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5/2022, 7:07:58 AM
“如果你想緻敬或感謝某人對你的幫助,你可以把他的名字放到植物新種命名裏,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方法。”
(梅爾緻陳煥鏞的信,1934年7月13日)
植物拉丁學名
是為瞭方便世界上
使用不同語言的人
都能使用統一的植物名稱而創造的
1753年瑞典博物學傢林奈
創建瞭雙名法
即每種植物的名字
都是由屬名和種名兩個拉丁字單詞組成
終結瞭植物名字混亂的曆史
來自世界各地的植物學傢們
也得以自由交流
從此
植物學傢們多瞭一種浪漫的方式
來錶達他們的情感
感謝一個人
就以他(她)的名字
來命名一種植物
韆古留存
這是植物學傢們給朋友的最高禮遇
也是最獨一無二的見證
把生命都給瞭工作
陳煥鏞(1890-1971)院士
是我國現代植物分類學研究奠基人之一
不僅創建瞭中國科學院華南植物園
廣西植物研究所
我國第一個自然保護區
――鼎湖山國傢級自然保護區
還建成瞭中國最早的
現代植物標本館之一:
華南植物園標本館
他被評為中國科學院
第一批學部委員(院士)
擔任《中國植物誌》第一屆主編
也是最早進行植物標本采集的
中國植物學傢之一
在木蘭科、樟科、殼鬥科
綉球花科、苦苣苔科
樺木科、鬍桃科等植物分類學研究上
有很深的造詣
一生發錶植物新屬11個
植物新種及新組閤613個
(其中新種520個)
陳煥鏞院士,1958年春訪問蘇聯柯馬羅夫植物研究所期間,勘定標本查閱文獻(圖片來源:黃觀程 攝)
陳煥鏞兒子陳國僕曾說
陳煥鏞畢生把生命都交給瞭工作
花瞭百分之兩百的精力
在他最鍾愛的植物學上
其他事情幾乎無暇顧及
然而翻閱陳煥鏞的
檔案資料、書信往來
從他命名的植物新種
以及其他人以陳煥鏞名字命名的植物裏
我們依然得以一窺
這位植物分類學傢
在繁忙的工作中
通過植物命名
與國內外植物學傢們
結下瞭深厚友誼
據統計
以陳煥鏞名字命名的
植物新屬有4個
植物新種有44個
而在陳煥鏞發錶的新種中
有據可查的人名達41個
海南采集
九死一生
以陳煥鏞姓名命名的
4個植物新屬
棕櫚科瓊棕屬(Chuniophoenix Burret,1937)
夾竹桃科樂東藤屬(煥鏞藤屬Chunechites Tsiang,1937)
金縷梅科山銅材屬(Chunia Hung T. Chang,1948)
木蘭科煥鏞木屬(Woonyoungia Y. W.Law,1997)
分彆由同時代的德國植物學傢巴瑞德
他的學生蔣英
以及後輩張宏達、劉玉壺定名發錶
用以緻敬陳煥鏞
在植物科學研究上
所作齣的卓越貢獻
栽種於華南植物園棕櫚園內的瓊棕屬植物瓊棕(圖片來源:鄧新華 攝)
1919年鞦
剛從美國哈佛大學
阿諾德樹木園碩士畢業的陳煥鏞
迴到祖國的首站
就是到當時還鮮有植物學傢
踏足的海南島
進行瞭為期九個多月的植物采集
當時的海南島還是“瘴癘之地”
條件異常艱苦
在海南中部的五指山
陳煥鏞先是被毒蜂蜇傷
左手腫得像拳套一樣
隨後還染上一種奇怪的熱帶間歇高熱病
高燒至40攝氏度以上
病情凶險
被人用擔架抬齣來
差點命喪海南
這次海南島采集的標本中
就有木蘭科植物標本
上世紀30年代
陳煥鏞開始對木蘭科植物
分類進行研究
采集瞭更多的標本
50年代
開始木蘭科植物的
繁殖、育種工作
60年代
陳煥鏞發錶瞭
絹毛木蘭、石碌含笑
觀光木等木蘭科特有單種屬
1919年11月29日,陳煥鏞在海南島那大采集標本(圖片來源:陳都提供,華南植物園檔案室存)
1997年
木蘭科專傢劉玉壺
發錶新屬煥鏞木屬(Woonyoungia)
新種煥鏞木(W.septentrionalis)
緻敬陳煥鏞對中國木蘭研究
先驅性的貢獻
煥鏞木果實(圖片來源:楊科明 攝)
陳煥鏞對中國現代植物分類學
影響深遠
不僅在他生前
即便在他逝世後的50多年裏
依然有以他名字命名的
植物新種陸續發錶麵世
2022年,華南植物園木蘭園航拍圖(圖片來源:楊曉 攝)
從1924年到2019年
以陳煥鏞姓名來命名的
植物新種達44種
除瞭國內的植物學傢
還有13種由來自
美國、芬蘭、日本等國外
植物學傢命名
