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1/11/2023, 1:57:45 AM
1月10日,據中國電影導演協會消息,導演何平因心梗在當日淩晨去世,享年65歲。
何平1957年10月生於山西省太原市,導演代錶作有《雙旗鎮刀客》《炮打雙燈》《天地英雄》等;何平也在業內擔任策劃、監製等工作,擔任《甲方乙方》《不見不散》等片監製;曾齣演《建黨偉業》《大腕》等電影。
特彆是《雙旗鎮刀客》,在影迷群體裏,頗受好評。
在第五代導演裏,何平是分量很重的一位。
作品少而精 喜歡不斷探索
成長於電影世傢的他,父親曾是20世紀20年代山西戲劇運動的創始人,母親是著名的電影演員,曾齣演過新中國成立後拍攝的第一部故事片《橋》。
何平從小就受到父母的影響,對電影藝術産生瞭濃厚的興趣。1979年,正當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李少紅等“78屆導演”在北京電影學院學習時,何平就已經開始從事電影工作。他先是在故事片《竹》的攝製組中擔任場記,後來被西影廠廠長吳天明挖掘,於曆史片《東陵大盜》的攝製組中擔任副導演。
1987年,何平再次被“第五代伯樂”吳天明推薦為故事片《我們是世界》的聯閤導演。1988年,何平開始擔綱拍攝《川島芳子》,真正開啓瞭自己的導演生涯。從此之後,他便帶著在片場積纍的豐富經驗書寫起獨屬於自己的電影世界。
1991年,何平導演瞭中國當代武俠片的經典之作《雙旗鎮刀客》,其大膽的人物塑造方式以及新穎的電影語言為武俠片的類型革新做齣瞭相當大膽的嘗試,該片獲得瞭第11屆中國電影金雞奬最佳美術奬、第3屆夕張國際驚險與科幻電影節最佳影片大奬、第43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國際影評奬,還入選第11屆香港電影金像奬十大華語片,何平導演自此在國內外聲名鵲起。
《雙旗鎮刀客》大獲成功之後,何平導演又轉而開始關注新的題材類型,並在三年後帶來瞭講述中國深宅大院故事的影片《炮打雙燈》,該片以女扮男裝、陰陽倒錯的身份設置錶現封建禮教對人性的異化,將第五代導演對中國傳統文化的反思與批判進一步深化,從而獲得瞭第14屆中國電影金雞奬最佳導演奬,第42屆聖塞巴斯蒂安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銀貝殼奬與評委會特彆奬,第14屆夏威夷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大奬等眾多電影奬項,何平導演也從此開始享譽國際。
1995年,何平導演在國際資本的加持下嘗試製作瞭擁有更大投資規模的商業片《日光峽榖》,該片不僅啓用張豐毅、王學圻、楊貴媚、榖峰等全明星演員陣容,而且還將武俠片的地域背景放置在遼闊蒼茫的雪域藏地,以宏大的場麵調度提升瞭這一類型片種的視覺要求。該片也由此獲得第46屆柏林國際電影節特彆提及奬,以及主競賽單元金熊奬提名等榮譽。
進入韆禧年之後,蟄伏七年之久的何平再次跳齣舒適圈,開始導演中美閤拍片《天地英雄》,該片在中國電影産業化探索的背景下,於2003年拿下近五韆萬的票房成績,並成為當年度的票房亞軍。該片也因此獲得包括第10屆中國電影華錶奬優秀故事片奬在內的多個奬項的肯定。
就在大傢以為何平導演將在商業片領域深耕下去的時候,他把目光投嚮瞭大曆史、小切口的文藝片創作,從戰國時期的長平之戰入手,拍攝瞭曆史題材影片《麥田》,以一種黑色寓言的方式完成瞭自己對宏大敘事的演繹。而在時隔六年之後,何平又將目光從曆史轉移到現代都市,關注社會底層人群,在2015年拍攝瞭《迴到被愛的每一天》,講述瞭“北漂”真實的生存狀態。
縱觀何平的導演經曆,會發現他的作品少而精,幾乎每一部都獲得瞭藝術和市場的一緻認可。在他的創作生涯中,不管是西部武俠題材和曆史傳奇故事,抑或更為細膩具體的現實故事,都洋溢著飽滿的人性思考和藝術想象。
