唐王禦弟,號曰唐三藏,我乃他大徒弟孫悟空,這兩個是我師弟豬悟能沙悟淨,一行連馬五口。隨身有通關文牒,乞為照驗放行。”那女官執筆寫罷,下來叩頭道:“老爺恕罪,下官乃迎陽驛驛丞,實不知上邦老爺,知當遠接。”拜畢起身,即令管事的安排飲饌,道:“爺爺們寬坐一時,待下官進城啓奏我王,倒換關文,打發領給,送老爺們西進。”三藏欣然而坐不題。
且說那驛丞整瞭衣冠,徑入城中五鳳樓前,對黃門官道:
“我是迎陽館驛丞,有事見駕。”黃門即時啓奏,降旨傳宣至殿,問曰:“驛丞有何事來奏?”驛丞道:“微臣在驛,接得東土大唐王禦弟唐三藏,有三個徒弟,名喚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連馬五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經。特來啓奏主公,可許他倒換關文放行?“女王聞奏滿心歡喜,對眾文武道:“寡人夜來夢見金屏生彩艷,玉鏡展光明,乃是今日之喜兆也。”眾女官擁拜丹墀道:“主公,怎見得是今日之喜兆?”女王道:“東土男人,乃唐朝禦弟。我國中自混沌開闢之時,纍代帝王,更不曾見個男人至此。幸今唐王禦弟下降,想是天賜來的。寡人以一國之富,願招禦弟為王,我願為後,與他陰陽配閤,生子生孫,永傳帝業,卻不是今日之喜兆也?”眾女官拜舞稱揚,無不歡悅。驛丞又奏道:“主公之論,乃萬代傳傢之好。但隻是禦弟三徒凶惡,不成相貌。”女王道:“卿見禦弟怎生模樣?他徒弟怎生凶醜?”驛丞道:“禦弟相貌堂堂,豐姿英俊,誠是天朝上國之男兒,南贍中華之人物。那三徒卻是形容獰惡,相貌如精。”女王道:“既如此,把他徒弟與他領給,倒換關文,打發他往西天,隻留下禦弟,有何不可?”眾官拜奏道:“主公之言極當,臣等欽此欽遵。
但隻是匹配之事,無媒不可,自古道,姻緣配閤憑紅葉,月老夫妻係赤繩。”女王道:“依卿所奏,就著當駕太師作媒,迎陽驛丞主婚,先去驛中與禦弟求親。待他許可,寡人卻擺駕齣城迎接。”那太師驛丞領旨齣朝。
卻說三藏師徒們在驛廳上正享齋飯,隻見外麵人報:“當駕太師與我們本官老姆來瞭。”三藏道:“太師來卻是何意?”八戒道:“怕是女王請我們也。”行者道:“不是相請,就是說親。”
三藏道:“悟空,假如不放,強逼成親,卻怎麼是好?”行者道:
“師父隻管允他,老孫自有處治。”
說不瞭,二女官早至,對長老下拜。長老一一還禮道:“貧僧齣傢人,有何德能,敢勞大人下拜?”那太師見長老相貌軒昂,心中暗喜道:“我國中實有造化,這個男子,卻也做得我王之夫。”二官拜畢起來,侍立左右道:“禦弟爺爺,萬韆之喜瞭!”
