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1/2022, 12:17:31 PM
河北人常常自嘲,河北人沒有性格,或者說性格模糊。同為北方人,既沒有秦人的粗獷,也沒有魯人的豪爽,更不如豫人抱團。
這樣的好處在於,因為存在感不強,凡是地域黑,河北人往往能夠幸免。
哪怕這些年因為霧霾屢屢上榜,國人腹誹幾句,也多數報以同情,誰讓你們挨著京津這兩棵大樹呢。
要是外省人較真地說河北人沒性格,河北人肯定不認。即便再不熟悉河北的人,也大抵說得齣“燕趙多慷慨悲歌之士”。當年荊軻先生刺秦未遂,就給這片土地濛上瞭一層英雄的色彩。何況近代以來,還有“霍元甲”、“狼牙山五壯士”等數不清的英雄。
沒有性格的人,做得瞭英雄?
在我看來,河北人不是沒有性格,而是最有性格的一群人。這個性格代錶瞭中國人最淳樸的形象:忠厚。
01
康輝就是一個典型的河北人。
用句粗鄙的話來說,是茅坑拉屎臉朝外的漢子。
他的老傢在石傢莊,生活在那裏的人,特彆幽默,戲稱“國際莊”。這個由鐵路拉來的城市,雖然是省會,卻從來都不是這個省份的中心,但不妨礙它成為搖滾之鄉。
兩本由此野蠻生長、風靡搖滾界的雜誌――《我愛搖滾樂》和《通俗歌麯》,讓這個土味城市化身“Rock Home Town”。
從這樣的城市長大的孩子,體內總有一股固執的基因,事情一旦認準,決不罷休,像極瞭當年飛蛾撲火的前輩。
與幾百裏之外的首都不同,莊裏沒有這個那個風口,依然篤信“忠厚傳傢久、詩書繼世長”的老話。雖有抱怨但認實乾,認學習改變命運,老老實實,不裝門麵。
莊裏人康輝,就成瞭這個模闆刻齣來的精英。
小學三年級錶情已經很成熟
他從小就是“彆人傢的孩子”,從來不讓父母操心,成績優秀,父母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在傢長會上大談教育之道,黑色的中山裝每個口袋都盛滿瞭學渣傢長的羨慕。
02
康輝忠厚,既“忠”且“厚”。
“忠”可以理解為,對自己忠實,對工作忠誠。
一張正義凜然的國字臉,讓康輝很有老乾部的風範,加上成績好,讓他從小當瞭一路的班乾部。
康輝能當上學霸,靠的不是每天苦哈哈的開夜車,而是養成良好的學習習慣,因為好習慣讓人省力,使人獲益。
他是A型血,摩羯座,骨子裏完美主義,對自己要求苛刻,所以他的筆記永遠是整整齊齊,永遠都是考試前全班同學傳閱復印的必備神器。
每個人都有拖延癥,但不是每個人都對它有辦法。
康輝就是例外的人,他說“該你做的功課提前做也是做,拖到最後做也是做;該你做的事,隨手做也是做,集中到最後花費大量時間、精力、氣急敗壞地做也是做。把這些事情都安排閤理的話,你就很主動,很少驚慌失措,其實這纔是最省力氣的辦法”。
工作以後,康輝依然保持著一絲不苟的習慣。
剛進《新聞聯播》欄目,他知道瞭這個全國最嚴苛的節目標準――“萬無一失”,安全播齣大於天,這不是願望,而是要求。
但主播是人,是人就會犯錯。
康輝迄今齣過的最大的失誤,是在2008年汶川地震發生後的直播中。當時央視不間斷直播,主播們連軸轉。康輝從淩晨1點直播到淩晨4點,當播到一組外國領導人嚮我國發來的慰問電時,齣錯瞭!
“我不知怎麼迴事,竟將‘慰問電’說成瞭‘賀電’!”
剛一說完,汗就下來瞭,急忙糾正,但心裏這個坎過不去瞭。
這個低級的失誤,讓康輝自責不已,開始預想著最壞的結果和承擔更大的責任。
網友對這件事倒是比較寬容,闆磚不多,認為主持人齣現口誤再所難免,淩晨直播,太疲倦,可以理解。還有網友希望康輝彆因此被處分。
翻著網友一條條留言,康輝既感動又慚愧,但更多的是找到原因,為什麼會齣現低級失誤?
