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2/25/2022, 1:21:4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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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
展期:展至2022年3月15日
地點:上海藝術品博物館
跨年期間,上海藝術品博物館一個展覽悄悄地火瞭,“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將一門對中國人來說既神秘又好奇的小眾藝術――細密畫呈現在觀眾眼前,華美的色彩、精細的筆觸、豐富的故事背景……細密畫是一個越看越有故事的畫種。
細密畫是用特彆細的畫筆繪製的畫作,以精細筆法見長,最早可以追溯至公元3世紀中葉。細密畫最早以插畫的形式齣現在經典的抄本中,後來也被用在扉頁徽章、盒子、鏡框等物件上和寶石、象牙首飾上作為裝飾圖案。
細密畫在波斯被發揚和傳承,並且流入印度、土耳其,成為極具特色的繪畫形式。“波斯之魅――伊朗細密畫藝術展”通過四個章節“皇朝掠影”“王書傳說”“詩情畫意”和“采風問俗”,呈現瞭細密畫和背後的世界。
細密畫的存在與書籍息息相關,追溯它的詞源,“miniature”一詞源自拉丁語“染紅”派生齣的法語詞,來自中世紀歐洲手抄本書籍中以染紅作為裝飾的章節首字母。最早的細密畫也是用來陪伴書籍文字,描繪齣一個個想象中的場景畫麵。
當我們走入展廳時,看到的第一幅細密畫是《國王和他所愛的人》,畫中一位年輕的波斯男子走進宮殿,他的視綫被牆上的掛毯所吸引。而畫中掛毯所繪內容被展方放大製成一幅壁畫,在走進展廳時,率先看到的便是這幅巨大的壁畫。這幅細密畫畫麵充滿著伊斯蘭圖案的細節,繁復的波斯地毯、精美的鳳凰圖案,還有馬賽剋的建築裝飾,主人公置身於這樣美輪美奐的環境裏,壁畫中的人同樣是一個衣著華美的男子,身邊圍繞著不同的女性……
這幅細密畫是當代畫傢作品,但是它背後的故事是一個古代傳說,由波斯詩人寫就的薩珊國王霍斯洛二世與亞美尼亞公主希林的傳奇愛情故事。這個故事是波斯細密畫最愛錶現的題材之一,看著這幅畫,我們想象著畫中的男子被壁畫預示著自己的人生,他將經曆不可逃避的愛情、衝動和背叛……
“皇朝掠影”和“王書傳說”這兩個章節,揭示瞭在古代伊朗,細密畫這種藝術形式的特殊地位,即它貴族藝術的一麵。波斯細密畫興起於濛古人統治伊朗的伊兒汗王朝時期(13世紀前後),13-17世紀是細密畫在伊朗的流行時期,這種流行很大程度上是源自皇宮和貴族的委托,類似於中國南宋畫院,伊朗也存在幾大畫院和宮廷畫師,古代細密畫也是皇傢貴族欣賞和把玩的藝術。
在所有的皇傢畫院齣品中,可能數量最多的就是《列王紀》題材的細密畫,這是波斯民族的史詩,由詩人菲爾多西用波斯語所作,記載瞭波斯從古老的過去一直到阿拉伯入侵前的故事,收錄瞭很多民間傳說。曆代君主上任之後的重要文化工程就是齣一套插圖版《列王紀》。
正是《列王紀》等一係列傢喻戶曉的波斯文學作品將波斯細密畫推嚮創作的高潮,對比不同時代的《列王紀》細密畫可以看齣細密畫風格的變化。
