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於晏的肉體,不香瞭?
上映一個禮拜,許鞍華導演的《第一爐香》遭盡嘲諷。
大師級的電影,底子裏是殘忍的“娜拉墮落”故事,宣發走的卻是土味愛情路綫。被“愛而不得”等狗血金句騙進電影院的部分觀眾,自然無法接受。
《第一爐香》被稱做“第一爐鋼”,不至於吧?
於是,對電影的炮轟,理所應當地指嚮選角。健美陽光男孩彭於晏成瞭駱駝祥子,頗具肉感的馬思純被嘲為虎妞。
的確,馬思純不像葛薇龍,彭於晏更不像喬琪喬。
馬思純的錶演就不說瞭,隨著電影推進下去,彭於晏飾演的最不像喬琪喬的浪蕩子,倒成瞭影片中最值得琢磨的人物之一。
渣歸渣,卻並不令人討厭。歸根結底就在於他是特殊時代夾縫裏的“廢物”,他的淫蕩裏藏著坦誠,貪玩中又顯得脆弱。
他是葛薇龍的選擇,也是時代、人心陷落的證明。
彭於晏的肉體
一直以來,彭於晏都是演藝圈的一抹燦爛陽光。早年他是體貼可愛的男友唐鈺小寶(《仙劍奇俠傳》)和黃天闊(《聽說》);年紀稍長後,他開始以健美的形象齣現在銀幕上,時而是運動員,時而是緝毒警察、軍人,一身正氣。
健美型男,能演好虛弱公子哥兒?/《翻滾吧,阿信》
在姑媽舉辦的聚會上見過喬琪喬一麵後,葛薇龍早想再會會這傳說中的浪蕩公子哥,藉著到喬誠爵士傢藉廚師,果然又見到瞭喬琪喬。
不像第一迴那樣穿著瀟灑休閑西裝,這迴,在自傢花園遊蕩玩耍的喬琪喬穿著貼身白色馬甲,渾身散發著亞熱帶樹木般清新生猛的荷爾濛,忽而自然地湊近,讓葛薇龍渾身一震。這好歹不是木訥的乖學生盧兆麟能比的。
這棉麻馬甲是這樣穿的嗎?請你收斂一點!
色誘已成。薇龍抗拒不瞭香港的物欲,同樣也抗拒不瞭情欲。喬琪喬迷人的外錶和另類的浪漫,對剛齣社會的薇龍是巨大的誘惑。
喬琪喬與薇龍在花園相遇,正是互訴衷情的時刻,沒想到他竟然說自己不能結婚,也不能承諾愛,但可以給人快樂。這番厚顔無恥的渣言渣語,彭於晏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說齣來,竟不顯得油膩。
之所以不討人厭,大概是因為他像孩子一樣炙熱天真,任由欲望支配。漫漫長夜,等人睡去瞭,他就藉著月光穿過小樹林,爬上圍牆與薇龍相會。
這樣孩子氣的公子哥性格,齣現在陽光、頑皮的彭於晏身上,似乎並不違和。
彭於晏演渣男,竟也不違和。
喬琪喬的脆弱
電影中有一幕令人印象深刻。
喬琪喬貪玩,偷偷養著幾條蟒蛇,他先是用這一盒寵物蛇嚇壞瞭葛薇龍,趁機將其抱入懷中。接下來一幕,父親大怒,讓僕人把這蛇放瞭。
那一刻,他站在花園中,像孩子一般大喊“媽”,既是抗議,也是小孩子般習慣性地嚮媽媽求助。最後,父親不理會他,關瞭窗,蛇也被僕人收走。喬琪喬沒有嚮前去搶,而是站在原地帶著哭腔哀嚎——“Daddy no”,一個一米八的成熟男性軀體裏,原來住著一個長不大的脆弱小孩。
全景俯拍鏡頭下,彭於晏無助地站在一片綠色中,像極瞭小時候耍賴皮想要一個玩具大哭的你,發現母親根本不理會、頭也不迴往前走。
電影不少細節都在呼喚觀眾共情葛薇龍的“母愛”。
在獨裁式父親的威嚴之下,喬琪喬連養一隻寵物的權利也沒有,可憐至極。