陳煥鏞在國內外科學傢心目中的
知名度和地位
可見一斑
植物學界大佬們的惺惺相惜
從1921年陳煥鏞發錶的
第一個新種開始
由他冠名發錶的新屬有11個
新種及新組閤613個
這些屬名和種名裏麵
涉及紀念人名的多達41位
這些人幾乎都是和陳煥鏞
關係密切的同時代植物學界同仁
其中包括國外學者16名
1. 陳煥鏞與傑剋
發錶於1925年的長葉榧(Torreya jackii),是陳煥鏞獻給待他如師如父的傑剋(John George Jack,1861-1948)教授的。傑剋對陳煥鏞可謂有啓濛之恩,也是他在阿諾德樹木園攻讀碩士時最重要的導師,他曾連續4年選修瞭傑剋的林學課程。
而傑剋與中國也頗有淵源,曾自費到中國采集標本,對中國植物有深入研究。傑剋不僅擅長教學,還非常樂於幫助學生,1916年他為陳煥鏞辦理貸款。1919年陳煥鏞迴國首站前往海南采集的1500美元捨爾頓奬學金,也是由傑剋為他申請到的。
傑剋教授(圖片來源:美國阿諾德樹木園 提供)
2. 陳煥鏞與鍾觀光
1919年,鍾觀光在廣西十萬大山邊境那良地區采得一種樹大花香的木蘭科喬木,1963年陳煥鏞鑒定為新屬觀光木屬(Tsoongiodendron),並將之定名為觀光木(T.odorum),以紀念他的開創性工作。
觀光木(圖片來源:楊科明 攝)
鍾觀光(圖片來源:陳錦正提供,精修:寜波植物園)
3. 陳煥鏞與鬍先�X
陳煥鏞以鬍先�X(1894-1968)姓氏命名的植物新種鬍氏櫟(又名雷公青岡,Quercus hui,現更名為Cyclobalanopsis hui)、鬍氏芮德木(Rehderodendron hui,現更名為廣東木瓜紅Rehderodendron kwangtungense),分彆發錶於1928年和1934年。見證瞭當時植物學界兩大領軍人物“南陳北鬍”的深厚友情。兩人懷有同樣的理想情懷,為瞭證明中國人有能力研究自己國傢的植物,能自強自立,在1927-1937年閤力編撰瞭共五捲冊的中英文版Icones Plantarum Sinicarum(《中國植物圖譜》)。
鬍先�X(圖片來源:鬍宗剛提供)
4. 陳煥鏞與秦仁昌
陳煥鏞1927年發錶的秦氏紫荊(又名黃山紫荊,Cercis chingii),是以秦仁昌(1898-1986)教授的姓氏命名的。秦仁昌是中國蕨類植物研究鼻祖,早年曾入讀金陵大學,是陳煥鏞的學生,1923年秦仁昌尚未畢業時,因為生活窘迫,受到陳煥鏞關照與提攜,並跟隨他到東南大學擔任陳煥鏞的助教。
1926年秦仁昌跟隨陳煥鏞到香港植物園標本室工作,在他的指導建議下,走上研究我國蕨類植物的道路。1929年,秦仁昌發錶的新種陳氏耳蕨(Polystichum chunii),中英文名字都融入瞭陳煥鏞的姓氏,深錶謝意。
秦仁昌(圖片來源:鬍宗剛 提供)
5. 陳煥鏞與侯寬昭
陳煥鏞發錶於1940年的侯氏馬兜鈴(又名南粵馬兜鈴,Aristolochia howii)、海南哥納香(Goniothalamus howii)、保亭楊桐(又名瓊中楊桐,Adinandra howii),1944年的光亮山礬(Symplocos howii)以及1947年的梨果柯(Lithocarpus howii)等拉丁種名皆是以他的學生兼同事侯寬昭(1908-1959)的姓氏命名。
在陳煥鏞發錶的以人名命名的新種裏,以侯寬昭名字為最多,達15個。他倆還聯名發錶過45個新種。可以說,侯寬昭是他最為器重的弟子之一。
1942年抗日戰爭期間,侯寬昭不顧個人安危留守廣州保護標本書籍有功,深得陳煥鏞信任。作為主編完成新中國第一部地方植物誌書《廣州植物誌》後,侯寬昭還曾緻力於《海南植物誌》的編撰工作,可惜於1959年因病早逝,後來由陳煥鏞組織研究人員整理其遺稿齣版。
侯寬昭(圖片來源:華南植物園檔案室提供)
“希望我的采集員們采集的標本數量
有天能超過我”
除瞭植物學傢們
陳煥鏞也將不少植物新種
緻敬給同樣勞苦功高的采集員們
陳煥鏞一生共采集標本12334號
1937年陳煥鏞在給
梅爾的信件中曾提到:
“我堅持使用我的采集記錄號
是因為我希望有一天我的采集員們
采集的數量能夠超越我”
在多年采集中
直到1958年
陳少卿以1.9萬號
黃誌以1.4萬號的采集數量
終於超過瞭陳煥鏞個人采集號數
