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8/2022, 6:13:51 PM
老何是個律師,剛剛在街上掛齣自己的牌子,正是要大乾一番的時候,妻子卻在這當口病倒瞭。
沒辦法,老何隻能一邊忙案子,一邊抽空到醫院照顧。
來瞭幾天醫院,隔壁病房的一對鄉下小夫妻引起瞭老何的關注。
聽護士說,他們是剛成婚的小兩口,頭天晚上進的洞房,第二天新娘就病倒瞭。
一查,新娘患的竟是一種不治之癥,醫生說最多隻能活六個月。也就是說,這對小夫妻注定隻能做一晚上的夫妻瞭。
這天,老何照顧完妻子齣來,剛好看見隔壁那位倒黴的新郎坐在走廊上,他長得挺憨厚,雙手捂著臉,頭發亂蓬蓬的,一副沮喪透頂的模樣。
老何在他旁邊坐下,跟他套起話來。一來二去,兩人就算認識瞭。
新郎叫石頭,娶的是鄰村的二妞。
石頭傢的傢境在他們村算是好的,辦這門親事花瞭兩三萬,沒想到剛度過瞭一個洞房花燭夜,老婆就得瞭這絕癥,醫藥費又花瞭兩三萬,幾乎把傢底掏空瞭。
老何安慰瞭石頭幾句後,習慣性地用法律思維沉思瞭片刻,心中一動,問道:“你們登記瞭嗎?”
“登記?”石頭搖搖頭說,“還沒有,我們那裏都是先拜堂,登記以後再說。”
“有解救!”老何眼睛一亮,一拍大腿,“你們還沒登記,在法律上仍不是閤法夫妻。也就是說,在法律上,你完全可以不承擔這個責任和義務!”
石頭聽著,也是眼睛一亮:“真的?”
接著眼神又黯淡下來,嘆息道,“可我們到底拜過堂瞭呀。在鄉下,拜瞭祖宗,入瞭洞房,那就是兩口子瞭,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老何微微一笑:“小夥子,你還是不理解呀!你那是習俗,咱講的是法律。”接著,他耐心地給石頭上瞭一堂普法課。
石頭聽瞭半晌,臉色變得猶豫起來。
老何又想瞭想,突然靈光一閃,問道:“小夥子,你有沒有想過,你老婆知道自己有病,所以纔跟你結婚的?”
這話一說,石頭立刻驚呆瞭,茫然地搖搖頭。
老何就給他分析:石頭傢傢境在當地算不錯的,石頭人好老實,而他老婆傢屬於貧睏傢庭。而且他們隻見瞭一次麵,女方就一直催著他趕快選日子成親,這足以證明女方傢是有預謀的。
石頭聽著聽著,臉色變得鐵青。他猛地站起來,大步走進病房,氣憤難平地責問妻子:“你老實告訴我,咱們成親前,你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得病瞭?你們傢是不是故意來坑我的?”
妻子二妞的臉頓時慘白如紙,她驚恐地望著石頭,說不齣話來。
石頭狠狠地一跺腳:“你說呀!到底是不是?有你們這麼坑人的嗎?”
二妞移開眼光,望著彆處,眼淚一下子湧瞭齣來,好半天纔哽咽著說:
“石頭,我對不起你……這是媒婆齣的主意……我和我爹本來也覺得不能害人,但我爹實在沒錢給我治病,我也不知道,我這病原來治不好的。要是曉得治不好,說什麼我也不能害你啊!”
石頭聽罷,憤怒地吼瞭一句:“我打死這個老媒婆!”
二妞擦瞭擦淚水,平靜下來,說:“石頭,你迴去吧,彆管我瞭,就當咱們沒成過親。我不會怨你,真的!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你吧……”
石頭沒有說話,隻是胸脯激烈地一起一伏,他咬瞭咬牙,扭頭走瞭齣去。
老何拉著石頭,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說:“你瞧,我猜得一點兒沒錯吧?”
接著,他給石頭齣主意:他這樁婚事,在法律上有詐騙的嫌疑,幸好對石頭最有利的一點是,他們還沒有登記,不是閤法夫妻。
石頭非但不用承擔做丈夫的責任和義務,還可以嚮女方傢追迴彩禮和醫藥費,甚至可以要求他們賠償自己的精神損失。
石頭聽罷,抱著腦袋想瞭半天,喃喃道:“這樣不太好吧?怎麼說,我們也是拜過堂的,而且、而且,也真做瞭一晚夫妻……”
老何一聽,簡直感到石頭有些不可理喻瞭,他不禁提高瞭聲音:“你怎麼老想著拜堂?這根本是兩碼事!我可以用腦袋擔保,你這個官司百分之百可以打贏!”說罷,摸齣一張名片遞過去。
石頭接過一瞧,驚訝地說:“原來你是律師?”
老何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說:“記住,韆萬不能意氣用事,要一步一步按照法律程序走。如果有需要,隨時找我。”說完就走瞭。
迴到律師事務所,老何顯得很興奮。他是個半道齣傢的律師,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剛開張,正是迫切需要在這個城市打響名頭的時候。
石頭這樁案子太特殊瞭,他隻要接下來,然後請幾傢媒體,炒上一炒,他也就算成名瞭。
第二天一早,老何來到醫院時,卻發現石頭不見瞭。老何忍不住問床上的二妞:“請問,你愛人呢?”
一問,二妞立時淚如雨下,扭過臉輕輕說瞭句:“他迴去瞭……”
老何不禁皺起瞭眉,他擔心石頭跑迴去找女方興師問罪,萬一他們雙方悄悄地私瞭,那還用他這個律師乾什麼?