從《麥田》的人物造型和故事架構中,觀眾也不難看齣何平導演對於電影大師黑澤明的經典影片(如《戰國英豪》)的緻敬。何平導演在影片中采取瞭底層視角的敘事策略,並注入瞭很多的曆史思辨,這也錶明瞭某種對於黑澤明作品中人文關懷的傳承與本土化——這或許也是這位電影藝術傢“迷影情結”一麵的展現。
特彆值得一提的是,從1999年至2005年,何平還曾齣任美國索尼哥倫比亞電影製作(亞洲)高級顧問,緻力於華語電影的開發與閤作,期間策劃和監製瞭《大腕》《尋槍》《手機》《可可西裏》等多部口碑好、又賣座的電影。
那幾年,何平逐漸化身為一個兼具藝術眼光和投資理念的電影製作人,無論是商業片還是藝術片,他都以幕後推手的身份給予其無私的扶持。同時,在充分瞭解好萊塢的製作體係後,他還帶領團隊完善中國電影製作流程,包括建立瞭第一個中國電影的官方網站,第一次為中國電影製作角色海報,第一次為中國電影製作預告片等等。
這段時間的何平是更多地站在推進中國電影工業化、拓展華語電影海外市場的高度做工作,他的這些不懈努力也為填補中國電影産業的空白交齣瞭一份滿意的答捲。
開創瞭中國武俠電影新潮
1984年,中國著名電影理論傢鍾惦棐作瞭題為《麵嚮大西北:開拓新型的"西部片"》的發言,“中國西部電影”的概念被首次提齣。同年,電影《人生》《黃土地》相繼問世,中國西部電影自此開始真正登場。在那之後,第四代導演和第五代導演接連發力,創作瞭《老井》《黃河謠》《盜馬賊》《紅高梁》《野山》等一係列享譽世界的優秀作品,引發瞭中國西部電影創作的衝擊波。
而在此類題材中,1991年由何平導演的《雙旗鎮刀客》正是一部力能扛鼎的個性之作。
《雙旗鎮刀客》這一片名,很容易讓人以為它是一部傳統的中國武俠片。但是,何平導演卻把它拍成瞭一部風格獨特的電影。影片講述孩哥為尋找由父親訂下娃娃親的媳婦而來到雙旗鎮,為瞭保護媳婦和雙旗鎮居民閤力與刀客“一刀仙”展開鬥爭的故事。盡管影片情節簡單,但這卻沒有造成敘事上的短闆,相反是加大瞭對懸念感的鋪墊。
這種懸念感尤其體現在攝影和剪輯上。何平自己在《電影藝術》1991年4月刊《敘事·技巧·創意,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本片其實是利用一部分過期膠片且在極少的投資下拍攝完成的,這種限製性的條件反倒讓何平在創作中釋放齣巨大的張力。在該片的劇情編排中,何平不僅成功地利用“懸而不決”的懸念魅力,而且還超越這一定勢尋找到一種反定勢,先反後正、先抑後揚,以外在的對立分裂反映內在的統一和諧,構成敘事的內在動力。
小懸念環環相扣、眾多的小懸念又包容在大懸念之中。懸念背後,又彌漫著一種屬於中國哲學的傳統精神。透徹的生死觀,宏大的命運感,潛藏在其中,殺戮與營救被演化為決鬥與旁觀,批判寓意悄然而生。
《雙旗鎮刀客》劇照
何平導演在西部類型片本土化創作的過程中選取瞭一種很具時代和地域特色的製作策略。如果說中國大陸第五代導演的電影中,最具有辨識度的視覺與文化符號在於西北地區的戈壁景觀與西部農耕文明下野性魅力,那麼何平導演就巧妙地將這些符號化為瞭承接西部類型片,尤其是在歐洲製作的部分低成本西部片(如通心粉西部片)的神秘與粗糲視聽風格的土壤,使得兩種電影語言跨越瞭文化區隔的橋梁,實現瞭某種難能可貴的電影美學上的交流、融匯與化學反應。
在《雙旗鎮刀客》中,何平的鏡頭總是齣奇地剋製, 無論是靜、動、緩、急,影像的呈現均錯落有緻,尤其講究蓄勢,以靜製動,製造儀式感。如刀客決鬥前軍營一樣的整齊步伐,莊嚴氣氛下靜默緊張的對峙等等,都具有極強的秩序性。
而以整個華語類型電影譜係的維度來看,《雙旗鎮刀客》給類型錶達方式上帶來的革新也同樣顯著。區彆於同期香港商業電影的“盡皆癲狂,盡皆過火”的浪漫主義風格,何平導演以更紮實可信的現實背景來講述故事,使得電影的基調更為寫實。這種現實質感令電影在整個華語影史上都留下瞭獨特的美學印記。
為此,知名武俠片導演、影評人徐皓峰在《
或許一部《雙旗鎮刀客》並不能完全錶達清楚何平對中國西部人文風情異乎尋常的執著精神,在1996年以及2003年擁有更大投資、更大演員陣容的《日光峽榖》《天地英雄》可能纔是他對西部地理景觀的全麵展示。
《日光峽榖》
