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8/2022, 7:49:19 PM
##今天鮮花獻給英烈#
1959年4月,八屆七中全會在上海舉行,公安部長羅瑞卿、南京軍區司令員許世友等開國將帥都參加瞭會議。
會議期間的一個晚上,羅瑞卿來到許世友的房間,看望這位老戰友,一起陪同的還有上海市公安局局長黃赤波。
三人相談甚歡,不覺天色已晚,到瞭休息時間,羅瑞卿等準備離開,許世友握著黃赤波的手,滿心期待地說:
“黃局長,找人的那件事我還要拜托你。”
黃赤波略微一怔,隨即領悟過來,點頭道:
“好的,許司令,我們一定派專人負責尋找。”
許世友拱手答謝,高聲道:
“那我許世友就拜托瞭!”
從許世友和黃赤波默契的交流來看,這不是許世友第一次拜托他找人瞭。那麼,許世友要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堅持不懈地尋找?最後結果又如何呢?
這要從1948年的濟南戰役開始講起。
濟南戰役
1948年9月,震驚中外的濟南戰役爆發,山東兵團司令員許世友擔任攻城總指揮。經過一番猛烈的攻堅,城內敵軍已經成瞭強弩之末。
9月24日淩晨,我軍嚮城池發起第四次進攻。激烈的戰鬥中,華野第9縱隊第25師73團的敢死隊衝上城頭,在敵人的防綫上打開瞭一個缺口,與敵軍展開殊死搏鬥,終於將敵人趕下城頭,大批部隊順利進城,濟南全城解放。
傍晚時分,警衛員急忙跑過來:
“司令,快!有人要見你,晚瞭就來不及瞭!”
許世友是個急脾氣,見警衛員比他還急,不滿地說:
“著什麼急!誰要見我?”
“司令,是敢死隊的一名戰士,傷得很厲害,快不行瞭,不停叫你的名字。”
“走!”許世友二話不說,邁開大步,拔腿就走,警衛員一陣小跑追上去。
到瞭戰地醫院,許世友看到一位戰士。
戰士名字叫郭由鵬,是攻城敢死隊的隊員,他在登城肉搏戰中奮勇殺敵,打死瞭5名敵人,但終因寡不敵眾,被敵人砍斷瞭左臂,身上中瞭兩彈,血流不止。
郭由鵬傷勢十分嚴重,由於失血過多,已經到瞭瀕死時刻,但在彌留之際,他仍然低聲、反復呼叫著三個字:
許司令……許司令……
許世友心很硬,從不輕易掉淚,但看到這一幕,他心疼壞瞭,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握住郭由鵬的手說:
“我是許世友!我以攻城兵團全體官兵的名義嚮你緻敬――你是英雄!”
許世友
郭由鵬已經睜不開眼,但他聽齣瞭許世友的聲音,眼角忍不住淌齣一股熱淚,口中喃喃著,似乎在說什麼,因為聲音太低,聽不清楚。
許世友俯下身子,湊近郭由鵬說:
“你有什麼事放不下的,對我許世友說。”
郭由鵬露齣一絲笑容,努力地抬高聲音說:
“我上海傢中有一個從未見過麵的女兒,她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他還想繼續往下說,但這句話已經耗盡瞭最後一絲力氣,頭一歪,咽氣瞭!
許世友緊緊握著郭由鵬的雙手,強忍著淚花,沒有說話。
良久,許世友站起身來,摘下軍帽,嚮烈士敬瞭一個莊嚴肅穆的軍禮,以堅定的語氣重重地說:
“打下上海後,我去看望你的女兒!”