三藏道:“我齣傢人,喜從何來?”太師躬身道:“此處乃西梁女國,國中自來沒個男子。今幸禦弟爺爺降臨,臣奉我王旨意,特來求親。”三藏道:“善哉!善哉!我貧僧隻身來到貴地,又無兒女相隨,止有頑徒三個,不知大人求的是那個親事?”驛丞道:
“下官纔進朝啓奏,我王十分歡喜,道夜來得一吉夢,夢見金屏生彩艷,玉鏡展光明,知禦弟乃中華上國男兒,我王願以一國之富,招贅禦弟爺爺為夫,坐南麵稱孤,我王願為帝後。傳旨著太師作媒,下官主婚,故此特來求這親事也。”三藏聞言,低頭不語。太師道:“大丈夫遇時不可錯過,似此招贅之事,天下雖有;托國之富,世上實稀。請禦弟速允,庶好迴奏。”長老越加癡啞。
八戒在旁掬著碓(duì)挺嘴叫道:“太師,你去上復國王:我師父乃久修得道的羅漢,決不愛你托國之富,也不愛你傾國之容,快些兒倒換關文,打發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贅,如何?”太師聞說,膽戰心驚,不敢迴話。驛丞道:“你雖是個男身,但隻形容醜陋,不中我王之意。”八戒笑道:“你甚不通變,常言道,粗柳簸箕細柳鬥,世上誰見男兒醜。”行者道:“呆子,勿得鬍談,任師父尊意,可行則行,可止則止,莫要擔閣瞭媒妁工夫。”三藏道:“悟空,憑你怎麼說好!”行者道:“依老孫說,你在這裏也好,自古道,韆裏姻緣似綫牽哩,那裏再有這般相應處?”三藏道:“徒弟,我們在這裏貪圖富貴,誰卻去西天取經?那不望壞瞭我大唐之帝主也?”太師道:“禦弟在上,微臣不敢隱言。我王旨意,原隻教求禦弟為親,教你三位徒弟赴瞭會親筵宴,發付領給,倒換關文,往西天取經去哩。”行者道:“太師說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難,情願留下師父,與你主為夫,快換關文,打發我們西去,待取經迴來,好到此拜爺娘,討盤纏,迴大唐也。”那太師與驛丞對行者作禮道:“多謝老師玉成之恩!”八戒道:“太師,切莫要口裏擺菜碟兒(說空話),既然我們許諾,且教你主先安排一席,與我們吃鍾肯酒(允婚酒),如何?”太師道:“有有有,就教擺設筵宴來也。”那驛丞與太師歡天喜地迴奏女主不題。
卻說唐長老一把扯住行者,罵道:“你這猴頭,弄殺我也!
怎麼說齣這般話來,教我在此招婚,你們西天拜佛,我就死也不敢如此。”行者道:“師父放心,老孫豈不知你性情,但隻是到此地,遇此人,不得不將計就計!”三藏道:“怎麼叫做將計就計?”行者道:“你若使住法兒不允他,他便不肯倒換關文,不放我們走路。倘或意惡心毒,喝令多人割瞭你肉,做甚麼香袋啊,我等豈有善報?一定要使齣降魔蕩怪的神通。你知我們的手腳又重,器械又凶,但動動手兒,這一國的人盡打殺瞭。他雖然阻當我等,卻不是怪物妖精,還是一國人身;你又平素是個好善慈悲的人,在路上一靈不損,若打殺無限的平人,你心何忍!
誠為不善瞭也。”三藏聽說,道:“悟空,此論最善。但恐女主招我進去,要行夫婦之禮,我怎肯喪元陽,敗壞瞭佛傢德行;走真精,墜落瞭本教人身?”行者道:“今日允瞭親事,他一定以皇帝禮,擺駕齣城接你。你更不要推辭,就坐他鳳輦龍車,登寶殿,麵南坐下,問女王取齣禦寶印信來,宣我們兄弟進朝,把通關文牒用瞭印,再請女王寫個手字花押,僉押(在文書上簽名畫押)瞭交付與我們。一壁廂教擺筵宴,就當與女王會喜,就與我們送行。待筵宴已畢,再叫排駕,隻說送我們三人齣城,迴來與女王配閤。哄得他君臣歡悅,更無阻擋之心,亦不起毒惡之念,卻待送齣城外,你下瞭龍車鳳輦,教沙僧伺候左右,伏侍你騎上白馬,老孫卻使個定身法兒,教他君臣人等皆不能動,我們順大路隻管西行。行得一晝夜,我卻念個咒,解瞭術法,還教他君臣們蘇醒迴城。一則不傷瞭他的性命,二來不損瞭你的元神。這叫做假親脫網之計,豈非一舉兩全之美也?”三藏聞言,如醉方醒,似夢初覺,樂以忘憂,稱謝不盡,道:“深感賢徒高見。”四眾同心閤意,正自商量不題。
卻說那太師與驛丞不等宣詔,直入朝門白玉階前奏道:
“主公佳夢最準,魚水之歡就矣。”女王聞奏,捲珠簾,下龍床,啓櫻唇,露銀齒,笑吟吟嬌聲問曰:“賢卿見禦弟,怎麼說來?”
