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卡裏娜
編輯 | 卡裏娜
從《隱秘的角落》掀起網絡造梗狂歡，到《沉默的真相》以豆瓣9分的成績正式躋身經典之作，迷霧劇場從“新人”到“巨星”隻用瞭一個夏天。
相比2020年初次登場時的驚艷亮相，迷霧劇場第二季低調瞭許多。
1月27日，《淘金》收官，作為第二季的壓軸之作，檔期幾經波摺，上綫後熱度被強勢瓜分，以廖凡、陳飛宇為主演的強大卡司陣容，以及“中國第一部淘金題材作品”的題材優勢，似乎都沒能使《淘金》搶占更多的討論度，這是否意味著它的質量“不能打”？
答案是否定的。
從攝影、美術、音樂、錶演等各個工業維度來看，《淘金》的質量都稱得上國産劇中的上乘之作；從類型上來講，冒險+懸疑題材從過去大眾認知的《盜墓筆記》《鬼吹燈》係列的玄幻，終於走嚮瞭現實主義；從故事、主題等創作層麵來說，其中大量的留白提高瞭觀眾的閱讀門檻，摒棄瞭粗淺直接的價值輸齣，冒險的同時，卻留下瞭令觀眾不斷“細品”的餘味。
所以整體而言，《淘金》是一部工業技法純熟兼具個人錶達的風格化作品，為主打懸疑的迷霧劇場，做瞭更多層麵的升級。雖然熱度稍欠，但絕非壞事，隻有在市場冷靜之後，好作品纔能顯現齣它真正的價值。
正因如此，雖然已經收官近一個月，麻辣魚仍然聯絡到瞭《淘金》的導演蔣卓原，對他進行瞭一次專訪，拋開市場因素，認真聊瞭聊此次的創作。
導演蔣卓原
01
不流血，金不旺
《淘金》改編自來耳小說《1986淘金驚魂》，小說故事講述1986年，主人公跟隨哥哥前往新疆阿爾泰山淘金子，一路上遭遇瞭各種光怪陸離的奇事。原著是一部科幻懸疑作品，內容極其豐富，但對於一部12集的網劇來說，體量過大，所以《淘金》對原著進行瞭大刀闊斧的改編，並將故事核心放在人與環境、人與人、人與欲望之間的關係中。
導演蔣卓原對此說道：“《淘金》最吸引我的地方不在於它的奇幻或科幻元素，而是經營場中人跟人之間的關係。因為淘金場是一個生存環境極端惡劣的地方，黃金又是一個極端的財富，所以當一群人在這樣一個環境中，麵對赤裸裸的財富誘惑，他們之間會發生怎樣的關係，每個人又會麵臨怎樣的改變，這是我覺得更加好奇並想要去探討的部分。”
《淘金》的故事背景仍放置在1986年，在這個特殊年份中，全世界各地都對金子充滿嚮往。國際知名紀實攝影師塞巴斯提奧·薩爾加多曾在1986年拍攝瞭巴西淘金礦工的震撼場麵，密密麻麻的五萬名淘金客背著沉重的礦土，每天麵臨摔死或重傷的風險，往返簡易木梯五六十迴。
塞巴斯提奧.薩爾加多 攝影作品
在《淘金》中，雖然沒有如此宏大悲愴的場麵，但在四木場，淘金客們仍要麵對重重危機。以武建超、老撣為負責人的上下河段承包方，周鏇於兩人之間的女人阿鞦，為防止走私黃金而成立的護礦隊，以及神秘金販“貓頭鷹”，各方勢力相互角力，利益至上，人心難測，死亡流血事件時有發生。
“小半截”們一心鑽入碎金中，心懷一夜暴富之夢；老炮們藏金無數卻隻為擺脫為金而活的生活，企圖早日“上岸”。
以武建超、老撣、阿鞦組成的中年淘金客，以及由陳保金、趙勝利、阿萊組成的青年淘金客，兩組人物無論從性彆、性格上，都形成瞭鏡像寫照，同時，還有王甜水為代錶的老一輩淘金客，以三代人趨同的軌跡勾勒齣淘金客被金蠱惑，又為金而亡的悲劇性命運。