眼見烈士逝去,將軍含淚,在場者無不動容。
許世友瞭解到,郭由鵬參軍前在上海一傢米行當雇員,因為自幼喜好武術,四處拜訪名師,刻苦習武,練得一身好武藝,加上他體魄強健,一人徒手對付三五大漢不在話下,加入解放軍後勇猛善戰,每次都衝在最前麵,這次濟南戰役他主動報名參加攻城敢死隊,一馬當先,乾掉很多敵人,為戰鬥勝利立下汗馬功勞。
可惜的是,就在濟南全城解放之際,郭由鵬永遠告彆瞭這個世界,無法和戰友們分享戰役勝利的喜悅,更看不到全國解放的那一天瞭。
許世友
據郭由鵬的上級和戰友介紹,郭由鵬性格開朗,無牽無掛,最讓他掛念的是新婚不久便分離的妻子,以及一個從未謀麵的女兒。
1946年,25歲的郭由鵬毅然選擇參軍從戎,這個時候他和妻子結婚纔3個月,但為瞭全國解放,郭由鵬放棄瞭兒女情長,離開新婚妻子和上海,從此轉戰南北,一度和妻子失聯,妻子思念丈夫,多次給郭由鵬寫信,都如石牛入海,杳無音信。
後來,郭由鵬終於收到瞭妻子的一封來信,
信中說他們有瞭一個女兒,但不幸的是,女兒齣生不久就被診斷患有先天性心髒病,不能情緒激動,也不能劇烈運動。
從此以後,郭由鵬心裏除瞭妻子,又多瞭一個牽掛――那個未曾謀麵的女兒,那個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可憐的女兒。
郭由鵬把這封信揣在懷裏,期盼著有一天全國解放,自己能早日返迴上海,把可愛又可憐的女兒緊緊抱在懷裏。從此以後,他在戰場上的錶現更加英勇,他希望早一天打敗敵人,取得革命勝利,早一天闔傢團圓。
遺憾的是,郭由鵬英勇犧牲在濟南戰役中,再也見不到那未曾謀麵的女兒瞭。
聽完這一切,許世友的眼角再度濕潤,他暗下決心:
一定兌現自己對烈士的承諾,將來打下上海,一定要找到郭由鵬的女兒,自己親自去看望烈士的遺孤!
聶鳳智
1949年5月27日,第三野戰軍解放瞭上海,時任山東軍區司令員許世友嚮27軍發去賀電。許世友沒有忘記郭由鵬烈士的臨終遺願,他在賀電中特意叮囑瞭一句:
“叫聶軍長(27軍軍長聶鳳智,原為許世友下屬)找一找郭由鵬的女兒,我要去看望的。”
聶鳳智收到電報,立刻安排人手尋找,但因為當時上海剛剛解放,人口眾多,形勢混亂,經過一番努力尋找,沒能找到郭由鵬女兒的下落。
一晃5年過去瞭,人沒有找到,但許世友仍然惦記著這件事。
1954年,許世友調任華東軍區第二副司令員,有一次到上海遇到上海市公安局局長揚帆,對揚帆說起瞭郭由鵬烈士的臨終遺言和自己的許諾,並鄭重請揚帆幫忙尋找。
揚帆被郭由鵬烈士的故事和許世友司令的執著感動瞭,他當即記下瞭郭由鵬的名字,錶示一定竭盡全力尋找,許世友感謝地說:
“找到後,務必第一時間告訴我一聲,我以後來上海時要去探望的,這是我對烈士的承諾!”
揚帆把尋人工作交給瞭老警員錢運石。
錢運石45歲,上海本地人,年輕時就乾警察,先後在上海英租界巡捕房、國民政府上海市警察局任職,當過刑警、巡警和交警,後來秘密加入瞭地下黨組織,人稱“老上海”,對上海各方麵的情況都很熟悉,沒人比他更適閤找人瞭。
可接到任務後,錢運石也作難瞭,因為揚帆隻交待瞭烈士郭由鵬一個人的名字,其他什麼信息都沒有,上海灘這麼大,數百萬人口,僅憑一個名字,怎麼找人?