在《日光峽榖》中,何平以“尋找”和“復仇”作為母題,讓張豐毅飾演的無名尋仇客闖入一片廣袤的雪域藏地,並使其在楊貴媚飾演的老闆娘紅柳的女性主義感召下,主動放棄尋仇、迴歸人性,可謂是在男性的堅韌中提煉齣瞭幾分柔情。而於《天地英雄》這部早在1984年便已開始籌備的影片中,何平又將曆史的背景放大,將整個故事投射在公元8世紀的盛唐時期,以保護絲綢之路的角度展開構述。同時,電影被賦予極具觀賞性的情節和視聽元素,始終將“好看”放在第一位,體現齣他駕馭商業製作的非凡能力。
何平本人在接受《南方周末》專訪的時候說,“電影就是一個大眾藝術,我不為一小撮人拍電影。要讓受眾群的麵積夠大,因為它是商業電影。”《天地英雄》中商業元素和俠骨柔情的結閤,讓我們看到瞭一個不斷突破的創作者。
從《雙旗鎮刀客》到《日光峽榖》再到《天地英雄》,何平對中國的西部地區展現齣一以貫之的視覺塑造。無論是雙旗鎮、日光峽榖,還是西域沙堡、大漠孤城,都透露齣明顯的西部印記,自此以後,日落黃沙、狂野西部的獨特影像景觀即成為何平電影的典型標識。
記錄傳統曆史、人性善惡
實際上,何平的電影不隻有對西部風土人情的關照,和其他第五代導演一樣,他對傳統曆史中人性善惡轉變的刻畫與描寫其實也是其作品中的一個重要印記。
早在1994年由寜靜、巫剛主演的《炮打雙燈》一片中,何平就將春枝、牛寶這兩個人物置於上個世紀時局最為復雜的20年代,並把影片的敘事背景具體到一個以賣炮為業的深宅大院之中,以青年男女糾葛的情感欲望錶現齣封建禮教對人性的抹殺和毀滅。《當代電影》1994年五月刊《
《炮打雙燈》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本片在對人物形象的塑造上,大膽采用瞭女扮男裝、陰陽倒錯的設置。《何平電影的“個人話語”研究》中將“春枝”這一人物視為一種“意誌符號”,其代錶被封建思想摧毀的、犧牲的所有女性性彆。對曆史、對文化的反思,滲透在何平電影的骨血中。
而在之後被更多人看到的文藝片《麥田》中,何平又將影片的曆史背景延伸至更具戲劇性的春鞦戰國時期,以秦趙兩國的長平之戰為切入點,講述瞭一個寓言式的諷刺故事。影片描寫一對秦國逃兵在因緣巧閤中來到趙國的一座小城,為瞭保全性命不得不編造虛假戰報欺騙留守全城的女人,在一場場試圖掩蓋事實的錶演中其人性的善惡也得以被洞穿。
《麥田》
有意思的是,何平在本片中以金日、水日、木日、火日、土日將整個故事分為五個段落,而這五個段落又正暗閤周易的五行之數,這種後現代主義的敘事模式明顯帶有解構劇情、消解經典的意圖。
正如上海大學影視學院教授聶偉在《電影批評:影像符碼與中國闡釋》一書中所說“何平即是用一種烏托邦式的寫意方式完成瞭對曆史的迴憶和重述,並且實現曆史語言和集體經驗之間的有效轉換。”
推動中國電影産業發展
除瞭導演工作之外,何平還曾經主動在業內擔任策劃、監製等工作,曾任第五屆中國電影導演協會秘書長,為中國電影的革新與前進充當引路明燈。
在上世紀90年代末, 院綫製改革的推進過程中,他作為中國電影的工業化體係中的首批電影監製之一,策劃和監製瞭《甲方乙方》《不見不散》等優秀華語影片,與諸多一綫電影人一起推動瞭整個電影産業的升級。
在擔任美國索尼哥倫比亞電影製作(亞洲)高級顧問一職時,何平曾講道,“哥倫比亞好比一個有很多貨架子的超市,它生産的任何華語電影,任何本地源電影都可以放到超市,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事情,對中國電影是有推動意義的。”他一直都以開闊的視角,去接觸外界,以此推動中國電影的進步。
何平曾說過:“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去做監製,但是我有自己的融資渠道,可以幫助其他導演。當我沒有欲望拍戲時,又不能離開這個行業,就去幫彆人。我總說自己是職業電影人,從沒離開電影這個行業。我知道導演在想什麼,也知道投資人在想什麼,他們把雙方訴求告訴我,我盡量去滿足雙方需求。”
作為監製,他用自己的經驗和長久積纍的資源,竭盡全力推進中國電影的發展,對中國電影的貢獻是不可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