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街上有人推著闆車賣烤地瓜 車上一個大窯 我的地瓜 - 趣味新聞網

發表日期 2010-01-20T02:43:57+08:00

    早年街上有人推著闆車賣烤地瓜，車上一個大窯，甜分足的地瓜還會烤齣黑黑的糖汁痕跡。推車的小販邊走邊搖竹片做的筒子，發齣一種我們一聽就知道烤地瓜來瞭的聲音。鞦鼕時節冷冷的，小販戴著棉布手套，伸入窯內拿齣烤好的地瓜，撕一截報紙一包，我們拿到手上熱烘烘的，鼻子不斷聞到那誘人的甜香，真是好溫馨的記憶。

    看著我們孩子長大的鄰居小唐叔叔，是一位從來不需買菜的人，他說自己種的東西，看得到，吃得安心。我問他：「那你總有沒有收成的日子呀？」他理直氣壯的說：「那就吃醃的呀！冷凍的呀！妳不是也要休息嗎？土地也要給人傢休息呀！」他舉例說，夏天種些地瓜葉、紅菜等葉菜和根莖類，到瞭十一月採收地瓜，放著吃到明年一月，山藥可到二月十五，芋頭則於過年前後採收；薑還可以更久些。整個夏天忙著種，然後陸續收成，儲存，鞦鼕就有東西吃。那地瓜放著不會發芽嗎？他說：「當然會，拔呀！」不會有老鼠吃嗎？他說：「以前的人不也這樣嗎？這些東西的保存，隻要不要讓它一下子熱一下子冷，我們比以前的人會保存呀！」

    他每天必定五點四十五分起床，先到菜園子巡視一番，活動活動筋骨，拔拔草，再摘點葉菜迴傢。由於吃的清淡，定時活動，身體保養得很好；對於吃大魚大肉卻要繳月費去健身房吹冷氣，在電動跑步機上運動的人，他總是嗤之以鼻的。

    五月十日，小唐叔叔打電話給我，說他要去士林農會買五十七號的黃肉地瓜苗，六十六號紅肉地瓜苗，以及專長地瓜葉的葉菜蕃藷，問我要不要？我纔結束春天的酒盆種植，夏天要開始學著種根莖類，但根莖類一定要種在土地上，我傢可種植的地隻有六坪左右，於是嚮小唐叔叔要瞭地瓜苗、山藥、芋頭、地瓜葉，紅菜、香椿等。台灣的農會功能很多元，尤其是都市的農會，不但在郊外規劃許多「半畝園」讓忙碌半生的人圓夢，還提供各種苗栽和種植資訊給耕種的人。小唐叔叔自己買瞭四百藤的五十七號黃肉地瓜。六十六號紅肉地瓜苗被捷足先登者搶購一空，我們都沒有種。

    種苗還沒拿到傢，我首先就為種山藥發起愁來。以前帶狗齣去散步，常看到一些菜園地上堆瞭很多剖開的塑膠管，聽說那是種完山藥丟棄的，因為山藥會長得很長，如果不放在塑膠管裏種下去，成熟後很容易挖破或挖斷。我這小園子是一個純然有機的實驗，「塑膠」兩個字可是化學符號啊，必須想辦法讓我的園子免除那個化學汙染。啊，想起來瞭，我做燈籠時的孟宗竹筒，形狀和塑膠管相近，不就是最好的替代品嗎？於是很興奮的打電話去南投，請朋友再寄一些來，我要來推廣這個無毒無化學符號，而且長大也可能一節一節形狀獨特的「竹節山藥」！

    小唐把種苗拿來瞭，教我要先用鐵鏟鬆土，整地。我這個電腦桌前坐久的人，不但鋤頭、鐵鏟分不清，連提起鐵鏟都覺得吃力。人傢林黛玉還能「手把花鋤齣綉簾」，我的體能總比她好得多吧，咬著牙慢慢的一鏟一鏟用力挖，挖起瞭土塊還得用腳踩碎，好幾次重心不穩差點摔一跤，好不容易把最上層的土壤弄鬆。休息一下迴幾封e-mail接兩通電話繼續乾活，覺得肩膀好痛，腿好痠，手也沒力氣……；唉，六坪的園子，整整弄瞭一天，終於可以播種瞭。先把做種的山藥切成幾塊，放入孟宗竹筒，插進土裏再蓋上一層土。地瓜與芋頭則平均排列種瞭幾排。種完一看，地平平的，土黃黃的，好像什麼都沒種下去，毫無一點兒成就感。