太師道:“臣等到驛,拜見禦弟畢,即備言求親之事。禦弟還有推托之辭,幸虧他大徒弟慨然見允,願留他師父與我王為夫,麵南稱帝,隻教先倒換關文,打發他三人西去;取得經迴,好到此拜認爺娘,討盤費迴大唐也。”女王笑道:“禦弟再有何說。”
太師奏道:“禦弟不言,願配我主,隻是他那二徒弟,先要吃席肯酒?”女王聞言,即傳旨教光祿寺排宴,一壁廂排大駕,齣城迎接夫君。眾女官即欽遵王命,打掃宮殿,鋪設庭台。一班兒擺宴的,火速安排;一班兒擺駕的,流星整備。你看那西梁國雖是婦女之邦,那鑾輿不亞中華之盛,但見:六龍噴彩,雙鳳生祥。六龍噴彩扶車齣,雙鳳生祥駕輦來。馥�]異香藹,氤氳瑞氣開。金魚玉佩多官擁,寶髻雲鬟眾女排。鴛鴦掌扇遮鑾駕,翡翠珠簾影鳳釵。笙歌音美,弦管聲諧。一片歡情衝碧漢,無邊喜氣齣靈台。三簷羅蓋搖天宇,五色旌旗映禦階。此地自來無閤巹(成婚。巹,jǐn),女王今日配男纔。
不多時,大駕齣城,早到迎陽館驛。忽有人報三藏師徒道:
“駕到瞭。”三藏聞言,即與三徒整衣齣廳迎駕。女王捲簾下輦道:“那一位是唐朝禦弟?”太師指道:“那驛門外香案前穿�[衣者便是。”女王閃鳳目,簇蛾眉,仔細觀看,果然一錶非凡,你看他:豐姿英偉,相貌軒昂。齒白如銀砌,唇紅口四方。頂平額闊天倉(相麵術語。指天庭)滿,目秀眉清地閣(相麵術語。指人的下頷)長。兩耳有輪真傑士,一身不俗是纔郎。
好個妙齡聰俊風流子,堪配西梁窈窕娘。女王看到那心歡意美之外,不覺淫情汲汲,愛欲恣恣,展放櫻桃小口,呼道:“大唐禦弟,還不來占鳳乘鸞也?”三藏聞言,耳紅麵赤,羞答答不敢抬頭。豬八戒在旁,掬著嘴,餳眼(目光凝滯,半睜半閉的樣子。餳, xíng)觀看那女王,卻也裊娜,真個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臉襯桃花瓣,鬟堆金鳳絲。鞦波湛湛妖嬈態,春筍縴縴妖媚姿。斜��紅綃飄彩艷,高簪珠翠顯光輝。說甚麼昭君美貌,果然是賽過西施。柳腰微展鳴金��,蓮步輕移動玉肢。月裏嫦娥難到此,九天仙子怎如斯。宮妝巧樣非凡類,誠然王母降瑤池。那呆子看到好處,忍不住口嘴流涎,心頭撞鹿,一時間骨軟筋麻,好便似雪獅子嚮火,不覺的都化去也。
隻見那女王走近前來,一把扯住三藏,俏語嬌聲,叫道:
“禦弟哥哥,請上龍車,和我同上金鑾寶殿,匹配夫婦去來。”這長老戰兢兢立站不住,似醉如癡。行者在側教道:“師父不必太謙,請共師娘上輦,快快倒換關文,等我們取經去罷。”長老不敢迴言,把行者抹瞭兩抹,止不住落下淚來,行者道:“師父切莫煩惱,這般富貴,不受用還待怎麼哩?”三藏沒及奈何,隻得依從,揩瞭眼淚,強整歡容,移步近前,與女主:同攜素手,共坐龍車。那女主喜孜孜欲配夫妻,這長老憂惶惶隻思拜佛。一個要洞房花燭交鴛侶,一個要西宇靈山見世尊。女帝真情,聖僧假意。女帝真情,指望和諧同到老;聖僧假意,牢藏情意養元神。一個喜見男身,恨不得白晝並頭諧伉儷(kàng lì);一個怕逢女色,隻思量即時脫網上雷音。二人和會同登輦,豈料唐僧各有心!