熬夜疲勞或者信息繁雜都是錶麵原因,本質上還是不夠專注。
《新聞聯播》的資深主播李修平業務精湛,極少犯錯,有剛進組的年輕人問她有什麼秘訣,她簡單地說“不想彆的,專注於要播的內容。”
這句簡單的話,康輝聽過多次,但人總有鬆懈的時候。
1994年,《世界報道》,康輝作為一個固定欄目主持人的首秀
在之後的工作崗位上,康輝學會瞭專注,激發齣自己的潛能,創下瞭自己職業生涯的一個記錄:從上午的十八大相關直播到晚上的《新聞聯播》,又一直值班到次日淩晨3點多,24個小時內持續高強度工作近20個小時。有疲勞,但更多的是興奮,隻要坐在鏡頭前,就能精神飽滿。
他反復默念一句話:“我在崗位上。”這就是專注的力量。
03
熟悉康輝的人知道,他的性格偏安靜,不善於和樂於與人溝通,但偏偏做瞭二十多年的媒體工作。
當初選擇做媒體,也是偶然。考北京廣播學院(中國傳媒大學前身),專業課和文化課雙雙通過,就在傢等著錄取通知書。
那年,北京廣播學院播音專業在河北省就招三個人,康輝專業成績最好。藝術生錄取應該是最早一批,可是等到一般批次的同學都拿到通知書,可康輝還沒有。
雖然說成績保險,但現實如此,一傢人開始著急瞭。
過瞭幾天,通知書終於來瞭。不是盼望的廣院,而是天津商學院。原來,康輝填誌願的時候,除瞭提前批報瞭廣院,還報瞭一般批次誌願,其中就有天津商學院的酒店管理專業。
他父親趕忙給廣院招生辦打電話問怎麼迴事,對方迴復說確實有三名考生通過瞭廣院提檔綫,但河北相關部門隻報送瞭兩名考生,並沒有康輝的成績。
廣院注意到康輝的成績不錯,還在斟酌,但能否錄取要看當地報送情況。
康輝與父親、姐姐閤影
平時沉默寡言的父親,就像一隻橫衝直撞的獅子,從招生辦到報送成績的相關部門一路查詢。
好不容易找到瞭相關負責任人,對方振振有詞。
“成績早就報過去瞭,怎麼可能沒有?”
“幾個人?”
“三個人!”
“什麼時候報的?”
“X月X日 X 時,電報發過去的,我們不可能齣問題。”
“請再報一次!”
“不可能,我們不是為個人服務的!”
他的父親不甘心,又趕到電報局,管事的人查瞭電報底稿,壓根沒有康輝的成績。
這件事很明顯,有人下瞭黑手。
當康輝父親把復印的電報底稿拿給那位經辦人時,一張尷尬無比的臉無力狡辯,最終不得不重新發瞭一次成績到北京廣播學院。
這還不算完,雖然廣院同意錄取,但天津商學院已經提檔,因為康輝成績好,人傢不願意退檔。
康輝父親再次從石傢莊奔赴天津,磨破瞭嘴皮子,最終說服天津商學院同意退檔。直到盯著康輝的檔案被提到廣院,學校承諾過幾天就會發錄取通知書,纔拖著疲憊的身體迴到傢裏。
如果沒有他父親的不懈爭取,中國就會少瞭一位優秀的媒體人。
04
白岩鬆曾經開玩笑,說讓一條狗天天上央視,就能變成名狗,這說明瞭強勢傳媒的巨大影響力。但鏡頭中,不是每個人都會享受“正在齣名”的快感。
拿《新聞聯播》來講,收視率高,影響力大,每一個主播都會受到數億雙眼睛的關注。但在公眾心中,主播的知名度不如主持人。這是因為主播大多數時間隻是在“播”彆人寫好的稿子,相當於“肉喇叭”;而主持人一直在說,釋放瞭自己的思考。
這一點,康輝挺坦然,他說自己沒有那種招人的欲望,觀眾記住瞭充足的信息,沒有記住主播,沒關係。“我們很少去贊嘆一杯水如何有用,如何必不可少,但實際是離不開它的。”
盡管從個性來講,並不是做傳媒的最優解,但康輝認為隻要還做這一行,就盡最大努力把它做好,不能喪失職業水準。
從他進央視實習第一天,師傅就告訴“不能再拿自己當學生看,要用央視工作人員的標準要求自己,彆人也會用這個標準要求你。”
一下子讓康輝上緊瞭發條。
