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6/2022, 4:54:32 PM
第六迴(下) 齣莊月夜 拳技輕拋
店小二見丁曉果然聽瞭他主意要找吳四爺,洋洋自得道:
“客官,你早聽瞭小的話,徑去拜吳四爺,可不省瞭多少麻煩。吳四爺那裏,爽脆得很,你隻須具瞭門生帖去說一聲就行瞭,從沒有不收的。而且束情相宜,又不用送禮。三個月為一期,一期隻要你十兩銀子,夥食自理。學瞭三個月之後,如果要再學下去,束俯還是一樣。”
丁曉嚮店小二道謝指教之後。盆算一下,他現在剩下的銀子還不到十兩,連一期的束俯都不夠。正在躊躇,急聽門外健馬長嘶,眼睛一亮,立刻問店小二道:“這裏可有馬市?”
店小二道:“這小城鎮,哪裏有什麼馬市。隻是因為民風尚武,賣馬的人倒是常有。小爺你敢情是要賣馬,你的馬長相很好。拉到東邊市頭去站一站,管保有人要。你在吳四爺這裏學技,用它不著,賣瞭倒乾淨。”店小二見丁曉提齣要賣馬,生怕他交不齣房飯錢,所以一味慫恿。
丁曉拉著硃紅燈送給他的那匹馬,到市頭去站瞭一站,果然馬上就有人來問價,丁曉不知道該要彆人多少錢。想瞭一想,就伸齣兩個指頭。他的意思是要二十兩銀子。原來他暗自思量,以前自己買那匹又瘦又老的驢於,也要十二、三兩銀子,這匹馬長相比那匹驢子好多瞭,要二十兩大約也不為過。同時二十兩銀子,正夠他學拳三個月的花費。
那人仔細相瞭一會,又伸瞭手摸瞭一遍,說道:“你要這個價錢,論理呢也不算貴。隻是這價錢,這裏卻沒人齣得起,你到開封去,再貴點也有人買,在這裏就隻好請你委屈點瞭。”
丁曉急問道:“那你究竟願齣多少?”
那人似有點不好意思的說道:“馬是好馬,俺本不該殺你的價,無奈俺今日帶的錢也不夠。就這樣吧,委屈你一點,你要二百兩。我給你一百五十兩:你若願意,咱們就馬上成交。”
丁曉原意隻是想要二十兩銀子,現在一聽那人給一百五十兩,喜齣望外,沒口的答應。他卻不知這匹馬是韆中挑一的黃驃駿馬,有欽也沒買處。
丁曉喜滋滋地捧瞭銀子迴來,結算瞭房飯錢,打賞瞭店小二後,就徑自由店小二指引,找到瞭吳四爺拜師。果然一說便得。吳四爺看著丁曉眼神充足,步履矯健。問他以前可曾學武藝,丁曉堅說未曾學過。吳方甫雖有點不信,但卻絕下會懷疑到他竟是另一派太極拳的名傢子弟。原來吳方甫所得的隻是能健身的太極拳,真正說來在武學上還未算入門,雖然他因和太極陳平日相處,多少有些經驗,卻不能一眼看齣彆人的功力深淺。
至於丁曉,他因要偷學陳派太極,所以抱定主意,不將自己的身分透露齣來。連武藝也推說未曾學過。
可是學下去沒多久,破綻就露齣來瞭。吳方甫教的太極拳,打起來好看,卻不能實用。丁曉一麵學一麵懷疑:這套拳法果然是和自己的不同,但看來封閉門戶既不嚴密,襲擊敵人也不機變,不知道好處在什麼地方。他心想要不是太極陳浪得虛名,就是自己年輕識淺,不懂奧妙。
這一邊是丁曉有瞭懷疑,那一邊是吳方甫也起瞭懷疑瞭,原來一個人最熟悉的東西,常會不經意中流露齣來。丁曉也是一樣,他雖然想完全不露齣丁派手法,可是每逢學到吳方甫所教的極劣的招數時,就自然地會變齣自己原來熟悉的手法來。直到吳方甫“糾正”他時,他纔如夢初醒地急急改過來。吳方甫見好幾次他都是這樣,很是懷疑。他起:看來薑日堯不是個愚魯的人,何以屢次糾正他還是一措再錯?
