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6/2022, 7:04:27 AM
三層樓的宿捨內,所有臥室、樓道、陽台、扶梯邊,都擠得水泄不通,健身房內也擠得密密層層,她們整天整晚在那裏坐,在那裏吃,在那裏睡,甚至連躺直身子的空隙都沒有……她們在這裏已經連續生活35天瞭……
這一個留居杭州的美國人記錄的,1937年底,日軍攻陷杭州城後,婦孺等難民躲避在一個收容所裏的情形,而無數來此尋求庇護的男子都被拒在瞭門外,他們的命運可想而知。
(日軍裝甲部隊進城)
日軍侵入杭州後,杭州的百姓真實的生活狀態是什麼樣的呢?這個美國人的日記,用真實的日記記錄瞭當時的狀態,雖然沒有華麗的辭藻,卻讓我們感到更加真實,不妨抽齣一點時間,讓我們迴顧一下那一段曆史瞬間,總好比去逛“日本風情街”。
湖濱之城的杭州,相傳馬可波羅曾經來此遊覽,是中國的風景區之一,平常有人ロ八十萬。日軍於�`九三七年十ニ月十四日上午八時攻陷該城,其先頭部隊為藤井部隊,殘暴的日軍從此開始瞭血腥的屠戮。
實際上,中國軍隊對於杭州未加防禦。這個美國人嚮海外的朋友寫信,介紹瞭當時的淪陷情形,以下幾段是從他的信裏摘錄的:
(照片中兩名日軍正在看遠處錢塘江上被炸毀的錢塘江大橋)
1、杭州未設防,日軍輕鬆占領杭州城
“諸位朋友:十�`月初,日軍從杭州灣登陸,似乎並未遭遇抵抗,上海戰區內的中國軍隊受到瞭敵人的包抄,而且浦南又沒有防禦的設備,因此不得不開始總退卻,直到日軍於十二月間占領南京後,總退卻的形勢纔終止。我們今天聽到失一城,明天聽到失一鎮,大傢似乎覺得隻要日軍有占領杭州的意思,那是十分可能的……
“十二月十九日,謠言甚熾,據說,接無綫電報告,浦南中國軍隊依照預定計劃完成撤退步驟後,又與日軍奮力戰鬥瞭,真相到底如何,大傢莫名其妙。直到那一天,杭州附近所有鐵路橋梁完全被炸毀,省政府主席、市長及其他官員完全離開,悶葫蘆纔揭穿。十二月二十二日午後,錢塘江大橋和最新式的電力廠也被炸毀,爆炸聲非常巨大,事前曾經得到當局通告,自來水廠的機件的被拆卸破壞,夜間警察也撤退瞭。
十二月二十三日,當我們睜開眼晴時,杭州已經是一個毫無防禦的荒涼城市。
“我們曾與中日雙方討論和平占領杭州的計劃,據現在的情形看來,除發生若乾難民被搶劫的事情外,這計劃似乎已經成功瞭,因為我們當時感覺到:我們將受有新式配備的和有紀律的日本軍隊統治瞭,杭州即使在軍事的占領的狀態下,我們以為一切將安好如常。
(嘉興城日軍軍馬)
“日本方麵顯然知道不會遭遇任何抵抗,因為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軍隊進來都是疏疏落落、零零碎碎,既無軍事上的秩序,也無軍事上的警戒。從十二月二十四日起,他們更像散步一般,三三兩兩,走入杭州,槍倒掛在背上,沒有什麼偵察,也沒有什麼準備,什麼都沒有。這樣街道上便逐漸齣現�`小隊一小隊的日本步兵,精神非常疲乏,來往徘徊,尋覓食物!
“聯隊長到達杭州後,我們就去拜訪他,並錶示願意閤作。他命令杭州的父老徵集糧食,但因為過去兩天已發生搶劫,所以不容易辦理。我們和聯隊長談話時,聽到日本兵槍殺兩個平民的報告,原因是這樣的:一個人因為不懂日本兵說的話和寫的字,轉身就跑,還有一個人看見瞭日本兵想逃走,據說這一個日本兵能講中國話,他講瞭‘這個人想逃走’的一句話後,就開槍射擊!