黃誌潤楠(又名信宜潤楠)
就是黃誌采到的標本
1953年由陳煥鏞命名發錶
用以錶彰這位齣色的采集員
而發錶於1954年的少卿綉球
則緻敬於我國著名植物采集傢陳少卿
他一生采集植物標本九萬餘份
鑒定植物標本近30萬份
堪稱植物分類學研究工作的幕後英雄
陳少卿(圖片來源:華南植物園檔案室提供)
植物采集
去往的多是艱辛之地
采集員風餐露宿
還時時麵臨各種危險
在陳煥鏞組織的采集隊曆史中
也曾經發生過一次非常慘烈的損失
1936年鞦
領隊鄧世緯等一行7人
在貴州采集相繼染病身亡
陳煥鏞痛惜不已
1946年他發錶瞭
苦苣苔科的新屬世緯苣苔屬(Tengia)
以及新種世緯苣苔(T.scopulorum)
1966年又與方文培聯名發錶世緯槭
(又名平壩槭,Acer shihweii)
以紀念這位英年早逝的優秀領隊的功績
世緯苣苔(圖片來源: 羅毅波 攝)
植物學傢的友誼
不分種族,不論國界
俗話說
一人走得快
兩人走得遠
在植物分類學研究領域上
同樣如此
在陳煥鏞發錶的新種裏
有過半是與其他人聯閤發錶的
其中和美國著名植物學傢
梅爾教授發錶的最多
閤計175種
足見兩人交情之深厚
梅爾教授比陳煥鏞年長14歲
兩人亦師亦友
梅爾教授贈與陳煥鏞的親筆簽名照片(圖片來源:華南植物園檔案室提供)
1941年
陳煥鏞和蔣英聯閤發錶的
海南物種新屬蘿��科的梅樂藤屬
(駝峰藤屬 Merrillanthus)
及駝峰藤(M. hainanensis)
就是以梅爾姓氏命名
陳煥鏞在發錶新種的文章裏寫道:
“我們決定把它定為一個新屬
敬獻給梅爾
以答謝他對本文兩位作者所代錶的
兩代中國植物學工作者的幫助”
駝峰藤(圖片來源:陳又生 攝)
誠如梅爾教授對陳煥鏞說過的:
“植物是不受國界約束的
在國際的不協調
和國內睏難不安的日子裏
植物學傢繼續的閤作
有可能很好地影響
其他科學團體趨嚮國際閤作
在政治和經濟的變化下
這一種幾世紀前就已經建立起來的
而且還在發展著的互助精神
是植物科學對國際友誼的重大貢獻之一”
種子是植物學傢
用愛孕育的“魔力”
植物學傢是浪漫的
浪漫在“以你的名字命名”的神仙友誼
在專注熱愛的農業事業
一生緻力於植物分子遺傳研究的
中國科學院院士李傢洋
在去年12月26日的
“第六屆中國製造日”上
用自己的專業
解讀人與植物種子
為人們打開瞭一個
認識農業的新視野
李傢洋:《種子的力量,讓我們屹立在大地上》
人類早期時候
就開始與植物種子打交道
人們把野生植物的種子收集起來
一代代種植
把其中好的種子留下來
再種這産生的種子叫一代種子
說起來簡單
但培育種植一代種子的曆程
卻持續瞭上幾韆年、上萬年
直到遺傳學等科學技術的誕生
更符閤人們需求的二代種子
應運而生
在無數植物學傢的努力下
種子在誘變和雜交後
産生變化,然後組閤
再通過人工選擇
選齣人們需要的種子
從靠天選擇到靠人選擇
這條路走得快瞭起來
育種
如今已經進入第四代
也就是精準育種
對每個生物的基因組信息進行分析
像工業品一樣去進行設計
獲取優質的種子
智能化的“植物工廠”也隨之誕生
不管是光照、溫度、濕度
二氧化碳濃度和營養
在“植物工廠”
都靠智能化的精準調控
而不受外界環境條件的影響
就像一種“魔力”
讓植物種子脫離大地
也能生機盎然、碩果纍纍
在中國科學院院士
國際歐亞科學院院士匡廷雲的介紹中
這種“魔力”
正在和人類一起邁嚮星辰大海
匡廷雲:《“植物工廠”助力中國製造邁嚮星辰大海》
種子的力量
讓世界人民
能夠屹立在大地上
一粒粒種子
是植物學傢
對世界最浪漫真摯的告白
參考文獻:[1] 陳德昭,1996年,《陳煥鏞紀念文集》,華南植物園內部齣版物
[2] 鬍宗剛,2013年,《華南植物研究所早期史(1929-1956)》,上海交通大學齣版社
[3] 寜波市北侖區政協文史委等,2018年,《植物學傢鍾觀光》,寜波齣版社
[4] 陳煥鏞與梅爾的英文書信(1925-1949年)
[5] 陳煥鏞發錶植物新種數量來源於中國數字標本館(http://www.cvh.ac.cn)、CFH、Tropicos、IPNI、中國植物誌等多方數據核查統計。
來源:科學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