錢運石認為要找烈士的女兒,必須確定烈士的身份,瞭解郭由鵬的具體情況,包括籍貫、在上海的住址、傢庭成員、社會關係,以及參軍以前在上海的職業,他以上海市公安局的名義給華東軍區政治部發函,請軍區協助提供上述情況。
不久之後,華東軍區政治部迴函瞭,內容卻令人失望。
原來在濟南戰役後不久,野戰醫院的戰地救護所就解散瞭,原本放在救護所的郭由鵬生前遺物,包括那封妻子寫來的信,都找不到瞭,部隊也沒有郭由鵬烈士的檔案,隻知道他是來自上海,1946年參軍,傢裏有一個女兒,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錢運石沒有灰心,他分析認為郭由鵬犧牲5年瞭,上海也解放1年多瞭,他的傢人一直沒有郭由鵬的消息,應該會嚮有關部門打聽消息,於是便跑到民政部門尋找綫索,看是否有人尋找郭由鵬,但摺騰瞭半個月,跑遍瞭所有相關部門,都沒有收獲。
無奈之下,錢運石寫瞭一份報告,建議增加人手,擴大尋找範圍,否則的話隻能放棄,以後尋找機會。
就在老錢準備交報告時,情況突然齣現瞭轉機。
一個晚上,老錢傢裏來瞭一個蘇州的親戚,親戚帶來瞭一張蘇州的報紙,吃過晚飯,老錢順手拿過報紙讀瞭一下,誰承想這無心的舉動,有瞭重大發現。原來這張報紙刊登瞭一組紀念濟南戰役勝利一周年的文章,其中一篇就是專門迴憶和悼念郭由鵬烈士的。
老錢從頭到尾,把整篇文章仔細讀瞭一遍,生怕漏掉一點信息。這篇文章的作者是郭由鵬同一個連隊的戰友,兩人一起從上海參軍,又在一個部隊,對郭由鵬的情況很熟悉,文章中還說郭由鵬對他談起從未謀麵的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女兒!
老錢激動壞瞭,第二天一大早就坐火車跑到蘇州,從報社打聽到文章作者的情況,又馬不停蹄地趕到無锡,終於找到瞭那篇文章的作者,一名姓林的軍轉乾部。
林某告訴老錢,他和郭由鵬一起從上海到蘇北參軍,分在同一連隊,以後一直在同一支部隊,所以平時接觸很多,兩人無話不說,郭由鵬收到妻子的那封來信後,還把信拿給林某看,以後談話聊天時,郭由鵬也多次提起信的內容。
林某記得很清楚,信中主要說瞭兩件事:
一是妻子在郭由鵬離傢後的第8個月生下一個女兒,小名叫娟娟,大名按規矩要由父親起,所以妻子熱切盼望丈夫早日歸來,為孩子取名;
二是妻子因為懷孕生産還有坐月子,原先的工作沒瞭,現在進瞭另一傢紗廠做工。
遺憾的是,郭由鵬沒有跟林某提過自己的傢庭住址和妻子的姓名,老錢立即嚮局長揚帆作瞭匯報,他分析認為根據郭由鵬原來的職業、妻子現在的單位、以及“娟娟”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這些綫索,隻要加派人手,仔細尋找,還是很有希望找到“娟娟”的。
揚帆頷首同意,迅速增派人手參與查找,但找瞭將近十天,還是沒有任何綫索。
許世友
時間一晃,到瞭1957年10月,許世友再次來到上海。
當晚,上海市公安局局長黃赤波到賓館看望許世友,兩人談完之後,許世友又提起瞭尋找郭由鵬遺孤的事,他感慨地說:
“這些年來,我一直惦記著這件事,揚帆當局長找瞭很久沒找到,現在你當局長瞭,不知能否找到?”
黃赤波也是老革命,聽瞭烈士的故事十分感動,暗下決心一定努力幫助許世友兌現承諾,
“請許司令放心,我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找到郭由鵬烈士的女兒!”
許世友點點頭,心中一陣感慨:多少年瞭,如果娟娟還在的話也快10歲瞭,自己還能兌現對烈士的承諾嗎?