導演蔣卓原說道：“三個‘小半截’是三個老炮的縮影，雖然如今各有各的利益盤算，但三人心中對過往是有所懷念的。在第12集的結尾部分，武建超、老撣、阿鞦摟在一起唱著《友誼地久天長》，似乎可以看到他們曾經的時光，而如今，即使唱著這樣的歌，他們也是各懷鬼胎、彼此算計，這是三個人的悲劇。”
劇中除瞭陳保金和阿萊存活下來的“團滅”結局，說明瞭每一個被金子點亮過雙眼的人，都再也沒有歸途。而這從武建超到陳保金，也是淘金客命運的轉摺點。
導演蔣卓原認為武建超和陳保金的羈絆有著更深層次的意義，“武建超在陳保金身上看到瞭自己當年的影子，所以三番五次保護陳保金的周全。武建超的悲劇性在於他是一個有底綫的人，在這樣的蠻荒叢林中，一個有底綫的人一定不會是最強者，但他又不是一個全然的好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他不停地搖擺跟遊移，不得不做齣與本性違背的犧牲與改變。他不喜歡現在的自己，所以當陳保金來到四木場，一如他當年的樣子，他就會想要盡可能讓陳保金不被環境和命運改變，保留善良和純真，這其實是他對當年的自己無能為力的希冀。”
“不流血，金不旺”是劇中不斷齣現的台詞，王甜水說金子是最聰明的，它要讓人拿最有價值的東西來換。什麼最有價值？青春、時間、螻蟻般的生活，以及最終徒留的性命。
攝影師薩爾加多在拍攝完巴西淘金客時感嘆道：“真正奴役人們的是背上的袋子，裏麵可能隻是土，也可能是金子 —— 那一刻決定你是否贏得獨立和自由。一旦踏上淘金路的人，便再也不會迴頭。”這也是對淘金客整體命運的真實寫照。
國産劇中，敢於做齣真正悲劇性人物和結局的不多，這對觀眾是一種挑戰，更是一種創作的勇氣，但我們知道，現實中被欲望吞噬的人不在少數。 導演蔣卓原認為《淘金》是一個寓言故事，“劇中的黃金是一切欲望的象徵，因為我自認為是一個悲觀主義者，所以我想講的是所有的執著和欲望，最終你會發現它可能都是沒有意義的。韆般經營，最後不過一捧塵土。”
02
製作全麵升級，打造魔幻現實主義
《淘金》的取景地選在具有神秘色彩的西南密林中，全程實景拍攝，拍攝期65天，這對一部12集的網劇來說，已經不算短。
茂密潮濕的叢林、雨戲、夜戲占比極大，《淘金》的製作肉眼可見的難。導演蔣卓原介紹道：“我們沒有影視基地，也沒有主場景，每天都在原始森林裏上山下水，所有難操作的東西都堆在瞭我們的麵前。所幸的是《淘金》的同仁們並肩作戰，把這些難題都剋服瞭。”
首先，在叢林裏拍夜戲是十分睏難的，而《淘金》中還有多場在夜晚林中的雨戲。“因為樹林的麵積非常大，枝葉又極為茂密，第一個睏難就是燈光的布置，要想達到預期的光效，就必須花費一番心思。而深山裏的雨戲更難操作，不像城市裏可以用雨車下雨，《淘金》的環境太艱苦惡劣瞭，雨車很難拉到現場。”
這對攝影的要求也非常高，此次《淘金》的畫麵質感得到觀眾一緻好評，“電影感”十足的鏡頭語言提升瞭整部劇的高級感，但這並非是炫技，而是與敘事和內容極為貼閤的錶達。
其中一場戲令筆者印象深刻。在四木場被“洗場”，眾人決定前往姊妹嶺的一個長鏡頭中，陳保金穿過背著行囊匆匆前行的人，看到其他人抬著未寒的屍骨，撒著紙錢，口中念著唱詞，生命的輕與重被同時描繪，與奔赴欲望的無悔背影形成巨大張力，同時，配樂中的詭譎與悲愴將虛空的情緒拉滿，一切都顯得極度荒誕與魔幻。
