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洪先，字達夫，號念庵，江西吉水(今江西省吉安市吉水縣)人，生於明孝宗弘治十七年(1504)。羅洪先的父親羅循曾先後擔任過兵部選郎中、徐州兵備副使、山東按察司副使(相當於副省長)等官職，因此從齣身上講，羅洪先可謂是不摺不扣的“官二代”。中國古代的官宦之傢通常傢教甚嚴，因此童年時代的羅洪先非常“端重，不為嬉弄”。不過在“死闆”的同時，他也有著超群的智慧。
“你們所有人都在我夢中，那麼為什麼還紛亂擁擠呢?”這種智力水準，如果放到現在，他絕對會成為重點小學爭奪的對象。
如同當時大多數官宦子弟一樣，羅洪先在9歲的時候進入私塾讀書。15歲的時候，他因讀瞭當時著名學者、心學宗師王守仁(即王陽明)的《傳習錄》，因而打算拜王守仁為師，並放棄參加科舉考試然後為官的“光明大道”。在那個年代，這種叛逆行為不齣所料地受到瞭他父親的阻攔，因此最終未能如願。雖然如此，王陽明“心學”所注重的“知行閤一”的思想，對羅洪先此後的人生道路産生瞭至關重要的影響。
“知行閤一”，通俗地講就是強調理論與實踐相結閤。現代社會，15歲的孩子僅僅初中畢業還處於天真爛漫的階段，很難談得上有什麼深邃的思想，但羅洪先居然已經可以理解當時最為深奧的哲學理論，不可不謂是天縱奇纔。
圖｜羅洪先
19歲的時候，羅洪先在父親的督促下開始參加科舉考試。2歲，通過瞭鄉試(也就是省級考試)。不過由於父親染病，他放棄瞭參加會試，也就是由禮部舉行的全國考試的機會，在傢中照顧父親。此後，他又拜當時著名學者李中為師。25歲時，羅洪先前往京城(即今北京)參加會試。通過會試之後，第二年也就是嘉靖八年(1529)他又參加瞭由嘉靖皇帝(1521-1566年在位)主持的廷試。在這場對於當時士人而言至關重要的考試中，羅洪先的錶現非常優異。
:“學正有見，言說(意思為正直”)而意必忠，宜擢之首者。賜進士及第第一人。官翰林院修撰。”於是，羅洪先在年僅26歲的時候便高中狀元。
圖｜鬍直
如果與今天18歲左右的那些高考狀元相比，26歲顯得年齡有些太大瞭，但要知道當前的高考隻是取得上大學的資格，而在中國古代科舉製下，通過廷試意味著“畢業”，而且獲得瞭當官的資格。中國古代能獲得這一成就的知識分子並不多，而取得“狀元”也就相當於畢業成績第一名。羅洪先在26歲就獲得這一殊榮，這在明朝，甚至在中國古代科舉史上都是極為少見的。
羅洪先“畢業”後獲得的官職是“翰林院修撰”，這是一個多大的官呢?“林院修撰”大約是六品左右，當時的縣令最高是七品，今天的縣長一般為處級，因此以此類推“翰林院修撰”大約相當於今天的廳局級乾部。
以今天的標準，羅洪先年紀輕輕就已經邁入瞭高官的行列。按照當時的製度，隻要不齣意外，身為狀元的羅洪先此後的仕途應當會一帆風順，最終極有可能會進入內閣(當時最高的國傢政務機構)，甚至有可能會當上首輔(權力、地位僅次於皇帝的官員)，更為重要的是他オ僅僅26歲，前途可謂一片光明。
圖｜明朝內閣製
齣於對王守仁心學的嚮往，當時的羅洪先也勢必有著十分遠大的抱負希望能為國為民盡自己的一份力量。可是，現實政局卻打破瞭他的理想。在位的嘉靖皇帝並不是上一任皇帝武宗正德皇帝(15051521年在位)的親生兒子。正德皇帝去世時並無子嗣，因此嘉靖是以武宗的爺爺明憲宗成化皇帝的第四子興獻王(府邸在安陸州，今湖北省鍾祥市)硃祐杬的次子，也就是正德皇帝堂弟的身份繼承的皇位。
“皇叔考興獻大王”和“皇叔母興國大妃”，並對親生父母自稱為“侄皇帝”，由此一來，嘉靖皇帝的親生父親也就成瞭他的叔叔。雖然後世對嘉靖皇帝褒貶不一，但15歲就繼位的嘉靖皇帝不僅有著很強的主見，而且也有著超人的智慧，因此斷然拒絕瞭朝臣們這種符閤所謂“禮製”，但違背親情、人倫的建議，主張仍應以生父為考(即父親)。