“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許世友充滿期待地說。
離開許世友的住處後,黃赤波久久不能平靜,郭由鵬烈士的事跡讓他深受鼓舞,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烈士遺孤,他找到當初錢運石寫的《情況匯報》,抽調三名精明強乾的警員組成一個尋人小組,指示不管想什麼辦法一定要把這件事辦成。
三人小組成立後,壓力很大,因為此時距上海解放已經8個年頭,不管是郭由鵬本人還是他的傢屬,都找不到有價值的綫索。思來想去,尋人小組決定另闢蹊徑:
去郭由鵬的老傢浙江寜波查訪他的親戚。
三人小組趕到浙江寜波,找到瞭將郭由鵬撫養長大並送往上海米行學生意的伯父,老爺子年過六旬,知道侄媳婦叫秦玉蘭,但記不清楚侄子在上海的住址,幸運的是,他還保存著郭由鵬寄給他的兩封信,老爺子翻齣來一看,信封上留著落款:
上海榆林區龍江路。
這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收獲,雖然寄信地址上沒有寫門牌號碼,但對於大海撈針的尋人來講,能具體到一個街道、一條道路,已經是一個很小的範圍瞭,三人小組尋綫追蹤,很快查到瞭郭由鵬的具體住址,登記的住戶是秦玉蘭。
秦玉蘭?!沒錯,她就是郭由鵬的妻子。
遺憾的是,由於時間久遠,秦玉蘭早就不在這裏住瞭,沒人知道她去瞭哪裏。結閤她給郭由鵬的信件,三人小組進一步查訪,得知秦玉蘭現在上海市楊浦區一傢服裝廠工作。
三人小組立即行動,找到瞭秦玉蘭的工作單位――
上海公私閤營順泰服裝公司。
負責接待的副經理告訴偵查員,服裝公司確實有一個叫秦玉蘭的女職工,但是她有丈夫,還有一個上小學的兒子。
偵查人員很納悶,莫非搞錯瞭?此秦玉蘭非彼秦玉蘭?三人商議一番,決定直接跟秦玉蘭見麵,這一見麵纔知道,原來這個秦玉蘭就是他們要找的秦玉蘭。
秦玉蘭和郭由鵬婚後不久,便懷下瞭愛情的結晶,郭由鵬離開上海參軍後8個月,秦玉蘭生下一個女兒,被診斷患有先天性心髒病。
當時,秦玉蘭隻能一個人照顧有病的孩子,還要上班賺錢,生活很苦,甚至因為上班遲到被開除,後來經人介紹進入順泰服裝公司當瞭縫紉工,她日盼夜盼,盼著丈夫歸來,中間還給丈夫寫過一封信,也就是郭由鵬生前珍藏的那封信。
這樣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日子,秦玉蘭過瞭3年,直到上海解放,她也沒有得到郭由鵬的確切消息,推測郭由鵬應該是犧牲瞭,一個叫薑老太的人勸說秦玉蘭不要再等瞭,趁年輕再找一個人嫁瞭。
1949年8月,秦玉蘭經薑老太介紹,與一名小學教師結婚,組建瞭新的傢庭。
偵查員打聽娟娟的情況,秦玉蘭卻不好意思地低下瞭頭,支支吾吾不說話。
偵查員察覺齣異樣,追問道:
“娟娟究竟是怎麼個情況,你要對我們說清楚,否則我們迴去沒法嚮領導報告,也對不起郭由鵬烈士的在天之靈啊!”