“可是,我們還希望這些隻是偶然的、單獨的事件。晚上,我們睡眠的時侯,還覺得長期的緊張局麵是過去瞭,我們冒著許多危險繼續為救護事業而努力工作,總算是值得瞭,我們現在隻需適應日本方麵的統治,可以在和平與安全的環境中照常工作瞭。我迴憶起一九二六年聖誕前夕的情形,那時我們住在某一省的舊宅內,北伐軍已占領該處,我們預料我們自己、我們的兒女、以及一般的基督教徒,勢將經曆一個艱苦的時期。北伐軍的一位指揮官卻是基督徒,因此我們不安情緒安靜下來,恐怖的心理完全掃除。可是這一次我們對於和平的希望,是十分痛心地幻滅瞭。
“聖誕節早晨,我們的希望還很濃厚。八時,我們在醫院內舉行儀式,九時,英僑為亞細亞火油公司的病人和另英人舉慶,教堂內七點鍾的慶祝,也照常舉行,十點鍾的平常禮拜,也有許多人參加。
(照片中是在杭州西湖湖堤旁休整的日軍)
“可是,當我從教堂齣來,走迴醫院的時候,我開始懷疑瞭。街道上到處都是遊蕩的日本軍隊,毫無秩序,大多數把槍扛在肩上,一點也沒有人歡喜的神情(行軍十天左右的步兵就是這一樣子)!我轉入一條直達醫院的大街,看見一個麵目猙獰的日本兵正用掘壕溝的工具,輕鬆地撬一個店鋪的門……於是全城搶劫擄掠的暴行開始瞭。
昨天我們有幾個人還以為我們所設立的收容所也許並無用處,但從今天起,驚怖的婦女和她們的孩子都擁到我們的收容所來瞭,飛機也整天在天空不斷迴鏇,重炮轟擊瞭許多個小時,因為日軍要擾亂錢塘江對岸的中國軍隊。
2、外僑守護中國難民,求助婦孺難民去救護所
自十二月二十六日起,真正的守護工作開始瞭。聖誕節之夜,醫院的四壁,會有凝重的撞擊聲,我們略感不安。
二十六日早晨,我便偕史多敦醫生巡視醫院的周圍,有沒有需要加強防禦的地方,當我們走到東北角時,幾個婦女懇求我們援助。我們教她們避到蕙蘭中學去,那裏有一個紅十字會收容所,隻消走十分鍾。她們說紅十字會不肯收容她們,語氣很堅定,我答應領她們同去。於是她們招呼親友和孩子,請我在這裏等一等,那裏等一等,我領瞭一群婦女,穿過街道,穿過日本兵的崗位,直到蕙蘭中學,門外正有約一百個難民,吵嚷著要進收容所。
我讓看門的中國人開門,放入我領去的四十個左右難民和擠在門外的難民。看門人說:我不能夠開門,已經容納不下瞭。我對他說:豈有此理,婦女非進去不可,請剋蘭登先生齣來。
剋蘭登是管理這一個收容所的美國教士。他齣來瞭,告訴我校內已收容難民約八百人左右,但原來計劃收容一韆人。所以不妨讓這一批難民進去。
中國職員說開門要小心,否則門外所有男男女女,都將一哄而入。我便對大傢說,收容所隻收容女和孩子,門外的女人和孩子都可以進去的,但男人必須讓開,站到對麵去!他們都十分情願,服從我的吩咐,約九十個婦孺放入校內。
這是我第一次的守護工作。
此後數天內,我每天總有兩三次要領著受到各種驚嚇的婦孺,送到收容所去,每次十個或二十個不等。這些婦孺多數是在醫院方麵聚集起來的。
(劫掠的日軍)
3、廣慈醫院內擠滿婦孺,連躺下的空隙都沒有
自十二月十四日起,我們就關起外麵的大門,由外國人輪流看守。最初兩天是我值班的,赫陶醫生幫瞭我許多忙。加�{脫女士後來成為把門大將,一天到晚守在門口,決定誰可以進院,看見成群的難民如潮水一般湧入醫院,以求安全。我立刻關上大門,逐漸加以區彆,男的大多數教他們齣去,女的則集閤在前門邊院外病人的講道所內,然後我領她們到難民收容所去。
當時的情景極為淒愴;可憐的母親帶瞭幾個孩子,有的抱在懷裏,有的牽衣蹣跚而行,成年的姑娘攜著被褥、衣服、傢用雜器等等的大包小包。一步一步躑躑躅前進,每隔幾分鍾要停頓一次,不使中途失散,慢慢地經過一條條的街道,沿路遇到許多日本兵,日本兵雖然不一定會麻煩或侵犯她們,但她們隻要看見日本兵的麵目,心裏就會極為恐怖!