圖｜嘉靖皇帝
“大禮議之爭”。在這種局麵下，羅洪先的抱負完全無法施展，因此在考中狀元的第二年，他就以父親病重為理由，告假迴到江西老傢。不久，羅洪先的父母先後去世，於是他按照當時的禮製，在傢為父母守孝六年。這其中固然有羅洪先孝敬父母、遵守當時禮製規定的可能,但也不排除他是在有意躲避混亂的朝政局麵。
對於這些人,《明史》捲七十三《職官二》評價:“皆天下名儒。自明初宋濂諸人後,宮僚莫盛於此。”朝廷中人纔濟濟,紛爭也落下帷幕,羅洪先施展抱負的機會似乎來瞭。
圖｜明·羅洪先《羅念菴先生文錄》十八捲書影
入朝不久,嘉靖帝因病久不上朝,因而羅洪先、唐順之和趙時春一同上疏奏請嘉靖皇帝要求在即將臨近的次年春節,請“皇太子禦文華殿,受百官賀”。這本來是一番好意,但一直追求長生不老的嘉靖皇帝卻認為這三人在這個時候請求讓太子臨朝受賀,顯然是認定他必將不久於世,這封奏疏帶有詛咒的意味,於是盛怒之下,將羅洪先等人削職為民。
“天下事為之,非甲則乙,其所欲為而未能者,有公為之何必自我?”也就是說,他想做而未能做的事情,唐順之可以去做,所以他也就不用齣山瞭。
圖｜唐順之
從此之後,羅洪先迴到故鄉隱居,不過作為“心學”的追隨者,他並沒有真的“歸隱山林”。當時明朝雖依然處於盛世,但內憂外患已經逐顢顯露端倪。據明代鬍直《衡廬精捨藏稿》捲二十三“念庵先生行狀”記載,歸隱之後的羅洪先“每暇(即一有空閑時間)共編圖史,日書字萬餘”,依然以經世安邦為己任,聞名於世的《廣輿圖》正是完成於這一時期。
嘉靖四十三年(1564),羅洪先去世,年僅六十一歲。
圖｜國傢圖書館藏初刻本《廣輿圖》
羅洪先是明代著名的儒學傢,就思想流派而言,他雖然一生都未曾見過王守仁,但卻是王守仁“心學”學派中的重要人物。王守仁的弟子在編纂《王陽明年譜》時,就把羅洪先歸為王守仁的入門弟子。
王守仁,自號陽明,因此又稱王陽明,是明代最為傑齣的學者之一,是儒傢重要派彆心學的宗師,其學說與南宋陸九淵並稱“陸王心學”。王守仁精通儒學、佛教和道教,而且與絕大多數傳統儒者不同,他還精通軍事。正德十四年(1519),在王守仁擔任南贛巡撫的時候,寜王硃宸濠因正德皇帝荒淫無道發動叛亂,意圖奪取帝位。當時王守仁能動用的軍力十分有限,但他通過巧妙策劃、靈活調動,延緩瞭叛軍的行動時間,最終憑藉一己之力,在朝廷平叛大軍抵達之前,僅僅用瞭43天時間就消滅瞭叛軍,活捉瞭寜王硃宸濠。因平亂有功,他被封為新建伯,這是明朝少有的因軍功封爵的文官。
圖｜王守仁像
“要知,更要行,知中有行,行中有知,所謂‘知行閤一’,二者互為錶裏,不可分離”。由此王陽明的心學強調實踐的重要性,要通過實踐獲得對真理的認知,因此與其他很多儒學派彆超然世外、一身清高的態度不同,陽明心學更追求“入世”,講求“天下興衰，匹夫有責”。王陽明的思想對後世甚至世界曆史有著重要影響,尤其成為日本近代快速崛起的精神動力和思想指南。
羅洪先雖然崇尚陽明之學,但卻有著自己獨到的見解。羅洪先無意糾結於王陽明弟子們對於玄妙高遠的義理辨析,他的學說一方麵是自己體悟的錶達,另一方麵是在實踐中履行對良知的實證。因此他對良知說的理解並不僅僅停留在道德思考的層麵,所構建的心學體係不是空洞的義理辨析,而是有著強烈的實踐色彩。這一點在他的理想人格和社會政治追求上有著特彆的錶現,比如羅洪先晚年在主持鄉間事務時所體現的聖人風度以及窮盡數十年之力繪製的《廣輿圖》。
圖｜王守仁故居
《明史》捲二百八十三《羅洪先傳》中評價他“甘淡泊,煉寒暑,躍馬挽強,考圖觀史,自天文、地誌、禮樂、典章、河渠、邊塞、戰陣攻守,下逮陰陽、算數,靡不精究”,由此來看,他也是一位曆史上少有的全纔,隻是沒有獲得王陽明那樣能直接發揮這些纔智的機遇罷瞭。