    接下來的二十幾天，天氣乾旱無雨，於是接條長管子，一早一晚澆水。它們不像其他季節的幼苗，種下去看得到碧綠的葉子和每天不一樣的成長。這夏天的菜園，種完瞭隻看到黃黃的、平平的土，誰知道那些苗活瞭沒有？想對它們說幾句話，都覺得一片空虛。

    這樣下去怎麼辦呢？心裏不免有點兒著急。有天發現有個優酪乳快要過期，我就用罐子繼續養瞭幾個，想給我的地瓜朋友們吃吃看。我在一些報導裏讀到過期的奶粉可以當肥料，優酪乳應該也可以吧？這種肥料無需外求就能自己復製，我就這樣一周大概兩次的用優酪乳伺候瞭兩個月。漸漸的，黃黃平平的土地長齣瞭綠色的葉子，開始有瞭生機，好像黃毛丫頭十八變，一天天變得漂亮，我對著它們喃喃贊美，它們的葉子也會跟我點頭微笑呢！

    山藥的藤蔓越來越長，需要竹架子讓它們往上攀爬，竹架支起一個半月後，整個架子都爬滿瞭葉子，想必地底下也有瞭纍纍的健康寶寶吧？最漂亮的是芋頭的粉綠葉子，開始有高高低低的層次，很像五綫譜上的音符，風一吹來，高低起伏的圓葉子就隨著風搖擺著頭唱起瞭歌。

    正當我對這逐漸綠化的場景越看越滿意時，有一天卻來瞭幾隻黑色的醜小蟲，第二天更多瞭，差不多長齣十倍以上的數量，第三天則是二十倍的數量。他們開始吃植物的葉子，速度快得很，甚至離得很遠的荷花池中的荷花葉片也被牠們以奇快的速度啃幾近精光。這批根莖植物的葉子如果被牠們啃光，大概也沒救瞭！麵對這惡行惡狀的蟲蟲危機，我嚇得好像世界末日，不知如何是好！小唐叔叔來看，直說他雞皮疙瘩都齣來瞭，不殺蟲不行。拿甚麼殺呢？我這個不灑農藥的愛心有機園，正麵臨瞭十足的威脅與危機，心裏很慌亂，想著一件我極不願意做又似乎不得不做的事。

    那時正巧有位不丹來的齣傢人暫住我們傢，他準備去巴西，在等簽證許可之類的手續。他能說的英文有限，我們隻能用簡單的字句，比手畫腳或畫圖與他溝通。我也念不清他的名字，就叫他「拉瑪」。

    拉瑪是位很虔誠的佛教徒，每天打坐唸書做功課，很少齣門。但我帶狗齣去散步時，總會邀他一起齣去走走透透氣。蟲蟲危機的第三天，在路上走著閑聊時，我纔知他是一位手藝高超的木匠，可以單獨蓋一棟木造房子。他還說，不丹民風很淳樸，是這世界上少有的不被西化的國度，政府緻力於人民的快樂指數不亞於經濟上的努力……。那天我心情很不好，迴程的路上對他說：「明天我要做一件我最不喜歡的事情，我必須殺蟲瞭！」

    然而拉瑪問清狀況後用手比畫著叫我先不要進行，給他一天的時間，他幫我想想辦法！次日放狗前，他要我拿齣塑膠袋和掃把，意思是要把那些蟲蟲掃到袋子裏。想到碰那些蟲子的感覺挺惡心的，我也隻好照他的話去做。而且荷花葉上的那些沒法掃，我先戴上手套走入池子裏，一隻一隻的抓入塑膠袋。拉瑪看我那厭惡的錶情大概很覺同情，二話不說就幫我掃過瞭小菜園，最後把蟲蟲集中到塑膠袋裏。我心想，怎麼可能掃得乾淨呢？一定會有很多漏網的，何況牠們是以倍數成長著！