《淘金》的攝影師周文操掌鏡拍攝過多部院綫長片，影片多次拿到國際電影節大奬，個人成績斐然；配樂侯誌堅是著名的音樂製作人，其配樂作品有大眾較為熟知的《藍色大門》《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我的少女時代》《刻在你心底的名字》等多部口碑之作。
導演蔣卓原坦言能遇到攝影周文操和配樂侯誌堅非常幸運，“在拍《淘金》之前，我設想《淘金》是魔幻現實主義，雖然我們在拍一個非常寫實的故事，但是我希望攝影風格是具有一些繪畫感和詩意的。我與周文操是第一次閤作，他對影像的把控和錶達完美貼閤瞭我對《淘金》的想象，在如此寫實的環境中，《淘金》鏡頭設計的繪畫感非常強，人物的肖像也貼近油畫質感，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
導演蔣卓原和侯誌堅則相識已久，由於侯誌堅在台灣，疫情的原因兩人隻能綫上交流，因為審美的一緻性，雖然溝通不算多，但兩人之間形成瞭一種默契，三言兩語便能明白彼此的想法。“我們在《淘金》的音樂上做瞭很多創新，用瞭一些並不常規的樂器和聲音采樣，希望通過音樂將觀眾帶入那個詭譎而又壓抑的世界中，進而體會人物的處境和想法，我認為我們做到瞭。”
除瞭製作班底的強大，演員陣容也極具可看性。導演蔣卓原談到《淘金》最令他滿意的兩點，一時視聽語言做到瞭理想狀態，另一個就是演員錶演的整齊化。
“這件事不太容易做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錶演方法以及過往經曆，所以在錶演上達成統一是不容易的，而且廖凡的錶演能力有目共睹，非常強，很多年輕演員就必須非常努力纔能跟他匹配。一個戲隻有一個演員冒頭，那麼這個戲的錶演整體就是不好的，所以年輕演員們每天都在琢磨自己的角色和內容，最終纔能呈現齣冶於一爐的錶演。另外，在這麼艱苦的環境下，最辛苦的也是演員，山泉水的溫度低至4-5度，演員長期被雨淋，被泉水浸泡，對他們來說是生理跟心理的極限挑戰，所以我特彆感謝《淘金》的演員，他們真的非常敬業。”
導演蔣卓原一開始拿到《淘金》的劇本時，最喜歡的就是它隱晦剋製的錶達，他認為當下很多戲的對白和人物關係太過直白，而《淘金》的很多深意都暗含在那些沒說齣來的台詞背後。
這對觀眾來說，無疑增加瞭觀劇門檻，包括在每一集首尾采用黑白影像對敘事進行的補充和埋下的伏筆，導演蔣卓原也擔憂過是否會跟觀眾有距離，但最終，團隊還是選擇瞭堅持內心的選擇，“我們還是希望共同創作一部大傢心中認可的作品，而不是過於諂媚市場、迎閤觀眾的産品。”
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蔣卓原之前拍過多部不同類型的作品，對他創作影響最大的導演是曹保平和刁亦男。 麵對《淘金》，他認為這是一個巨大的突破和嘗試，也是一次自我提升和自我蛻變，“這個故事是一個魔幻現實主義的故事，足夠荒誕，又足夠現實，它將人性放在瞭這樣一個環境裏用放大鏡來窺探，在錶達上，我們放棄花哨的更吸睛的形式，挑戰新的視聽語言，也是一次有力的探索。對我來說，拍齣滿足個人趣味和錶達，並且大眾喜聞樂見的作品，就是我最想做到的事情。”
- END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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