羅洪先一生著作頗豐,其所著大都收錄在22捲的《念庵文集》中,此外還有對此後中國古代地圖繪製影響甚大的《廣輿圖》。
由於其傑齣的學術成就,明末大儒黃宗羲在《明儒學案》中專門為其立傳。明代學者過庭訓在撰寫《聖學嫡派》時,自漢至明僅選取36位儒學大師分彆為其立傳,羅洪先即是其一。羅洪先在儒學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見一斑。
圖｜《廣輿圖》的溫州部分
羅洪先雖然是一名書生而且身體羸弱,但卻“有山水之癖”,因此一生中經常四處雲遊。如削職為民後,最初幾年他隱居不齣,但據明代鬍直《衡廬精捨藏稿》捲二十三《念庵先生行狀》記載,“久之,齣晤荊川於康郎山。訪周訥溪,怡於九峰庵。既歸,習靜天王寺。癸醜,先生年五十矣,徙居陽田。是鞦,遊玉簡山,登九仙台。明年,趙大洲公貞吉期會天池。乃偕友人赴之。至九江大洲,公行矣,遂展謁濂溪先生墓,為書三碑,托九江守更之。於是龍溪適候先生會海天。遂同舟西歸”。因此,全國的很多地方都留下瞭羅洪先的筆墨和傳說。
如今山西太原的晉祠聖母殿南廊保存有羅洪先的“無題詩”碑,由於碑文是羅洪先懸筆書寫的,所以人們把這通石碑稱為“羅洪先懸筆詩碑”。
這通石碑高145厘米,寬71厘米,厚16厘米,詩為七言絕句,狂草。詩文如下:
懸甕山前一脈清,龍蟠虎伏隱真明。
水飄火劫山移步,五十年來帝母臨。
戊午鞦月羅洪先懸筆,宛城郜煥元摩勒上石。
圖｜羅洪先隱居的石蓮洞
此詩是羅洪先在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遊晉祠時題於壁間,後於清順治四年(1647)由太原知縣郜煥元摩勒上石,具有極高的書法價值和文學價值。
“世間人說西施美,餘視此婦勝西施!”而這位農婦實際上是觀音菩薩的化身,專為指點因罷官而失意的羅洪先皈依佛門,但看到羅洪先如此無禮,於是說道:“官丟位丟宜收斂,穢語滿口怎升仙。”說完飄然而去,羅洪先欲過橋去追,卻見木橋著火,因而被睏在河的對麵。這時羅洪先纔恍然大悟,這名農婦並非凡人。
懸甕山就緩緩嚮東移來,半山腰的少婦則漸漸變大。驚愕之餘,羅洪先摔瞭一跤,等他起身,那名農婦已經不見。羅洪先感慨之餘便作下瞭這一詩篇。
圖｜羅洪先與《醒世歌》
總體來看、羅洪先的名氣和影響力雖然不如王陽明等明代大儒,但其聰明纔智和學識在明代曆史上依然是屬於一流的,而這些也使《廣輿圖》的繪製成為瞭可能。關心國傢命運,冀圖有所作為,是羅洪先編纂《廣輿圖》的初衷;而聰明的纔智、廣博的學識、為官期間可以查閱第一手官方材料的機遇,以及豐富的遊曆經驗所積纍的地理知識,則為編訂《廣輿圖》奠定瞭堅實的學術基礎。
如西晉裴秀繪製的《禹貢地域圖》、通常認為是北宋瀋括繪製的《九域守令圖》、南宋黃裳繪製的《地理圖》、清末著名學者楊守敬繪製的《曆代輿圖沿革圖》等。
齣現這種情況,主要與中國古代地圖繪製不需要太精深的專業技術同時這些學者比較容易掌握繪製數據有關。而且學術水平越高的學者編繪的地圖,不僅內容更為全麵、詳盡,而且地圖所附的文字材料的來源也更為可靠,對於曆史教訓和時事的分析也更為精闢,因此也會有著更為廣泛深遠的影響力,羅洪先編繪的《廣輿圖》即是其中的典範。
圖｜《廣輿圖》
羅洪先生活的時代,雖然明王朝依然國力強盛,但嘉靖皇帝不僅崇尚道教,濫用民力,而且在他統治的中後期逐漸將朝政大都交由內閣首輔嚴嵩。嚴嵩仰仗嘉靖皇帝的寵幸,大力排除異己,吞沒軍餉、廢弛邊防、招權納賄、肆行貪汙,導緻朝政日益腐敗,因此嘉靖時期整個明王朝如同一部機器,運行瞭二百年,長期積纍的問題和矛盾逐漸顯現,內憂外患開始加劇。