聽到這句話,秦玉蘭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哇”的一聲哭瞭齣來…
原來,薑老太跟秦玉蘭是同鄉,平時挺照顧秦玉蘭,給她介紹工作,還把秦玉蘭認作乾女兒。秦玉蘭是個沒主見的女人,認薑老太為乾媽後,很快跟對方信瞭佛,經常跟著薑老太燒香,隻要薑老太開口,她必定言聽計從。
薑老太不僅主張秦玉蘭改嫁,還給秦玉蘭介紹瞭一個對象,那名小學教師跟秦玉蘭同歲,經濟收入不錯,還是未婚,對秦玉蘭印象很好,不介意她是二婚,隻是對帶著一個“拖油瓶”頗有微詞,秦玉蘭本人也很糾結。
這個時候,薑老太給猶豫不決的秦玉蘭齣瞭一主意――
把娟娟送人。
秦玉蘭權衡再三,終於下瞭決心,狠心把娟娟送人瞭,然後和小學教師結婚組建瞭新傢庭,後來添瞭一個男孩。
許世友與長孫女
三人小組麵麵相覷,好不容易找到烈士的傢屬,孩子卻被送人瞭,他們趕緊問秦玉蘭:“孩子送給誰瞭?”
“我是抱著孩子到老城隍廟去的,送給瞭一個燒香的老太太。”
秦玉蘭迴答。
“那個老太太叫什麼?住在哪裏?”三人小組繼續追問。
秦玉蘭想瞭想說,
“我當時沒問,人傢抱養孩子是不願意透露自己身份地址的,我要是問人傢打聽,人傢可能就不要瞭。”
偵查員嘆瞭一口氣,世上哪有這麼狠心的娘,把親生女兒送給彆人,但事已至此,他們也沒有辦法,隻好再去城隍廟尋訪那個抱養娟娟的老太太。
時隔八年,物是人非,找一個無名無姓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難度可想而知,經過一番尋訪,偵查員抱憾而歸。
綫索再度中斷,三人小組隻好寫瞭一份報告,暫時擱置瞭這項工作,黃赤波也很鬱悶,他把報告寄給瞭許世友,許世友看後沉默良久,嘆息道:
“哎,這個女人!”
秦玉蘭沒有得到丈夫犧牲的確切消息就選擇瞭改嫁,在當時生活十分睏難的情況下,我們沒必要過於苛責,但是為瞭再嫁,她竟然不考慮郭由鵬烈士,把患有先天性心髒病的女兒狠心送給陌生人,不管是從情感還是從道德上,都讓人難以接受。
秦玉蘭的那個“乾媽”薑老太也絕非善良之輩,她整天吃齋焚香,一心嚮佛,卻慫恿秦玉蘭拋棄烈士的女兒,導緻許世友苦尋烈士遺孤近十年而不得,應該受到譴責。
許世友與傢人閤影
不過,許世友始終沒有忘記尋找烈士遺孤的事情,後來他又多次提到這件事,對彆人說:
“我當初承諾瞭烈士,一定會兌現,還要找。”
1959年4月,許世友到上海參加八屆七中全會,遇見瞭上海市公安局長黃赤波,再次提起瞭這件往事,於是便有瞭文章開頭的那一番對話。
黃赤波被許世友的執著打動瞭,迴去之後立即重啓瞭尋找郭由鵬烈士遺孤的工作,這一迴他親自調閱瞭以前留下的材料,召見三人小組,和他們一起討論尋找方嚮。
黃赤波從事偵察工作數十年,經驗十分豐富,他分析認為應該改變尋找方嚮,從娟娟的患有先天性心髒病這一點齣發考慮。
黃赤波認為娟娟患有先天性心髒病,老太太既然收養瞭她,就不得不經常去醫院就醫問診,而老年人喜歡嘮叨,說不定在看病過程中會將娟娟的身世跟醫生護士絮叨一番,或者跟自己的親戚朋友訴說,可以從醫院方麵入手,查一查娟娟的下落。
黃赤波的這個建議很快就得到瞭證實,偵查員開始跑上海市的各大醫院,隻用瞭一天半的時間,偵查員就就從廣慈醫院獲得瞭一個重要的綫索:有一個老太太曾經帶著一個小女孩來醫院診治先天性心髒病,老人還跟醫院的護士長說過,
“這個小女孩叫張蔭娟,是上海解放那一年的夏天,從老城隍廟領來的。”
娟娟,上海解放,老城隍廟……時間、地點,跟秦玉蘭說的高度吻閤!
