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0/2022, 2:42:36 PM
齊魯晚報 齊魯壹點記者 劉雨涵
單應桂:
1933年9月齣生於濟南,祖籍山東高密。
1949年5月參加工作,任山東人民齣版社美編。1961年畢業於中央美術學院,師承葉淺予、蔣兆和、李可染、李苦禪、劉淩滄諸名師。現為山東藝術學院教授、山東省文史研究館館員、山東女書畫傢協會終身名譽主席、中國女畫傢協會顧問、第四屆中國美術傢協會理事,2016年單應桂藝術基金會成立,任基金會名譽理事長。原山東省美術傢協會副主席。
代錶作《湖上婚禮》《山村婦女組畫》《春風》《高原組畫》等,齣版有《單應桂畫集》《單應桂國畫選》《硯邊寄情》《容園繪事》等。
今年單應桂已是89歲高齡瞭,但她說自己仍是“退而不休”。“做專業的人可能沒有停下來的時候,越到瞭後麵,我越覺得人的積澱更多一些,社會給自己的營養也更多一些。”
對於一個藝術創作者來說,單應桂反而更享受當下的狀態――做事不用按照規章計劃,都是齣於自己主動意願,也沒有其他事務煩擾,可以全身心投入創作。“這是一個畫傢最幸福的狀態,就像孔子說的‘隨心所欲不逾矩’,既自由,但又在一定規律之內。”
年畫是鄉愁
單應桂有著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我晚年的時間就這麼多瞭,不能平均使用精力瞭,隻求能在年畫這一點上做齣一點東西。”年畫,幾乎牽絆瞭單應桂的一生,她曾說,年畫就是自己的鄉愁。“一個如此接地氣、紮根於民間沃土的畫種,無論它的內容和形式都難以使人忘懷,對每個人來說,它就是故鄉的味道。”
與年畫結緣,要追溯到單應桂的幼年時期。她本是在濟南城中長大的孩子,卻因為戰爭而逃難到農村。八年的逃亡經曆,她苦中覓樂,從年畫這種民間藝術中汲取養分。“我對年畫的喜愛是情不自禁的,小的時候看《老鼠娶親》,在幼小的心靈上是永遠忘不瞭的東西。”
1956年,單應桂成功考入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係。在此之前,她是山東新華書店的美術編輯,還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對於來之不易的學習機會,她加倍地珍惜。大學二年級時,單應桂創作瞭一幅作品《和平幸福》,童年對於年畫的情愫流淌到瞭筆尖,躍然紙上。可她的內心卻十分忐忑,“在高等學府裏,畫的都是陽春白雪的東西,我突然間換瞭個下裏巴人,能不能被接受?”此時,她的老師李可染先生站齣來給予瞭肯定,“他說這個是中國的,很好,你就畫下去。”
單應桂創作《和平幸福》
在那個時代,李可染不僅肯定瞭單應桂的個人作品,更明確瞭一種藝術理念。“現在我們都知道年畫和民族文化傳承聯係在一起,但那個時候還沒這種提法。對於民間藝術,是褒還是貶?是瞧得起還是瞧不起?李可染先生說明瞭這個東西不是下裏巴人,它代錶瞭中華民族。”老師的首肯,讓單應桂確定瞭一生國畫、年畫並行的創作方嚮。
《和平幸福》成功入選“世界青年聯歡節美展”,單應桂由此在中國畫壇嶄露頭角。其後她的作品《當代英雄》《做軍鞋》《湖上婚禮》《山村婦女》《逃亡――童年的記憶》等,都受到瞭認可,十餘次入選全國美展,並多次獲奬。
“可貴者膽,所要者魂”“藝術不是探囊取物,它需要苦心經營”……這些來自老師的教誨單應桂一直銘記著。2014年,單應桂創作瞭《李可染》《蔣兆和》《李苦禪》《葉淺予》四位老師的肖像畫,以感念師恩。葉淺予曾對單應桂的畫作評價說,“樸素大方而又鮮麗生動, 用筆準確 ,設色簡明 ,富於裝飾效果,其藝術情調既通俗而又高雅,清麗悅目。”
單應桂創作《恩師李可染》
教學就像試驗田
可即便破除瞭“民間年畫是下裏巴人、文化糟粕”的觀念,“年畫應該被淘汰”的聲音也是不絕於耳。單應桂的努力讓畫傢吳澤浩感佩不已,“她為中國的水墨畫、白描畫、年畫及各種有趣味的民族繪畫在世界的地位而奮爭瞭幾近一生。”這句話道齣瞭單應桂藝術跋涉的艱辛,但她沒有退縮逃離,而是更加堅定有力地揮舞起瞭年畫創作的大旗。單應桂曾到河南實地考察年畫創作,聽到瞭這樣一個故事:有一位老華僑和傢鄉通信,老傢的人問需要給他寄什麼東西,老華僑說,自己就要一張年畫。這讓單應桂堅信,年畫有其存續的巨大價值。
“對藝術最好的繼承就是創新。”單應桂在年畫創作領域鉚足瞭勁鑽研精進。“早在延安時期美術傢們就開始提倡‘新年畫’,利用舊的形式來反映新的內容,藝術不能越畫越迴到老東西上。以前的年畫畫門神、畫財神、畫竈王爺,後來就畫解放軍,畫的好瞭也能齣精品。”單應桂覺得年畫是一個可以推嚮世界的藝術形式,不能老被人當古董來對待,“必須有新的語言、新的精神狀態,新的錶達手法也要吸收進來。”
