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是野鳥 - 趣味新聞網

發表日期 2019-06-19T04:10:22+08:00

    一大早孩子就在哭瞭。一大早鳥就在叫瞭。是野鳥。我也要變成一隻野鳥。在城市巷弄裏大聲地吵醒人類。有兩個在哭。幼小的嬰兒。一個接一個追著哭。追著鳥叫哭。母親們拖著孩子。拖成一個慢速的隊伍。走一走停一停。永遠到不瞭終點。我穿好衣服。把眼睛畫成黑色。讓傢裏有充足的水。我纔不要作夢。我找到貓碗。孩子的睡衣。我現在是野鳥。再也不用走路。

    我現在是野鳥。沒有大路。放棄大路。都是大路。沒有橋。都是海。這地方我走過。轉眼就到瞭夏天。我把臉洗得透亮。把頭發染成金色。把一管牙膏的用完。摸著孩子的塗鴉。我現在是野鳥。把孩子的塗鴉吃掉瞭。我跳下車。落進瞭浴室裏。穿過後陽台。一排又一排晃著的衣物。我沒聽見孩子的哭聲瞭。被水聲阻斷瞭。被肥皂的香氣阻斷瞭。

    我畫蘆薈。因為那是我媽媽。台北的蘆薈不像我媽媽種的那麼粗。那草汁是故鄉的。是太陽的。蘋果切瞭一半的時候我看見瞭馬六甲海峽在台北的水槽裏。我看見老舊的漁船。一艘艘排列在我冰箱裏。一下子故鄉又走瞭。什麼時候還要來。你不會消失瞭吧。那隻醜貓在門口守護著我。她的黑眼珠和我一起目送故鄉離去。孩子跟我一起推著那艘船。讓它上瞭海。我們全身都被打濕瞭。孩子依偎在我胸脯。捨不得離開。

    切。切。切。切。故鄉的斷枝殘乾。我已切開瞭。把故鄉切開瞭。你無法再命令我。因為我是野鳥。那隻貓的臉陪著我。我看得見她。那隻貓守著我。守著這台北的門戶。她小小的身體。我還是齣力地爬瞭進去。她的毛在我身上。我的腳套上瞭她的腳。貓拉著我的身體在夜裏趕迴故鄉。大傢都在迴傢。我把命運改瞭。把路改瞭。把身體改瞭。

    快五點瞭。幫我畫上一位老人。淡淡的。清醒的樣子。白色的頭腦。離耳朵不遠有一顆痣。身邊有一隻花貓。我畫的這張。有貓身上的點。老人坐在那裏變成一匹馬。橙色的鼻子在教我洗手課。把手洗乾淨。一點一點變成貓。洗好的手不像手。腳不像腳。我聞瞭那味道。是我的貓的味道。我壞瞭。隻聞到貓的味道。

    快五點瞭。我現在什麼也不是。我摸著那些故鄉路名。還滴著雨水。我感到治癒無望的鄉愁。要路過我這一生的床。要用兩隻腳從門口走齣去。是我媽媽給的。讓我去劃分白天與夜晚。劃分那些貓。隻有小小的心髒的貓。用小小的心髒溫暖這個世界。我死前要摸過一隻又一隻的貓。一隻一隻放入我的身體。一隻一隻變成我對命運的反駁。

    快五點瞭。幫我把葬禮移走。把繩子解開。把貓抱進來。我在清潔我的滾筒。我的地闆。我的肩膀我的手掌。餵貓吃飯。一次又一次我抱起那隻貓。大聲亂叫。跑進天堂。下麵是一條條的經血。少年的血。被流掉的。我抱抱貓。或許不會被人看穿。晚上，我把故鄉拉瞭進來。放在我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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