驚怖的婦女集在各收容所門外,請求保護,一天多似一天。兩個最大的收容所收容難民由一韆人,已經增加到一韆五百人以上瞭。收容所內的情形,自然是不堪設想,弘道女校收容所裏的難民已經擠擠滿瞭人,甚至連可以躺直身體的空隙都沒有瞭,然而,一批批的母親,成年的女兒和小孩子們還是擁進去,結果三層樓的宿捨內,所有臥室、樓道、陽台、扶梯邊,都擠得水泄不通,水門地闆的大健身房內也擠得密密層層,她們整天整晚在那裏坐,在那裏吃,在那裏睡。
目睹這種情景,誰都反對戰爭,反對戰爭所給予人類的痛苦,然而收容所裏的人還是幸運兒!她們吃些什麼呢?一天一餐,還是費瞭很大的氣力!她們的衛生狀況怎樣呢?隻是由於中國辦事人員的熱心努力,以及中國婦女的明理順情,纔能夠勉強忍受下去。我們原來計劃四天以後就有辦法,可是到今天為止,她們已經在這種狀況下生活三十五天瞭,婦女還不能安全迴傢。
我們規定日常的工作,對於醫院以內的事情,史多敦醫生一概不管,他專門負責外麵救護難民的事情,醫院裏的汽車和救護車歸他使用。他做瞭下麵這許多事情:
二月二十七日上午九時,城隍山女修道院報告,日本兵已入院內,威脅著婦女,廣慈醫院方麵是否能夠相助?恰有日本軍官一人到醫院,史多敦醫生便與一軍官同乘救護車前往,把日本兵驅逐齣院,把婦女送往瞭仁愛醫院。
午後一時四十五分,天主教堂也來電話:廣慈醫院能否相助?(杭州電話綫已斷,但廣慈醫院、天主教堂、之江大學及鬆木場廣慈分院的電話綫,仍設法保全,而以廣慈醫院為中心)。史多敦醫生又和日軍軍醫官田中立刻齣發,原來一個酒醉的日本兵打瞭台模爾主教的嘴巴,雙用槍刺嚮他威脅,田中下車後,就把日本兵趕齣去瞭。
之後,史多敦醫生又開著救護車到彆一個地方去裝柴,給某一個收容所送米,替醫院取煤,或把我們送到六個值班的地方。為瞭這種事情,我們中間每一個人,隨時都可能齣去周鏇……
(照片中就是被日軍抓來的中國百姓,他們的結局更是無法想象。)
4、杭州城時常燃起大火,不難想像這火又是日軍的罪惡紀錄
“我曾提起火警。我們的醫院在城市的中心,南麵的馬路相當寬散,東、西、北三麵都是老式的街道,南麵有許多幢陳舊的房屋,其餘三麵所有的房屋,一大部份是木闆和灰泥造成的,也腐敗不堪,不難想像,一旦發生火災,是十分可怕的。
十二月二十六日,我颳好鬍子,嚮西跳望,一抹黑煙似乎在我的臥室和史多敦的住宅間冉冉上升,不久,黑煙變成火焰,醫院的大鍾報告火警。我披上外衣,急忙衝齣,那時院中工役,都已趕往醫院的西麵。我走到前門纔知道火焰在醫院之外,乃走到街上,原來起火的地方,是在醫院西首的街��麵,隔著一道二十尺高的牆垣。
於是我走迴醫院,大傢已開始搬移西首病院中的病人,我告訴他們暫時還不用,我又到史多敦住宅北麵的宿捨三層樓上,看得很清楚,火勢往對麵吹去,除非火勢轉嚮,越過兩道牆垣,延燒二三十碼,我們不會有什麼危險。要是火勢轉嚮的話,這裏的宿捨就極端危險,這樣我們的醫院也自然真正危險起來。但不久大傢終於能夠安全地進行早餐,八點鍾的慶祝,卻不得不取消瞭。
“ニ十六日以後,城內時常燃起大火,但相當遙遠。有兩次我們也不得不齣去探望起火的地方,甚至有一次是晚上,值班人員不得不喚醒我齣去觀火,因為覺得那火焰實在太迫近瞭。伍特女士傢裏的僕人,那天夜裏也起身兩次,到草地上去探望……
“每天早晨九時,我去看伍特女士,去視察收容所,有時去訪問戴勒先生的地方,心中頗愉快。
有一個時期,送牛乳人不敢齣去送牛乳,我就成為外國朋友的送牛乳人,醫院內始終有新鮮牛乳,這是我們的一種幸福。在我們的醫院內,可以有秩序地生活和享受,幼稚園、小學、中學婦女聖經班,都準時上課。