偵查員很興奮,立即嚮醫院調取張蔭娟的病曆,但是醫院方麵沒有保留,偵查員隻好讓醫院注意張蔭娟的情況,隻要她來看病,立馬通知上海市公安局。
一個星期後,上海市公安局接到醫院的電話:
張蔭娟和老太太來看病瞭!
三人小組立即趕到醫院,見到瞭張蔭娟和老太太。
這個老太太姓張,丈夫是上海一名富商,抗戰勝利後,他的丈夫帶著兩個年輕的姨太去瞭台灣,張老太不願意離傢,丈夫便給她留下瞭一些財産,讓張老太獨自一人留在上海,平日經常去城隍廟燒香念佛。
1949年夏天,張老太又去城隍廟燒香,遇見一個年輕的婦女抱著一個小女孩,婦女說自己傢很窮孩子多,實在養不起,希望找個條件好的人傢送齣去。
張老太人很善良,見小女孩很可愛,就生瞭惻隱之心,加上她一個人很寂寞,便領養瞭這個小女孩。
張老太隻知道這個小女孩小名叫娟娟,便給小女孩起名張蔭娟,對其他情況一概不知,更不知道娟娟患有先天性心髒病。有一次,娟娟的心髒病突然發作被送到醫院救治,張老太纔知道娟娟的病情,不過她沒有放棄,而是專門請瞭一個保姆照顧娟娟。
在張老太的精心撫養下,娟娟一天天長大瞭,到1959年時,娟娟已經上小學五年級瞭,但她的心髒病始終沒有治好,還是不時發作,平時離不開服藥,有時還得住幾天醫院,每次看病,張老太都是親自帶她來,也從不吝惜為娟娟看病花錢。
這個張蔭娟究竟是不是郭由鵬烈士和秦玉蘭的女兒呢?
當時沒有“親子鑒定”技術,隻能采取最原始的辨認辦法,而娟娟已經長大瞭,秦玉蘭可能也認不齣來,隻有請張老太去辨認秦玉蘭,如果張老太能準確認齣秦玉蘭,就能斷定這個娟娟就是那個娟娟。
第二天,偵查員帶著張老太來到秦玉蘭上班的工廠,請張老太從一起吃飯的女工中辨認,張老太一眼就從十多名女工中認齣瞭秦玉蘭,偵查員又找到秦玉蘭,從她那裏找到一張娟娟小時候的照片,雖然十年過去瞭,但還能看齣這是同一個孩子。
在確認一切絕對無誤後,黃赤波嚮許世友報告瞭這個令人振奮的好消息,還把調查材料和娟娟的生活照一並給許世友寄瞭過去。
娟娟找到瞭!娟娟找到瞭!從1948年烈士犧牲,到1959年找到烈士遺孤,整整十年瞭,經過十年的不懈努力,許世友終於找到瞭郭由鵬烈士從未謀麵的女兒!
這一天,許世友心中的石頭終於落地瞭,彆提有多高興瞭,他請人給娟娟捎去瞭糖果、餅乾、文具等禮物,還精心挑選瞭一塊絲綢衣料送給撫養娟娟的張老太。
1960年5月,許世友因公來到上海,他來到上海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人去把娟娟接到自己下榻的延安飯店,特地關照也要把那位好心人張老太一並接來。
過瞭小半天,張老太和娟娟來瞭,警衛員趕緊通報給許世友,許世友正在跟上海警備區一位領導談話,聽說娟娟到瞭,立即中止談話,見到瞭娟娟。
娟娟個子不高,身體有些瘦弱,但眼睛很大,人很機靈,許世友見瞭娟娟就像見瞭自己的孩子,撫摸著她的頭,不住地噓寒問暖,跟娟娟講起瞭郭由鵬烈士的故事……
講完故事後,許世友又對張老太錶達瞭由衷的感謝,他緊緊握著張老太的手說:
“娟娟是烈士的後代,你做瞭一件對革命有功的好事,我許世友感謝你!”
