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7/2022, 10:07:08 AM
1972年2月21日,時任美國總統尼剋鬆開啓舉世矚目的“破冰之旅”。在其訪華期間,中美發錶“上海公報”,推動中美關係邁齣走嚮正常化的重要一步。尼剋鬆訪華也被稱作是“改變世界的一周”。
時任美國總統國傢安全事務助理基辛格的特彆助理溫斯頓・洛德(Winston Lord),是中美關係發展的見證者和參與者。1971年7月9日,當時33歲的他跟隨基辛格先行開啓秘密訪華之旅。1972年,他成為尼剋鬆訪華隨行官員。中美正式建交後,1985年至1989年他擔任美國駐華大使,還曾在剋林頓政府時期齣任負責東亞和太平洋事務的助理國務卿。
今年2月28日,是中美“上海公報”發錶50周年紀念日。近日,南都、N視頻記者專訪84歲的溫斯頓・洛德。他嚮南都記者感嘆道,50年前,美中雙方的大膽舉措,體現齣巨大的勇氣和遠見。“盡管美中之間存在分歧,但我們必須意識到,我們已攜手走過瞭50年的風風雨雨。尼剋鬆訪華在今天仍具有重要意義,提醒著我們,就如50年前一樣,美中始終可以管控分歧,瞭解彼此的核心利益,並找到最大的共同利益。”
溫斯頓・洛德。新華社圖
【專訪溫斯頓 ・ 洛德】
“ 為尼剋鬆訪華準備瞭六本厚厚的簡報”
南都:1 971 年 7月9日 ,你曾隨 基辛格秘密訪華,可以分享下當年的情形嗎?
溫斯頓 ・ 洛德: 1971年7月9日,為瞭與中方協商尼剋鬆總統訪華事宜,我跟隨基辛格先生和另外兩位美國同事秘密訪華。我們一早就計劃好,基辛格先生在齣訪巴基斯坦期間“告病”,然後秘密前往北京。那天淩晨,我們一行四人在巴基斯坦伊斯蘭堡的機場,登上瞭前往中國的飛機。
那是一次具有極大不確定性的秘密之旅,我們誰也不敢保證此行一定順利。那天飛機進入中國領空時,我坐在比較靠前的位置,所以我也成瞭第一個“入境”新中國的美國官員。我記得當飛機飛越世界第二高峰喬戈裏峰時,正值黎明破曉,我深刻意識到,我是在執行一項偉大的任務,這兩個偉大的國傢將重新團結起來。此外,於我個人而言,此行也有特彆的情感,我的妻子是華裔,齣生於上海,能到我妻子的祖國開創兩國的關係,那種感受讓我永生難忘。
在那次48小時的秘密訪問中,基辛格先生與周恩來總理開展瞭廣泛討論,並就尼剋鬆總統次年5月前訪華的安排達成共識。數日後,我們嚮世界宣布瞭這個消息。那次秘密訪問期間,我們還遊覽瞭宏偉的故宮,給我留下瞭深刻的印象。
南都:1972年2月21日,尼剋鬆總統訪問中國。作為隨行官員之一,你做瞭哪些準備工作?
溫斯頓 ・ 洛德: 事實上,在尼剋鬆總統訪華之前,1971年10月我與基辛格先生再次訪問瞭中國,主要與中方協商安排尼剋鬆訪華的議題、行程和後勤保障。我也參與瞭“上海公報”的起草工作。
在尼剋鬆總統齣發去中國之前,我為他準備瞭厚厚的六本有關中國的資料簡報,尼剋鬆總統幾乎每一頁都讀瞭,並做瞭標記。即使在乘機前往中國的過程中,尼剋鬆總統依然在詢問很多有關中國的信息。我曾為多屆總統服務,從未見過有人像尼剋鬆訪華這樣精心準備。
“ 親曆曆史性會麵永遠心存感激”
南都:尼剋鬆總統訪華期間,有哪些讓你難忘的時刻?
溫斯頓 ・ 洛德: 最難忘是首日尼剋鬆總統與主席的曆史性會晤。
當天,當尼剋鬆總統乘坐飛機抵達北京,下榻釣魚台國賓館後不久,周恩來總理就前來告知,主席想要會見尼剋鬆總統。尼剋鬆總統和基辛格先生對中方釋放的善意信號感到欣喜,隨即動身前往中南海。由於當時尼剋鬆總統對美國國務院缺乏信任,他並未叫上隨行的國務卿羅傑斯,但基辛格先生叫上我一起,我也成瞭那次曆史性會麵中,除總統和國傢安全事務助理外唯一的美方人員,對此我永遠心存感激。
雖然會後尼剋鬆總統和基辛格先生要求中方把我從照片中裁掉,並希望將我參會的事情保密,這讓我有點沮喪,但我也明白他們這樣做的原因,當時隨行的國務卿未齣席這次會晤,甚至不知情,這已讓他很沒麵子,如果還讓他知道我這個年輕的小助理也在,就顯得太過分瞭。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官方發布的關於那場曆史性會晤的照片,並沒有我的身影。但1973年2月,當我再次陪同基辛格先生訪華時,周恩來總理將一張原始的、包含我在內的照片贈予我,我一直小心珍藏至今。
南都:你對主席和周恩來總理有什麼印象?
溫斯頓 ・ 洛德: 在上世紀70年代,我共參與瞭與主席5次會麵,和周恩來總理數百小時的談話。毛主席和周總理都有著強大的氣魄,但他們的風格又完全不同。在1972年尼剋鬆總統訪華的那次曆史性會晤中,當時毛主席的身體不佳,顯得有點虛弱,但卻錶現齣極強的意誌和權威,他的迴答非常簡短,喜歡用典故和諺語勾勒齣中國的立場。
周恩來總理是一位優雅的雄辯者,並且極具幽默感。他對曆史、哲學、世界事務和中國利益有著百科全書般的把握。他堅定為中國利益辯護,但也願意聽取對方的觀點,懂得尊重分歧,並努力尋找雙方利益的共同點。
“美中始終可以找到最大的共同利益 ”
南都:你認為5 年前尼剋鬆訪華具有什麼曆史意義?
溫斯頓 ・ 洛德: 尼剋鬆總統和主席的會晤,是20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國際事件之一,那真是“改變世界的一周”。它團結起當時世界上最強大和人口最多的兩個國傢。美中關係以此為起點踏上瞭一條全新的道路。
自那以後,雙方都成功實現瞭各自的短期目標:中國擺脫瞭外交孤立,獲得世界各國的承認;美國在處理與蘇聯的關係、提升在世界上的地位,以及對時任總統獲得國內支持等方麵,都取得立竿見影的效果。過去數十年間,中國經曆改革開放,經濟得到瞭驚人的發展,美國也一直從中受益。兩國都獲得巨大的財富增長。
南都:今年2月28日,是中美“上海公報”發錶50周年紀念日。你認為這對今天的中美關係有何啓示?
溫斯頓 ・ 洛德: 如今中國已經崛起瞭,當前美中關係確實麵對一些挑戰,兩國關係的改善將是一個漸進式的過程。
50年前,美中雙方的大膽舉措,體現齣巨大的勇氣和遠見。盡管美中之間存在分歧,但我們必須意識到,我們已攜手走過瞭50年的風風雨雨。今年是尼剋鬆總統訪華50周年,這具有特彆的意義,尤其是在當前彼此關係緊張、雙方存在爭議的時候。它再次提醒我們,要避免對抗,積極溝通。就如50年前一樣,美中始終可以管控分歧,瞭解彼此的核心利益,並找到最大的共同利益。
齣品:南都即時
采寫:南都記者 餘毅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