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0/2022, 11:04:30 AM
2017年9月18日的淩晨,兩台挖掘機開進瞭上海滬亭北路,停在一棟模樣怪異的三層小樓麵前。在馬達的轟鳴聲,一台挖掘機從房屋南側外牆入手拆除,另一台則由北嚮南推進。一個半小時後,小樓轟然倒地。
這不是一棟普通的小樓,它已經在這條車輛川流不息的馬路中央,整整駐紮瞭14年,被人們稱作“上海最牛釘子戶”。
房主張新國曾對開發商放狠話:“不給我6套房外加1個億補償款,你們彆想動我屋子的一塊磚頭!”
僵持14年,張新國為何又突然同意深夜施工,他能拿到自己想要的天價補償嗎?
1 豪宅收到拆遷令
這棟三層小樓,原本是張傢祖宅,準確說,是張新國嶽父一傢的祖宅,他們從1951年起就住在這裏,當時還沒有滬亭北路這條馬路,上海鬆江區的經濟也沒有現在這般繁華,這一片就是普通的農村。
但即使是在農村,張新國的宅子也是個冒尖戶。張新國本是上海市政建設公司的員工,後來做小生意掙瞭些錢。1996年,張新國拿齣幾十萬,在原宅地基礎上蓋起一棟樓房。
90年代的幾十萬是什麼概念?即便在當時上海市區繁華地帶,也可以買上一套漂亮的商品房。所以張新國傢的宅子建得格外氣派,兩個上下三層的主樓連成一體,旁邊還有角屋簇擁著。
樓體外觀有中西閤壁的感覺,磚紅色的外牆,硃紅色的大門,弧形的鐵藝長窗,看起來很洋氣,處在當時的一片低瓦房間,有鶴立雞群的感覺。麵對鄰裏艷羨的眼神,張新國心裏頗為得意。
不僅外觀,小樓的室內裝修也很新潮,而且十分寬敞實用。張新國夫婦有一兒一女,兒女們的房間安置在三樓,張新國夫婦和嶽父嶽母則各享用二樓的兩個臥室,每層樓都有客廳,絲毫不擁擠。
一樓的房間是富餘齣來的,張新國拿來齣租補貼傢用,每月能收三四韆塊租金,一年能有五萬塊入袋,可謂物盡其用。
一傢人住得心滿意足,生活安穩平靜。但這份平靜,在2003年9月被打破瞭,張新國夫婦接到瞭拆遷令,這一片要修公路,所有住房都要拆除。
2 十四年的拉鋸戰
親手打造的豪宅纔住幾年,就要麵臨拆遷,張新國心裏很不樂意,拆瞭之後,一傢人還能住得這麼寬敞舒心嗎?拆遷補償款能有多少?
張新國傢的樓房上下三層,麵積大,按照他的心理預期,能分到至少六套房子,但拆遷辦告之的結果,卻讓張新國傻瞭眼。
拆遷不按照房屋的實際麵積計算,而是按宅基地證書上的麵積來計算。也就是說,張新國傢的樓房,和同地段同等麵積的平房,在拆遷補償上基本沒有差彆。
政府製定這樣的政策是有原因的,當時違規搭建的情況非常嚴重,有些人為瞭多分房子,搶在拆遷前往上鋪蓋,甚至蓋個四層五層,給拆遷工作帶來很大麻煩,所以統一按宅基地證書算。
而張新國傢的宅基地證書還存在問題,小樓是張新國嶽父傢的地基,他們祖祖輩輩住這裏,到張新國嶽父這一代,是兄弟倆人。一份宅基地證書是嶽父本人的,另一份則是1951年嶽父兄弟辦理的轉讓證書。
不巧的是,當時他們對這件事不重視,證書上沒有加蓋土地局的公章,導緻拆遷隊不承認這份證書的有效性,安置賠償隻以90年代劃定的宅基地計算。
撇開宅基地證書和房屋麵積問題,更讓張新國堵心的,是拆遷賠償的性彆歧視,傢裏有兒子可以分房,女兒卻不能。
張新國傢附近的一戶人傢,小兒子智力有問題,年幼時跑齣傢門,多年生死不明,但因為沒銷戶,仍能分套房子,而張新國的女兒一直住在傢中,卻分不到一平米。這讓他感到憤憤不平。
按照開發商擬好的拆遷賠償方案,張傢可以分得三套大中小麵積的動遷房,以及一套安置房,也就是四套,總計400平米,以及230萬元的拆遷賠償款和部分裝修賠償金。
但這四套房並不是白送,需要以4500元一平米的價格購買,購房款從賠償金中扣,扣除後張新國手裏大約還剩70萬。
按理說,在2003年能拿到四套上海的新房,加70萬現款,已經是很不錯的事,但張新國可不這麼覺得,他的住房地段好、麵積大,房價隻會攀升,未來僅齣租就是可觀的收益。
張新國覺得拆遷方案不閤理,當時經手這事的工作人員態度也強硬,一來二去,張新國火瞭:“不搬,除非給我6套房子,加上宅基地賠償,至少1個億!”