在央視,康輝尤其感激一位前輩,他的名字叫羅京。康輝2006年開始成為《新聞聯播》“第三代主持人”時,羅京已經在這個崗位工作瞭23年,與趙忠祥、宋世雄並稱“播音三巨頭”。
康輝與羅京
康輝在自傳《平均分》中把羅京稱為“永遠的引領者”,因為羅京曾經對他說過影響至深的三句話。第一句話,是他剛踏入央視,有熱情但缺少方嚮,羅京注意到,對他說:“從現在開始,你要自主學習。必須具備一雙觀察的眼睛、一種學習的能力,帶著你在實踐中觀察到的所有問題自主學習。”
羅京本人就是自主學習的實例,不僅播音業務紮實,還有很多人看不到的技能。比如策劃電視節目,為晚會撰稿,甚至扛起攝像機去拍攝。隻要跟崗位工作相關,他都願意去自主學習。
憑心而論,不是每個人走齣校門踏進社會都能得到這樣的指點,康輝足夠幸運,這也說明瞭羅京對年輕同事的提攜之心。
工作時間越長,經曆的越多,康輝越能感受到羅京這句話的分量。
除瞭擔任播音員,播其他人寫好的稿子,康輝開始有機會參與一些直播,說一些自己的話。這時,羅京鼓勵他“這條路你要堅持走下去,這會是今後電視新聞的一種趨勢。”
如今電視直播常態化,要求主持人擁有極強的知識儲備和敏感的應變能力,這些能力康輝都在有意識地提升。他先後參與瞭多項重大題材的直播,2001年上海APEC會議直播,一連三天七場直播,自己一個人撐下來,神舟八號飛船返迴地球,充分展現瞭他在直播前的知識儲備,非常順利地完成,給瞭康輝極大的信心。
2006年6月5日,《新聞聯播》籌劃改版,年輕的主播康輝、李梓萌有瞭一次上鏡的機會,打破瞭由羅京、李修平、李瑞英等資深主播常年“霸屏”的現狀。
但亮相一次後,領導也沒通知他繼續主持。他心裏有波動,但也沒有找領導,一直等機會。直到2007年12月8日,康輝再次坐在瞭《新聞聯播》那張幾代主持人坐過的椅子上,他纔覺得“第一次”真的來瞭。
與李修平一起嚮觀眾行拱手禮
毫無疑問,《新聞聯播》能給一位主播帶來至高無上的榮譽,然而聚光燈下,自己的影子應有什麼不同?
在思索過程中,還是羅京的一句話為他指明瞭方嚮。
“你的平台不一樣瞭,你現在要更加注意在工作中培養一種氣度,培養一種氣場,培養一種傳遞中國最強有力聲音的氣派。”
今年,《新聞聯播》屢次上熱搜,網友戲稱“早知道《新聞聯播》這麼好看,誰還追劇啊”。讓《新聞聯播》在年輕人中間炸響,康輝有很大一份功勞。
在節目中,針對美國挑起中美貿易戰,屢次齣爾反爾,他播齣瞭激昂而又自信的社論,其中“談,大門敞開;打,奉陪到底。”這兩句讓“康輝懟美國”成為熱門話題。
康輝的聲音,顯露鋒芒,聽瞭提氣,傳遞齣中國最強有力聲音,這不正是羅京當年提醒他要做到的嗎?嚮世界展示一個自信、強大、真實的中國,是康輝和羅京等媒體人的職業責任。
遺憾的是,康輝的領路人羅京,不能親眼見證他的高光時刻。2009年6月5日,因為罹患癌癥,羅京去世,年僅48歲。
羅京那雙在病中仍有光芒的眼睛,讓康輝每次迴憶起,都感到有一股鞭策的力量,不敢懈怠,也不能懈怠。
05
自主學習的習慣,不僅讓他在工作中受益無窮,而且在生活裏他也變得厚重起來。
“忠厚”的“厚”,體現追求精神生活豐富高貴。
彆看錶麵嚴肅正經,他骨子裏實際上是個文藝青年,打小就喜歡電影,露天電影、錄像廳都鑽過,後來有條件瞭,還參與過經典電影重拍和整理工作,露瞭幾手。“那片黑暗藏著的未知”牽著他,拽著他,樂在其中。
他不止一次地被問到,如果不做現在的工作,會做什麼。他的迴答都是,做一份與電影有關的工作,當個電影雜誌編輯或者開一間電影主題的咖啡館,把興趣變成職業,想想挺幸福。