各自懷疑,閤當有事。一日吳方甫不在,吩咐一個徒弟叫做劉黑三的代師父教日課,這劉黑三已經學瞭三四年;身材魁梧,手法純熟,也敵得住三五名壯僅,常常代師父訓練師弟。他井底之蛙,在吳方甫門下,既以他最高,因此就洋洋自得,對同門很是嚴厲。
這一天,由他來教拳,丁曉又不經意地露齣瞭派手法,劉黑三見他“錯誤”頻頻,大聲叱罵。丁曉忍著悶氣,也不理他。
劉黑三卻不自量,以為丁曉大笨,按捺不住,竟親自齣手要去糾正他。他要丁曉從頭練起。太極起勢之後,就是“攬雀尾”。丁曉左手立學,指尖上斜,右掌心微扣,指頭附貼左膏麯池穴,這本是“攬雀尾”的正確姿勢,丁派陳派都是一樣。可是因為吳方甫所傳的是經過太極陳故意變化的,手法架式,就有瞭齣入。劉黑三以誤為正。雙目圓眼,喝罵丁曉道:
“你怎這麼個笨法,教你還難過牽牛上樹,一開首就錯,來,俺教給你看,你這樣架式隻消一碰便倒!”
劉黑三邊說,邊跑到丁曉眼前,做瞭個“攬雀尾”姿勢,嚮丁曉便按。丁曉以為他真有什麼奧妙,本能地照著“攬雀尾”的式子,左掌一撥敵腕,一按一攬,勢勁力疾,隻聽得“哎喲!”一聲,劉黑三給他摜齣一丈開外,滿眼金星亂迸。跌得個發昏。登時哄堂大笑,劉黑三好不容易纔掙紮得起,坐在地上直發愣。
劉黑三被丁曉一舉手就摜齣一丈之外,哄堂大笑,吳方甫門徒平時就討厭劉黑三妄自尊大,如今見他被打倒,都很快意。有些人等他掙紮得起,坐在地上時,纔故意去招扶他,問他:
“師哥,你摔壞瞭沒有?薑師弟也是,怎的不讓師哥一下呀!一下子就把師哥摔得這樣重!”
劉黑三這時纔緩過氣來,一張胖臉臊得像豬肝一樣,惱羞成怒罵道:
“薑日堯,你這小子怎的目無尊長!俺好意教你,你倒乘俺不備,將俺打瞭!”
丁曉這時也是在那裏發愣,他沒想到自己隻是隨意一撥,這傢夥就給損得這樣重。野牛一樣的身軀,竟是上觸即倒,這還算是哪門的太極拳呀:他心想,不知太極陳的拳法是否也像這傢夥所使的一樣,如果像這樣的拳法,那自己迢迢韆裏,遠道而來,就真不值得瞭。
他正在發愣之間,聽得劉黑三喝罵,這纔猛的醒起:自己不能露齣身分,自己本來是裝作不懂武藝的,如何能夠隨便齣手傷人?他盾頭一皺,計上心來,急步上前,扶起劉黑三,順著劉黑三的口氣道:
“師兄原恕些個,小弟本是無心:師兄想是因地下滑,不留神自己閃著瞭。”
劉黑三見丁曉說好活,賠小心,也不敢再罵他瞭。丁曉本事如何,他自己心裏有數,能稍微保留麵子,已是心滿意足,他如何還敢再去招惹。
這事當場“揭”過,可是卻封閉不住當場目擊的吳方甫一大群門徒之口。當晚這事就傳到吳方甫耳中。吳方甫詳細問瞭情形,不禁大驚,這分明是武林好手的功夫,哪裏會是一個不懂武藝的小夥子所能做齣:
他起初憂疑,“薑日堯”這小子不知是不是想來拆自己的場子?繼而又懷疑,也許是這小子誤會他的拳是真正陳傢太極,想來打倒自己,好在江湖上揚名的?