而前一幕,彭於晏還吊兒郎當地在花園裏摘下玫瑰花放在母親的陵墓前,雖然是一時興起,觀眾卻也能推斷,喬琪喬並非沒有“心”,他隻不過是一個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的人。
電影沒有拍齣來的是,作為混血兒,他從小在學校被喊“鬼佬”,母親去世,父親兒女眾多,分不齣多少愛給他。也許成長過程中,他也不斷追問過“我是誰”這個問題,但他終究是個沒有根的人。
唯一有的,就是迷人的混血兒外錶。
既然隻有這外錶是有用的,可以換來愛,那他就理所應當要去享用女性的喜歡。他要證明給所有人看,他是有能力的。
夜深獨處,沒心沒肺的喬琪喬也有瞭三分憂愁。
他是那個病態時代誕下的畸形兒,於是自願走上一條自我放逐的道路,利用自己的性魅力,也利用他人,來換取眼下的歡愉。正如他坦誠又無賴的告白,“我不能結婚,不能給你承諾,但我可以給你快樂”。
他的人生沒有終極意義、沒有尊嚴,也不需要真情。相比起其他人,他是徹徹底底的悲觀主義者,所以他不肯好好做人,考上大學也索性不去,一路墮落到底,靠著生存本能,混一天是一天。
這樣的脆弱,喚起瞭薇龍的愛。但虛弱的渣男,終究不具備完整人格。可憐薇龍,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調皮模樣,老少通吃。
渣男新樣本
乍一看,《第一爐香》的確像是個戀愛腦的悲劇故事。
大學生葛薇龍不願跟隨父母迴上海,一心投奔在香港的姑媽,期待過上不一樣的生活。沒想到苦戀上香港風流公子喬琪喬,為此走上瞭“墮落”之路,與姑媽共同侍奉uncle,以此來供養“愛情”。
可是葛薇龍留在香港,並不是為瞭愛情。
在她第二次在碼頭準備上船迴上海的時候,船上的髒亂、下層社會人擠人的狼狽都在不斷提醒她,迴去之後要麵臨的境況是如此窘迫。然而,隻要她下船,留在這個繁華之地,那一切就都還有可能。
再者,她已經享受到瞭奢靡的生活,放棄談何容易。她不服輸,於是心一橫,轉頭把行李扔進水中,留瞭下來。至此,齣走的“娜拉”已決定自願走上“歧路”。
至於她理想中的“愛情”,隻是她自欺欺人的保護色罷瞭。那個年代受過教育的女性,一方麵渴求浪漫愛情,另一方麵也深信女子最好的歸宿,就是結婚生子。仿佛有瞭這兩點,就不算“墮落”。
葛薇龍的愛情早已幻滅。
但為什麼是喬琪喬?
連這個純潔的大學生也輕易被錢收買,著急把自己賣瞭換豪車、換前途。
他看透瞭自己,對自己的無能、懶惰和貪婪開誠布公。就像一個末日城堡裏的王子,命運已經把他變成瞭廢物,可秉性裏尚存一絲真誠。
這些渣言渣語,也令人詫異地坦誠。
從這個角度來看,在時代洪流中躺平的喬琪喬,就像是香港這個大染缸中的一股清流。
這樣的形象,似乎更符閤葛薇龍對愛情的想象。
然事已至此,她已主動走進瞭香港權色交易的名利場,這是一條無法迴頭的路。
就像張愛玲形容的,“悒鬱的紫色緞子屏風上,織金雲朵裏的白鳥”,再怎麼華麗婉轉、美妙動人,注定隻會在日久天長中漸漸發暗、發黴,“死瞭也還在屏風上”,無論是姑媽還是葛薇龍,都逃不齣。
喬琪喬這個另類渣男,是葛薇龍命運的解,也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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