元末,明朝軍隊在徐達的率領下占領元大都(今北京)之後,元朝並沒有滅亡,其殘餘勢力退迴到瞭濛古草原地區,建立瞭北元政權。雖然洪武帝硃元璋和永樂帝硃棣多次派兵北徵,甚至親徵,但都沒能徹底消滅北元勢力。此後,雖然由於濛古貴族內部的鬥爭,北元政權最終滅亡,但代之興起的瓦刺依然對明朝造成瞭嚴重威脅。由於當時明朝力量依然強大,所以雖然在明英宗時期發生瞭“土木之變”,英宗被瓦刺抓獲,但此後明王朝的北方防綫還算穩固。
圖｜明朝宮廷畫傢繪明皇帝行樂圖《齣警圖》
對於明朝北方邊境的壓力逐漸增大,幾乎每年都要入侵,甚至在嘉靖二十九年(1550)兵臨北京城下,圍城3日,在城外搶掠大量財物、牲畜及人口而歸,史稱“庚戌之變”。與韃靼強盛的同時,明朝初年建立的軍事體製—“衛所”已經基本衰落,幾乎沒有太強的戰鬥力,軍事作戰主要依靠招募的士兵。麵對行動迅速的濛古鐵騎,明朝基本上疲於奔命,毫無還手之力。
為瞭應對來自濛古草原的持續不斷的軍事壓力,自明初就開始在北方修建軍事防禦工程——長城,不過明朝前中期長城的修築規模有限,不成體係。進入嘉靖朝之後,麵對日益嚴重的來自北方的軍事威脅,長城的修築日益頻繁,最終在明朝的北方邊境形成瞭一條縱貫東西、氣勢宏偉的萬裏長城。
圖｜明長城
另外由於北方邊境過於漫長,自明初開始,逐漸設立瞭大大小小的類似於今天的軍區的“軍鎮”,分段管轄,其中最為重要的共有9個：
遼東鎮,最初駐廣寜(今遼寜省北鎮市),隆慶(1567-1572)後鼕季駐東寜衛(今遼寜省遼陽市),管轄的長城東起丹東市寬甸縣虎山南麓的鴨綠江畔,西至山海關北市子山,全長970公裏。
薊州鎮,駐三屯營(今河北省遷西縣境內),管轄的長城東起山海關,西至慕田峪,全長880餘公裏。
宣府鎮,駐宣化衛(今河北省張傢口市宣化區),管轄的長城東起慕田峪渤海所和四海治所的分界處,西至西陽河(今河北省懷安縣境內)全長510餘公裏。
大同鎮,駐大同(今山西省大同市),管轄的長城東起鎮口台(今山西省天鎮縣東北),西至鴉角山(今內濛古清水河縣口子村東山),全長330餘公裏。
太原鎮(也稱山西鎮或三關鎮),駐寜武所(今山西省寜武縣),管轄的長城東起真保鎮,西至河麯(今山西省河麯縣舊縣城)的黃河邊,全長800餘公裏。
延綏鎮(也稱榆林鎮),駐榆林衛(今陝西省榆林市),管轄的長城東起黃甫川堡(今陝西省府榖縣黃甫川鄉),西至花馬池(今寜夏迴族自治區鹽池縣),全長880餘公裏。
寜夏鎮,駐寜夏衛(今寜夏迴族自治區銀川市),管轄的長城東起花馬池,西至寜夏中衛黃河北岸(今寜夏迴族自治區中衛市西南),全長1000公裏。
固原鎮(也稱陝西鎮),駐固原州(今寜夏迴族自治區固原市),管轄的長城東起延綏鎮饒陽水堡西界,西至嵐州、臨洮,全長500公裏左右。
甘肅鎮,駐甘州衛(今甘肅省張掖市),管轄的長城東起蘭州黃河北岸,西至嘉峪關,全長800公裏左右。
除瞭這九鎮之外,明代在邊境地區還設立有其他軍鎮,如駐昌平(今北京市昌平區)的昌平鎮、駐山海關的山海鎮等等,不過上述九鎮是明朝邊境上最為穩定和最重要的軍鎮,因此當時將北方長城沿綫的軍事防禦體係簡稱為“九邊”。除瞭北方邊境之外,明朝與其他民族的交界地帶也時有動蕩,如與羌族交界的鬆潘(今四川省鬆潘縣)一帶,控製西蕃(以藏族為主)的洮州(今甘肅省臨潭縣東新城)、河州(今甘肅省臨夏迴族自治州)、岷州(今甘肅省岷縣)一帶等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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