張新國拒絕簽署動遷協議,2011年滬亭北路建設工程正式開工,沿綫的房子已經全部拆除,隻有張新國傢的小樓,像一根釘子突兀地釘在路麵上,一釘就是14年。
3 原方案不變,張新國是虧是賺
在國傢推動城鎮化過程中,大批舊房危房被拆遷,産生瞭很多釘子戶。
比如重慶市九龍坡區鶴興路,周圍的房子全被推倒挖空瞭,卻還有一個孤零零的房子留在十米的高空,看上去如同孤島,十分危險。
還有廣州市海珠區,被圍在海珠湧大橋中間的民房,房子深陷於橋體之間,被人戲稱為“海珠之眼”。
釘子戶各地都有,但像張新國這樣,一釘釘14年的,委實少見。14年來,鬆江區大變樣,一棟棟高樓撥地而起,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但張新國一傢人,卻沒有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
老房拆除、馬路修建時,張新國一傢像住進瞭施工隊,門前塵土飛揚,縱然緊閉門窗,還是感覺傢裏哪哪都是灰。
張傢的一雙兒女均已結婚生子,四代人住在一起,原先寬敞的小樓也顯得擁擠瞭,年輕人要上班,孩子要上學,齣行先要走一截泥巴路。
等到滬亭北路修好,張新國的小樓卡在中間,更像個怪物,四條車道的馬路到瞭樓前,不得不變成兩車道,道路擁擠,心急的司機不停按喇叭,配上不遠處工程車作業的聲音,聽得人頭疼欲裂。
對於不熟悉路況的車輛,這裏很容易發生交通事故,有的車輛撞上張新國傢的外牆,還有的直接衝進瞭院子裏。張新國經常被找去做交通事故的調查。而且,大型車輛經過時,破舊的房體也會跟著震動,住得人心驚膽戰。
種種生活上的不便,讓張新國的子女都受不住瞭,先後搬齣瞭老宅。張新國的心態,也産生瞭動搖。
2016年,張新國所在的九裏亭街道成立動遷辦,對張傢的問題非常重視,一次次上門談話,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動遷辦的主任陸輝告訴張新國,僵持下去,對他並沒好處,國傢有強拆的權利,如果鬧到那一步,他隻能得到兩套動遷房,損失更多。
張新國最終同意搬走,2017年9月18日淩晨,小樓被拆除,又花瞭四個多小時做清運工作,滬亭北路終於暢通無阻。
因為“上海最牛釘子戶”的名頭在網上流傳很久,很多人來到現場圍觀,人們都很好奇,張新國得到瞭什麼賠償呢?有傳言是6000萬,甚至更多。
其實並沒有,拆遷還是按照14年前的原方案,張新國沒有多拿到一分錢,甚至說比之前還要有損失。因為物價一直在漲,14年前230萬賠償款的價值,顯然不是14年後能比擬的,四套安置房所在的位置,估計也不如當年地段瞭。
更何況,這14年憋屈的生活呢?昔日鄰居早已搬到漂亮的新居,而張新國一傢睏守老宅,日日夜夜被車輛噪音騷擾,被路人網友指指點點,心裏是何滋味?
釘子戶之所以成為釘子戶,是要捍衛自己的利益,但若是獅子大開口,逮住機會跟政府趁火打劫,就令人不齒。為瞭多要點賠償,搭上自己幾年十幾年的幸福生活,更是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