許世友是一個愛憎分明的將軍,他可憐娟娟的身世經曆,又深深欽佩張老太的善行義舉,沉聲說道:
“郭由鵬犧牲前,我也不認識他,可他是解放軍戰士,就是我的親兄弟,娟娟以後就是我的親女兒,誰敢欺負老太太和娟娟,我許世友絕饒不瞭他!”
許世友與戰士們在一起
經過十年不懈的尋找,許世友終於找到瞭烈士的遺孤,兌現瞭自己對烈士的承諾,也完成瞭烈士最後的遺願,郭由鵬烈士在天有靈,也可以含笑九泉瞭……
然而,人有悲歡離閤,世事總是無常。
就在許世友找到烈士遺孤2個月後,娟娟有一次過馬路被自行車撞倒摔瞭一跤,傷勢雖然不重,但卻驚嚇到瞭娟娟,誘發瞭娟娟的心髒病,這次發作十分嚴重,醫院盡瞭最大努力,仍然未能挽救這個年輕的生命。
1960年7月19日,娟娟永遠離開瞭這個世界,與父親在另一個世界團聚瞭……
娟娟離世後,人們沒有及時告訴許世友,所以許世友並不知曉此事。1961年3月,許世友再次來到上海,想要跟娟娟見麵,纔知道娟娟已經去世大半年瞭。
許世友聞言大怒:
“為什麼不送最好的醫院搶救?上海有的是好醫院嘛!”
工作人員無語,許世友依舊憤憤難平,又說:
“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嚮我報告!”
工作人員還是沉默。過瞭一會兒,許世友平靜下來,嘆瞭一口氣說:
“早知道會這樣,就該把娟娟接到我身邊,我對不起郭兄弟啊!”
片刻後,許世友又問起張老太的情況:
“那個姓張的老太太怎麼樣?去個人看看她,她收養烈士遺女是做瞭一樁好事,雖然現在孩子死瞭,但這份情義還在嘛!再說,孩子跟她過瞭十多年瞭,雙方肯定都有一定的感情瞭,孩子死瞭,也要對人傢安慰安慰!”
黃赤波
上海警備區立即派人前去探望張老太,經瞭解,張老太的身體狀況還可以,之前香港的親戚多次邀請她到香港定居,但她沒辦法帶著娟娟過去,割捨不下對娟娟的感情,始終沒有答應,現在張老太準備去香港定居,卻因為局勢變化,暫時不能批準。
許世友派人到相關部門瞭解瞭情況,原來張老太的丈夫曾是資本傢,據說和國民黨中統、軍統聯係比較密切,雖然不能確認是特務,但曆史有些不清白,張老太本人沒啥問題,卻受到丈夫的牽連,因此申請去香港定居時未能獲批。
許世友聽說後不以為然,說瞭一番話:
“張老太她丈夫有問題,又不是她本人的問題,況且也不能肯定人傢丈夫是特務。再說張老太一心撫養烈士的孩子,這是對革命有功!如果她真的想去香港,我們可以幫幫她。上海方麵哪個部門在管這類事情的?把我的意見嚮他們轉達一下。”
在許世友的過問下,張老太終於得以成行。
娟娟是不幸的,她一齣生就有先天性心髒病,齣生不久父親犧牲成瞭烈士,年僅3歲就被親生母親狠心送人,十幾歲結束瞭短暫的一生;娟娟又是幸運的,她得到瞭張老太的精心照顧,得到瞭許世友的關心,在許世友的不懈尋找下,娟娟終於知道瞭自己的身世。
許世友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瞭,但作者卻久久不能平靜,郭由鵬、許世友、秦玉蘭、薑老太、張老太……當麵對睏難和挑戰時,他們做齣瞭不同的選擇,令我們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