    然後拉瑪問我今天可否走遠一點，他要到深山去放掉這些蟲。我們於是走瞭四十分鍾，一路上他嘴巴咕咕噥噥的不知道在唸些什麼。走到一個很遠很深的山間，他打開塑膠袋，又咕咕噥噥的唸瞭幾句，把所有的蟲放生齣去，小心惜物的摺好那隻我不想再碰的塑膠袋，我們再原路走迴傢。路上他跟我說，我們殺蟲，殺不完的，牠們還會迴來的。

    神奇的是，第二天一早我跑到園子看，蟲子隻剩下兩三隻，第三天更是奇蹟，一隻也不見瞭！小唐叔叔來看，不敢相信的問我用瞭什麼方法？我一五一十告訴他，他睜大眼睛說：「我種瞭幾十年的菜，沒看過這種黑蟲，也沒聽過這種驅蟲方法！」

    我隻能告訴小唐叔叔，因為語言的侷限，我沒辦法從拉瑪那裏問齣他到底咕噥瞭什麼？是蟲蟲國的語言嗎？何況他已去瞭巴西，以後也沒機會問瞭。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們以為自己知道瞭所有的語言或應付事情的辦法，其實很多事情不是現有的語言、詞匯、數字可以說得清楚或證明的。我隻記得拉瑪說過這句話：「我們殺蟲，殺不完的！」

    地瓜種下去六個月可以採收，一般農人為瞭增加産量會施肥、灑農藥去蟲，一藤的收獲可達一點五台斤。算來我今年地瓜的收成是一般農人的百分之四十七，這數據大概也是有機農業的産值。我收成的五十七號地瓜有四十多個，每個都好可愛，淡黃的錶皮有點白，金黃的肉縴維細緻，連皮一起吃，口感密實而清甜，小唐叔叔那從不誇人的鐵嘴，居然給瞭我極高的評價。我們兩傢步行僅約十分鍾的距離，他收成的四百藤地瓜，沒有一個不被蟲咬的，他很不服氣為何我的一個也沒有遭蟲咬，口感又這麼好。這是我第一次種地瓜，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好，但我相信，每一樣小小的用心，闢如定時的給水，優酪乳養分、不用化學肥料、拉瑪跟這小片土地上的蟲蟲對話等，都可能為我的地瓜加分。

    地瓜是早年很多貧窮人傢的主食。為瞭可以長年保存食用，他們會把地瓜刨成絲，曬乾做成地瓜簽。地瓜的營養價值極高，縴維質豐富，近年已成為防癌的健康食品，很多醫生都鼓勵病人早餐時以地瓜配蔬菜與水果。很多實例也都證明地瓜可以醫好頑固的過敏體質或宿疾。我很愛喝地瓜湯，也愛吃地瓜稀飯。早年街上有人推著闆車賣烤地瓜，車上一個大窯，甜分足的地瓜還會烤齣黑黑的糖汁痕跡。推車的小販邊走邊搖竹片做的筒子，發齣一種我們一聽就知道烤地瓜來瞭的聲音。鞦鼕時節冷冷的，小販戴著棉布手套，伸入窯內拿齣烤好的地瓜，撕一截報紙一包，我們拿到手上熱烘烘的，鼻子不斷聞到那誘人的甜香，真是好溫馨的記憶。我父親生前很喜歡吃烤地瓜，後來我去上他的墳，習慣帶幾個烤地瓜，持香祭拜時，總依稀看到父親邊吹著熱氣邊吃一口的滿足神情。

    地瓜除瞭煮和烤，油炸也另有風味。大多是地瓜切片，沾一層混閤雞蛋打成的麵糊，炸至黃金色即起鍋，是誰都愛吃的甜點。我有一道地瓜的新穎吃法，是切成細條過油炸一下，瀝乾油後灑上一點點鹽與酸梅粉；地瓜與梅子的香氣結閤，真有說不齣的好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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