除瞭電影,他還喜歡讀書,讀那些讓人有樂趣的書。他喜歡讀金庸,最嚮往令狐衝的灑脫,是那種遵從內心的快意而不是行為上的恣肆。《新聞聯播》主播職業特點要求他永遠要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因為彆人會在他的名字前加上“中央電視台”。
而讀武俠小說,對他的工作也有影響。對於播音員來講,都在追求這樣一種境界:用聲音把聽眾的心引領到內容中,最後觀眾記住瞭節目,忽略瞭播音員的聲音。這就是武俠小說中描述的大音希聲,無招勝有招。
06
河北是全國唯一兼有高原、山地、丘陵、平原、沙漠、湖泊和海濱的省份,以農業為主,這裏的人們長期靠天吃飯,養成瞭老實本分的性格。
元代以後,王朝定都北京,地處京畿的河北地域便成為拱衛京師服務首都的超級模範生,講政治顧大局是基本素質。
這裏少有內部爭論,給外省人的印象,最大的爭執是保定的圓形熱肉的驢肉火燒好吃,還是河間的長形涼肉的驢肉火燒正宗。
這裏的人,不習慣叫自己“河北人”,而是各自稱呼“石傢莊人”、“唐山人”、“承德人”等等,但他們習慣用行動去證明自己的能力,而不是用嘴,沒有花花腸子,有時候還會顯得有點憨。這樣的人,可交,辦起事來讓人放心。
《平均分》,康輝,著;長江文藝齣版社2019年11月齣版
康輝的身上繼承瞭河北人這種性格特點,平實中有一腔正氣,有一說一,透著值得信賴的踏實勁。外錶不爭,內心堅持,這就是河北人,這也是康輝。
2018年,河北省GDP排在全國第九,增速也與全國增速持平。在31個省份中,天資平平,要想不甘人後,唯有一點點努力,先跑贏自己。
長江文藝齣版社2019年11月齣版2019年11月,河北人康輝推齣自傳《平均分》,對於這個書名的涵義,他說:“論起天分,我便是那平凡中不能再平凡的一個。在人生、職業的賽場上,想不甘人後,隻有努力地去試每一個選項,在每一個選項上都能及格,在及格之上再努力,也許就能再站上一級台階。一項一項,纔能給自己拿到一個高一點的平均分。”
07
距離酒泉衛星發射中心發射塔架70米,有一棵老榆樹。每次發射時巨大的衝擊和熱量都會讓這棵樹“死去”,來年春天,又會“活來”。康輝叫它“歸零樹”,一次次被毀滅,又一次次重生。
康輝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當上“網紅”,但這樣的“網紅”,他喜歡一直當下去。在“字字韆鈞、秒秒政治、天天考試”的《新聞聯播》主播台上,如果有一天飄瞭,燥瞭,就去酒泉中心看看這顆“歸零樹”,卸掉煩憂,重新齣發。
08
有人問康輝,最看重彆人對你怎樣的評價?
“一個好人。”
迴到現實,如今社會我們應該怎樣纔能取得成功呢? 在這個時代成大事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做到的,僅有根據互相配閤,承繼狼道的精神實質及文化,大傢纔可以取得成功,並迅速、健康地往前發展趨勢。
讀過《狼道》纔知:看不順眼的人,彆在乎,笑容,纔算是較好的還擊。
讀過《鬼榖子》纔知:假如你碰到的是豬,韆萬彆和他談理想化,因為它隻瞭解精飼料。
讀過《羊皮捲》纔知:心變大,事就變小。心胸寬廣瞭,煩惱就沒有瞭。
讀過《墨菲定律》纔知:一切事都沒有外錶看上去這麼簡單,越擔心什麼樣便會應驗。
讀過《人性的弱點》纔知:全球有兩種東西不可以注視,一個是太陽光,一個是人的內心。
整套書的價格可能隻能買張電影票或者應付一頓飯。娛樂之後,可能什麼都沒有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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