那些文武官,見主公與長老同登鳳輦,並肩而坐,一個個眉花眼笑,撥轉儀從,復入城中。孫大聖纔教沙僧挑著行李,牽著白馬,隨大駕後邊同行。豬八戒往前亂跑,先到五鳳樓前,嚷道:“好自在!好現成呀!這個弄不成!這個弄不成!吃瞭喜酒進親纔是!”唬得些執儀從引導的女官,一個個迴至駕邊道:
“主公,那一個長嘴大耳的,在五鳳樓前嚷道要喜酒吃哩。”女主聞奏,與長老倚香肩,偎並桃腮,開檀口,俏聲叫道:“禦弟哥哥,長嘴大耳的是你那個高徒?”三藏道:“是我第二個徒弟,他生得食腸寬大,一生要圖口肥。須是先安排些酒食與他吃瞭,方可行事。”女主急問:“光祿寺安排筵宴完否?”女官奏道:“已完,設瞭葷素兩樣,在東閣上哩。”女王又問:“怎麼兩樣?”女官奏道:“臣恐唐朝禦弟與高徒等平素吃齋,故有葷素兩樣。”女王卻又笑吟吟,偎著長老的香腮道:“禦弟哥哥,你吃葷吃素?”
三藏道:“貧僧吃素,但是未曾戒酒,須得幾杯素酒,與我二徒弟吃些。”說未瞭,太師啓奏:“請赴東閣會宴,今宵吉日良辰,就可與禦弟爺爺成親,明日天開黃道,請禦弟爺爺登寶殿,麵南改年號即位。”女王大喜,即與長老攜手相攙,下瞭龍車,共入端門裏,但見那:
風飄仙樂下樓台,閶闔(chāng hé,指宮門)中間翠輦來。鳳闕大開光藹藹,皇宮不閉錦排排。麒麟殿內爐煙裊,孔雀屏邊房影迴。亭閣崢嶸如上國,玉堂金馬更奇哉!
既至東閣之下,又聞得一派笙(shēng,管樂器名)歌聲韻美,又見兩行紅粉貌嬌嬈。正中堂排設兩般盛宴:左邊上首是素筵,右邊上首是葷筵,下兩路盡是單席。那女王斂袍袖,十指尖尖,奉著玉杯,便來安席。行者近前道:“我師徒都是吃素。先請師父坐瞭左手素席,轉下三席,分左右,我兄弟們好坐。”太師喜道:“正是,正是。師徒即父子也,不可並肩。”眾女官連忙調瞭席麵。女王一一傳杯,安瞭他弟兄三位。行者又與唐僧丟個眼色,教師父迴禮。三藏下來,卻也擎玉杯,與女王安席。那些文武官,朝上拜謝瞭皇恩,各依品從,分坐兩邊,纔住瞭音樂請酒。
那八戒那管好歹,放開肚子,隻情吃起。也不管甚麼玉屑米飯、蒸餅、糖糕、蘑菇、香蕈、筍芽,木耳、黃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頭、蘿菔(蘿蔔)、山藥、黃精、一骨辣(一股腦)�l瞭個罄盡,喝瞭五七杯酒。口裏嚷道:“看添換來!拿大觥來!再吃幾觥,各人乾事去。”沙僧問道:
“好筵席不吃,還要乾甚事?”呆子笑道:“古人雲,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們如今招的招,嫁的嫁,取經的還去取經,走路的還去走路,莫隻管貪杯誤事,快早兒打發關文,正是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女王聞說,即命取大杯來。近侍官連忙取幾個鸚鵡杯、鸕鶿杓(sháo)、金叵羅、銀鑿落、玻璃盞、水晶盆、蓬萊碗、琥珀锺,滿斟玉液,連注瓊漿,果然都各飲一巡。
三藏欠身而起,對女王閤掌道:“陛下,多濛盛設,酒已彀瞭。請登寶殿,倒換關文,趕天早,送他三人齣城罷。”女王依言,攜著長老,散瞭筵宴,上金鑾寶殿,即讓長老即位。三藏道:
“不可!不可!適太師言過,明日天開黃道,貧僧纔敢即位稱孤。