我們的醫院可以說是雞犬不寜的混亂世界中的洞天福地。伍特女士和收容所附近的日本兵接談,並無麻煩,反得若乾幫助。元旦那天,在教堂和伍特女士住宅間的一個營房前,我看見牆壁上寫著這幾個大字:“敬愛的主教,恭賀新喜”。
主教也在教堂門上貼瞭一張嚮他們錶示好意的通告。這是不愉快環境中的一個愉快地方。不過,伍特女士等在這附近,還時常要救護被日本兵威脅的婦女。
(慰安所門前的日軍排起瞭長隊)
5、日軍全城搜颳,每天都汙辱婦女的事情
自日軍占領杭州以來,除搜颳全城外(據我所知,恐怕沒一傢住宅或店鋪不日軍搶掠,並有許多戰馬拴在住宅或店鋪內,美麗的杭州變成髒的醜惡的地方)。各方麵都有汙辱婦女的報告,收容所外每天有許多驚怖的婦女,講述她們所遭遇的事情。
我們的醫院裏就有許多受難的婦女,其中兩個因為日本兵追逐從樓上的窗口跳下,都摔斷瞭背骨,有一個還摔斷瞭腿骨。搶劫、傷害、屠殺、奸淫、放火,有增無減,整個杭州變成瞭恐怖的城市,隻有外國人的房屋內和收容所內是安全的。
(日軍在殘殺我抗日戰士)
6、在杭州的日本憲兵並不能保證老百姓的安全
“日本當局尤其是憲兵,確實盡力幫助外僑,但杭州的中國人則毫無保護,一任日本兵擺布,掙紮呻吟於淫威之下。即使我們有時嚮日軍當局抗議,他們認為“殊難置信”,因此對於這些事情,常常不加重視。
“日本的憲兵很好,可惜人數太少,有一天黃昏時候,我正在喝茶養神,醫院裏的事務員秦君跑來報告,兩個日本兵正在他的傢裏搶劫,要我去幫助。我勉強偕行,剛走到醫院轉角,見一憲兵站在腳踏車旁,嚮幾個日本兵傳達命令秦君就跑上前去,寫瞭幾個中國字,求他幫助。他和我們同去,捉瞭一個手執長柄刺刀的日本兵,記錄姓名,並將他送往完兵司令部……
“當我們提齣這些不幸的事情,促請日軍當局注意時,我們也會預料他們或會說齣這句話:‘你們看上海、南京或嘉興的情形罷!’
“在這一次戰爭中,我們的教會工作,究竟有什麼成績,有什麼意義,我們不能斷言。屬於杭州範圍的三個教區,如今都駐守著雙方的軍隊,鑒於杭州的實際況,想起彆處的情形,不寒而栗。錢塘江對麵的三個教區,尚無日軍侵入,我們祈禱能夠避免這樣的浩劫。可是,恐怖潛入各地。在日軍未占領杭州以前,對於日軍暴行的種種傳說,我們曾嚮中國人錶示懷疑,不足為信,痛心得很,現在卻不得不加以承認,而且些傳說還不能夠充分形容實際發生的恐怖情形呢!
“占領杭州的日軍,本有最好的機會,以證明一個有紀律的軍隊,占領一個不設防的城市,鞦毫無犯,這機會卻失去瞭。杭州沒有防禦,城內未留一兵一卒,日方顯然預先就知道。可是,日軍當局既不約束土兵,也不設法鼓勵居民恢復秩序,當局不加阻止,而且婦女都處於極度不安全狀態。
7、日軍對外僑的態度及財産安全情況
“講到外僑個人,我們並無多大怨言。據我所知,隻有三個外僑曾受日軍侮辱,而這三個外僑,恰巧代錶三個國籍,一個是法國教會的台模爾主教,一個是美僑麥剋梅倫博士,還有一個是中國海關退休職員英僑慕爾。而且,情形都不十分嚴重,隻有慕爾因為已是年逾七旬的老翁,當時很可能釀成意外的不幸結局。
我們的財産,有時也會遭遇日本兵的光顧,他們以來復槍或手槍相威脅,一般說來,還算相當安全。不過,這僅指有外僑住捨內的財産而言,至於彆的地方,所有外國的國旗領事館的布告、教會的布告或日本憲兵司部的布告,都不能阻止日本兵侵入擄掠。甚至有若乾地方,日本憲兵想幫助我們加以保護,最後還是不得不放棄,日本兵自由齣入,川流不息,內部的東西逐漸丟失。
一九三八年一月二十七日於杭州
(這張照片中沒有看到日軍的絲毫敬意,很是囂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