比如作品《神話》,原作藏於伊朗馬利剋國傢博物館,這幅作品中明顯可以看齣來自中國山水畫的影響。畫麵中有三個人物呈斜綫排列在山石後麵,看著前景裏的龍,無論是山石還是天上的雲彩,均取自中國畫程式,雲彩可以看齣祥雲的紋樣,就連人物的麵部,除瞭頭飾和鬢下的毛發,也類似於中國工筆畫中的人物麵孔,臉的五官基本都是一個樣子。
如果說這幅作品讓我們想到中國繪畫,成於16世紀的《之魯斯塔姆與蘇赫拉布戰役》則看到瞭同中有異。兩匹戰馬上,兩個人正在奮力鏖戰,這兩人正是波斯傳說故事中勇士魯斯塔姆和他的兒子蘇赫拉布,父子殘殺彼此不識,這個悲劇故事正是《列王紀》四大悲劇之一。
雖然山的畫法還是可見山水畫的紋路,但細密畫在顔色上簡直是任由想象力馳騁,與中國山水畫完全相反,顔色透露瞭細密畫的非寫實本性和波斯民族喜愛艷麗顔色的文化傳統。兩個人物一個紅色一個黑色,戰馬也是一個青藍色,一個粉色帶有斑點,可以想象在翻開書籍時看到這樣的插圖是多麼讓人耳目一新。
有研究錶示,伊斯蘭教禁止偶像崇拜,圖案紋樣絕少人和動物,但受到瞭蘇非神秘主義的影響,細密畫畫傢是用心靈之眼描繪事物的本來麵目,錶現的是“真主眼中的世界”,所以人物和動物形象得以保留。細密畫站在神的角度,觀看人間百態,所以沒有透視法,沒有景深,也沒有個性的人物肖像,這是一個在平麵上無限延展的立體世界,這個世界中顔色不因為光綫而産生變化,什麼顔色也都可能齣現。伊朗細密畫在曆史上的經典作品基本上都符閤上麵的特點。
而到瞭當代畫傢穆罕默德・拉賀賈尼安手裏,細密畫的程式化已經被打破,吸收瞭歐洲文藝復興以來的繪畫技法,布局也不再采取中心布局。《之薩姆紮爾和神鳥》是個很好的例子,講述瞭古代波斯英雄薩姆重新去山裏找迴自己齣生時白發的兒子紮爾的故事,山中的神鳥將紮爾送到薩姆身邊。這個畫麵在細密畫中多次被描繪,大都會齣現薩姆在山中,神鳥銜著紮爾的形象。而在這一幅當代作品裏,背景被藝術傢完全抽象化,采用瞭伊斯蘭圖案紋樣,整個畫麵全力突齣瞭兩個主角薩姆和紮爾,色調由多彩絢爛也變成瞭統一的暗色調,而對人物的刻畫則非常真實和準確。
在時代的變化中,細密畫慢慢發生瞭變化,不光錶現在構圖和透視上受到瞭西方繪畫的影響,在繪畫的內容方麵,日常百姓的生活和民間風俗,甚至是人物的肖像畫都進入瞭畫題。在章節“采風問俗”和“詩情畫意”中,細密畫是描繪伊朗民俗文化的一麵鏡子,同時,作為裝飾藝術,細密畫還用來裝飾書法作品,形成一種與中國寫意書法完全不同的造型藝術樣式。
比如薩法維時期(1501-1736)的細密畫作品《戀人》,畫麵中間是一對戀人,女方正在給男方的胳膊上留下“燒傷的痕跡”,這是當時情人之間錶達忠誠的一種方式。畫傢阿夫紮爾・侯賽尼師從細密畫大師禮薩・阿巴斯,展覽中可以看到阿巴斯的幾幅作品,大部分都以刻畫青年人為主,比如《閱讀的青年》,雖然是復製品,但還是可以清晰地看齣人物頭發的精細和畫麵的圓潤。齣自同一人之手的《愛情鳥》裏對鳥的刻畫則完全是中國工筆畫的手法,可見細密畫不停地在融匯各傢之長。
展覽也有很多現當代細密畫作品,它們往往有比較清晰的作者風格。一位21世紀的畫傢阿裏・阿斯加爾・塔吉維迪,他的幾幅作品都以建築恢宏的大場麵為主,熟練運用透視法則,但是突齣瞭建築的圖案裝飾性和整體的艷麗色彩。這些畫傢都以自身的技法來豐富細密畫的語言,也讓這個承載著文化和曆史的藝術門類繼續講述它的故事。
供圖/上海藝術品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