今日即印關文,打發他去也。”女王依言,仍坐瞭龍床,即取金交椅一張,放在龍床左手,請唐僧坐瞭,叫徒弟們拿上通關文牒來。大聖便教沙僧解開包袱,取齣關文。大聖將關文雙手捧上。那女王細看一番,上有大唐皇帝寶印九顆,下有寶象國印,烏雞國印,車遲國印。女王看罷,嬌滴滴笑語道:“禦弟哥哥又姓陳?”三藏道:“俗傢姓陳,法名玄奘。因我唐王聖恩認為禦弟,賜姓我為唐也。”女王道:“關文上如何沒有高徒之名?”三藏道:“三個頑徒,不是我唐朝人物。”女王道:“既不是你唐朝人物,為何肯隨你來?”三藏道:“大的個徒弟,祖貫東勝神洲傲來國人氏;第二個乃西牛賀洲烏斯莊人氏;第三個乃流沙河人氏。他三人都因罪犯天條,南海觀世音菩薩解脫他苦,秉善皈依,將功摺罪,情願保護我上西天取經。皆是途中收得,故此未注法名在牒。”女王道:“我與你添注法名,好麼?”三藏道:“但憑陛下尊意。”女王即令取筆硯來,濃磨香翰,飽潤香毫,牒文之後,寫上孫悟空、豬悟能、沙悟淨三人名諱,卻纔取齣禦印,端端正正印瞭,又畫個手字花押,傳將下去。孫大聖接瞭,教沙僧包裹停當。那女王又賜齣碎金碎銀一盤,下龍床遞與行者道:“你三人將此權為路費,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經迴來,寡人還有重謝。”行者道:“我們齣傢人,不受金銀,途中自有乞化之處。”女王見他不受,又取齣綾錦十匹,對行者道:“汝等行色匆匆,裁製不及,將此路上做件衣服遮寒,”行者道:“齣傢人穿不得綾錦,自有護體布衣。”女王見他不受,教:“取禦米三升,在路權為一飯。”八戒聽說個飯字,便就接瞭,捎在包袱之間。行者道:“兄弟,行李見今沉重,且倒有氣力挑米?”八戒笑道:“你那裏知道,米好的是個日消貨,隻消一頓飯,就瞭帳也。”遂此閤掌謝恩。
三藏道:“敢煩陛下相同貧僧送他三人齣城,待我囑付他們幾句,教他好生西去,我卻迴來,與陛下永受榮華,無掛無牽,方可會鸞交鳳友也。”女王不知是計,便傳旨擺駕,與三藏並倚香肩,同登鳳輦,齣西城而去。滿城中都盞添淨水,爐降真香,一則看女王鑾駕,二來看禦弟男身。沒老沒小,盡是粉容嬌麵、綠鬢雲鬟之輩。不多時,大駕齣城,到西關之處,行者、八戒、沙僧、同心閤意,結束整齊,徑迎著鑾輿,厲聲高叫道:“那女王不必遠送,我等就此拜彆。”長老慢下龍車,對女王拱手道:“陛下請迴,讓貧僧取經去也。”女王聞言,大驚失色,扯住唐僧道:“禦弟哥哥,我願將一國之富,招你為夫,明日高登寶位,即位稱君,我願為君之後,喜筵通皆吃瞭,如何卻又變卦?”
八戒聽說,發起個風來,把嘴亂扭,耳朵亂搖,闖至駕前,嚷道:
“我們和尚傢和你這粉骷髏做甚夫妻!放我師父走路!”那女王見他那等撒潑弄醜,唬得魂飛魄散,跌入輦駕之中。沙僧卻把三藏搶齣人叢,伏侍上馬。隻見那路旁閃齣一個女子,喝道:
“唐禦弟,那裏走!我和你耍風月兒去來!”沙僧罵道:“賊輩無知!”掣寶杖劈頭就打。那女子弄陣鏇風,嗚的一聲,把唐僧攝將去瞭,無影無蹤,不知下落何處。咦!正是:
脫得煙花網,又遇風月魔。
畢竟不知那女子是人是怪,老師父的性命得死得生,且聽下迴分解。
總批:
一人曰:大奇大奇,這國裏強奸和尚。又一人曰:不奇不奇,到處有底,也是常事。○難道此國裏再無一個丈夫?作者亦嘲弄極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