到瞭傍晚,老何再去醫院時,卻聽見護士那裏炸開瞭鍋,原來二妞也不見瞭。
老何的心提到瞭嗓子眼,二妞這身子骨,一個人跑去外麵,能活幾天?二妞一死,這個案子的轟動性恐怕就大打摺扣瞭。
正在這時,隻見石頭急匆匆地迴來瞭。老何忙一把拉住他:“你老婆跑到外麵去瞭,快把她找迴來!”
石頭大吃一驚,飛快地衝進病房一看,果然見床上空空的。他急壞瞭,轉身就跑瞭齣去。
過瞭一晚,老何又來到醫院,發現二妞被找迴來瞭,看上去麵無血色、奄奄一息的樣子。
石頭正手忙腳亂地給她梳洗,一邊忙乎,一邊喋喋不休地罵她:“你跑什麼呀?我又沒說不管你,你以為我就這樣扔下你嗎?”
二妞怔怔地聽著,隻知道流淚。
老何在外麵等瞭一會兒,等石頭齣來瞭,就拉他坐下,責備道:“你跑迴傢是不是找媒婆算賬去瞭?哎呀,我告訴過你,一步步都得按法律程序走,你這樣於事無補!”
石頭疲憊不堪地嘆瞭口氣,說:“我哪有時間去找媒婆算賬?我這趟迴傢是去拿錢的。”
老何一聽,感到很意外,接著問他準備怎麼解決這件事。
石頭煩悶地撓著頭皮,說:“我現在腦子亂得很,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何律師,你讓我好好想想吧。”
老何提醒道:“你要抓緊,因為你老婆的病說不準,隨時都有可能……人一走,事情就麻煩得多。”石頭默默地點點頭。
又過瞭幾天,老何看見石頭仍舊像過去那樣,跑前跑後地細心照顧著二妞。
他天天提醒石頭,要趁早拿定主意。
可石頭依然猶豫不決,除瞭唉聲嘆氣,什麼話也不說。
這天,老何又來到醫院,發現二妞的病床空空的,兩人都不知去嚮。老何大吃一驚,跑去一問護士,原來他們昨天下午齣院瞭。
老何又喜又憂,心想:石頭應該是想通瞭,他讓老婆齣院,估計是要送迴娘傢去。但不知道這個石頭會不會照他說的話做,會不會記得找他。
事情到瞭這步,老何隻能耐心地盼著石頭打電話給他瞭。
過瞭兩天,石頭還沒有打電話來,老何不禁著急起來。想來想去,他往醫院打瞭個電話,試著問問醫院有沒有石頭的地址。
結果讓老何很意外,院方說,早上石頭把二妞送迴醫院瞭。於是,老何立刻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找到二妞的病房一看,果然見她好好地躺在床上。
纔兩天不見,二妞的病仿佛一下好瞭許多,她穿著紅艷艷的衣服褲子,頭發梳得很漂亮,原本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竟然也有瞭些紅暈,眼睛裏閃著活潑動人的光澤。
老何怔瞭怔,沒看見石頭,就笑著問二妞:“你看起來好多瞭,你愛人呢?”
二妞一聽,有些嗔怪地說:“他呀,齣去買東西瞭,我不讓他買,用舊的就行瞭,他非要買……”她臉上帶著笑,眼裏卻默默地流下幸福的淚水來。
老何暗暗稱奇,坐在走廊裏等石頭。過瞭一會兒,隻見石頭提著個大袋子,從外麵大步走瞭進來。
老何喊住他,迫切地問:“小夥子,你是不是找過女方傢瞭?談得怎麼樣?”
石頭笑瞭笑,說是陪老婆迴瞭趟娘傢,但什麼也沒談,因為鄉下有個習俗,新娘子婚後兩天要迴娘傢住,他們已經遲瞭。
“是這樣呀,”老何沉吟一下,問,“你……你們怎麼又迴來瞭?”
石頭淡淡地說:“我知道,花再多的錢也是治不好的,但總不能丟在傢裏等死吧?怎麼說,我們也是拜瞭堂的,到底做過一夜夫妻,錢花瞭就花瞭吧,以後再掙。”
老何不敢相信地瞪大瞭眼,心裏失望透瞭。他苦苦等待著這個機會,想不到這傻小子竟死鑽牛角尖轉不過來,看樣子,注定要當這冤大頭瞭。
這麼一想,他氣憤地說:“小夥子,你這樣做的確有情有義,但我作為一個法律工作者,並不支持你這樣做,這樣對你很不公平,在今天這個社會,每個人都應該根據法律得到自己應得的權利……”
石頭低著頭,聽老何滔滔不絕地說瞭一陣,忽然生氣地打斷他的話:“法律法律,什麼都講法律!法律重要,難道良心就不重要嗎?”
說著,迴頭一指病房,眼睛立刻濕瞭:“她也就幾個月的命瞭,還有什麼值得跟一個快死的人計較的?何況她還是我老婆,我就想讓她高高興興過完剩下的日子,也不枉我們做過一夜的夫妻!”
說完,從懷裏摸齣兩本紅彤彤的本子。
老何接過來一看,一下子愣住瞭,這兩個紅本子竟是他們的結婚證!
石頭把結婚證拿迴去,“啪嗒”,結婚證上滴上瞭一滴眼淚。
他小心翼翼地抹瞭抹,塞迴懷裏,抬頭說道:“何律師,說起來也要感謝你,謝謝你提醒瞭我,我們現在是閤法夫妻瞭!”
說罷,頭也不迴地邁進瞭妻子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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