單應桂創作《湖上婚禮》
慢慢地,單應桂發現影響年畫往高層次發展的一個重要問題在於畫、刻、印分傢。“會畫的不會刻,會刻的不會畫,藝術最要害的地方就是斷氣兒。自己構思的畫稿,再換另一個人來刻齣來,他的刻刀底下齣不來那種衝動,注入不瞭那種情感。要想使年畫往高精尖發展,畫傢必須同時是個版畫傢。”覺悟到這個問題時,單應桂已經50多歲瞭,她立馬就報名去學版畫,但是由於年齡太大,還是力不從心。
單應桂意識到,這個問題不是靠自己三五年就能解決的,於是她開始嘗試辦班教學,為年畫創作培養後續人纔。1983年,在單應桂的倡導主持下,山東藝術學院正式成立瞭年畫專業。為瞭改善畫、刻、印分傢的狀況,單應桂從濰坊請專門從事單刀刻版的工人技師。為突齣年畫教學特點,單應桂設立與此相關卻又史無前例的民間剪紙、漢畫像磚畫像石等課程。在單應桂的努力下,她的學生中先後有八人次在全國獲奬。
進入90年代,辦瞭7屆的年畫專業戛然而止,但單應桂沒有放棄奔走呼號。2017年,單應桂創作瞭十二生肖的木版年畫,並完成瞭8萬字的年畫研究手稿。2019年,單應桂藝術基金會和山東藝術學院共同舉辦的首屆山東藝術學院年畫高級研修班,同年,山東藝術學院年畫藝術研究中心成立。
“研究中心的成立,對我是極大的安慰。不管上課多少,有人在這裏為年畫吹喇叭、提個醒,就是好事。教育是個慢活兒,就像農業實驗田一樣,得一茬一茬慢慢往上提高。我們有這麼好的文化積澱,如果在我們這一代人手裏毀掉就太可惜瞭。”
深入一綫交流
除瞭年畫,單應桂在人物畫方麵也頗有建樹。在她看來,人物畫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具有突破性的畫種。“解放前的人物畫多是仕女、士大夫,坐在小船上釣魚的漁夫都是那種弓著身子的形態,是一種死氣沉沉的麵貌。這跟我們後來的現代人物畫錶現齣來的精神狀態絕對是不一樣的,現代人物畫反映的是現代人、現代生活的新麵貌。”單是對於衣服紋路的錶現,就是一門不小的學問。“過去人們穿的是寬袍大袖,現在人們穿的是棉襖、製服,怎樣將以前中國畫裏乾裂鞦風、潤含春雨的觀念應用到筆墨裏頭?新的內容需要完美的形式去錶達。”
80多歲時,單應桂又創作瞭係列水墨寫意作品《太白詩意圖》《易安鞦吟圖》《羲之愛鵝圖》等,迴望中國古典精神,藉古開今,錶達瞭其恬淡曠達的內心世界與精神追求。北京大學教授王曙光對單應桂的畫作評價為:大巧若拙,大樸不雕,敦誠厚重,莊嚴沉穆,質實無華,大器豪放。“單應桂先生的畫作,洋溢著一種樸拙守正的齊魯氣派,一種充實厚重的美學精神,一種大氣磅礴的人格氣象。先生從來不炫技,不浮躁,而是摒棄浮華,返璞歸真,敦厚內斂,光而不耀。她筆下的人物,就像齊魯大地一樣莊嚴、質樸、厚重、敞亮。”
2021年正值山東省文聯成立70周年,而單應桂早在1963年便調到山東省文聯,成為美協乾事。“文聯就像火車頭一樣,帶動著下麵各個協會的提高發展。”1962年,山東省文聯邀請李苦禪、潘天壽、傅抱石等老藝術傢到青島召開座談會,提齣瞭建立“山東畫派”的構想,這是一項可以載入山東省文聯史冊的重大事件。就在單應桂調入山東省文聯的第二年,便遇上瞭慶祝建國15周年全國美展。文聯經過討論決定,參展作品應該突齣山東美術的特色,於是就以年畫為主要參展畫種。為此,文聯專門成立瞭一個創作班子,各個地區的優秀作品被選送到省裏來,各地的畫傢也集中到文聯進行創作。“這是很大的一個工程,我那時負責領紙筆、橡皮、顔料等,各項都要一一登記。然後自己還要同時創作,我有兩張半畫作都入選瞭那次美展。”
當時山東入選建國15周年全國美展的作品有50幅左右,光年畫就占瞭30多幅,在中國美術館展齣後一下子就引起瞭轟動。有評論傢提齣山東年畫有三好:畫的好、組織好、題材好。當時單應桂被文聯派駐到北京的展廳裏瞭解情況、聽取意見,她在那裏還成瞭誌願講解員,“很多人都來問我這個年畫具體是怎麼勾綫、怎麼填的,問得特彆仔細。當時《人民日報》還有整版報道選取瞭十來幅山東年畫,而且每一張年畫下邊都配有短小的文章評論,可見山東在全國掀起瞭一股年畫熱。”
單應桂還記得,山東省文聯為瞭讓作品能夠深入一綫群眾,還曾經組織畫傢們扛著畫作到濟南曆城集市上讓老百姓品評。“我在那裏鋪下攤子,用石頭、磚頭壓著畫,叫老百姓過來看哪張好、哪張不好,聽他們講講為什麼好、為什麼不好,這真的是非常深入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