他想瞭又握,不覺害怕起來,急忙叫人請丁曉來,和顔悅色地問道:
“老弟身懷絕技,是哪位名師門下,可以賜告嗎?”
丁曉急忙分辨自己委實不懂什麼武藝,劉黑三是自己閃著的。“
吳方甫哈哈大笑道:
“老弟,你這就不是好漢子的胸襟瞭,咱們講究披心相見。你就是學過武藝,再到我這裏來。我也不能怪你呀。你一來時,我看你的身手步法,已經知道你會武藝瞭,你這一齣手,再說不懂武藝,可就真是想把彆人當成傻子瞭。”
丁曉給他擠得沒法。隻好囁囁嚅嚅地說隻學過一個很短時候的“梅花拳”,又補充瞭幾句道:“當時隻是鬍亂跟鄉下教師學的,所以不敢說是懂武藝。”
吳方甫麵色倏變,但又強自忍著,乾咳兩聲,賠笑說道:
“老弟,不瞞你說,我本來沒資格開場子,收徒弟,隻是太極陳他老人傢怕麻煩,要我齣來替他代教。我推辭下瞭,就厚著臉攬下來瞭。武林朋友不看我的麵也看太極陳的麵,這幾年來差幸沒發生過什麼岔子。”
丁曉睜著眼睛發愣,聽得莫名其妙。吳方甫說這些話的意思,原是想抬齣太極陳做招牌,暗中警告丁曉不要在這裏鬧事。丁曉胸無城府,如何猜得透他的用意。他見吳方甫麵色青裏泛紅,還以為他今天不知在哪裏喝瞭兩杯,糊裏糊塗的講說話。他也賠笑說道:
“師父說這些活乾麼?太極陳的拳技天下聞名,弟子遠來,就是想見識見識。”
丁曉說的倒是真話,吳方甫聽來卻甚刺耳。這正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想見識見識”,這分明是不“賣麵子”,要伸手較量的意思,吳言甫想得歪瞭!不禁又惱又怕,照江湖上的風氣,設場子的武師,碰到這樣的情形,就當彆人是挑明來砸自己的飯碗,非得和來人動手不可。隻是吳方甫自知本領有限,丁曉略一動手,就可將劉黑三摔齣一丈外,他如何敢去招惹。何況丁曉還隻是二十歲不到的大孩子,勝之不武,不勝為笑。而且萬一打敗,下不得台還是小事,紙老虎拆穿,還有誰肯跟自己學武。因此吳方甫強自忍抑,對瞭曉說道:
“老弟好誌氣,我總得叫你見得著太極陳。”
果然第二天傍晚,當日課完後,他就單獨留著丁曉,笑眯眯地對丁曉說:
“老弟,太極陳聽說有這麼一個少年英雄,想見識見識他的拳技,很錶歡迎,他叫我今晚就帶你去。你有什麼要準備嗎?”
原來太極陳在聽瞭吳方甫的投拆後,再一查問,又聽得他的兒子陳保英(就是丁曉在陳傢門口所碰到的漢子〕說,是有這麼一個自稱保定姓薑的少年,曾歪纏老張要來拜師,而且言語行動,諸多可疑。保定名武師如雲,他卻捨近圖遠,又說不齣道理,太極陳聽瞭,眉頭一皺,沉吟瞭半響道:
“方甫,那你就帶來見我,今晚也行。我要看看到底是哪一派江湖人物派來的。”太極陳名高招忌,他懷疑是什麼對頭,派人前來“臥底”(偵察他,有所不利於他)。
瞭曉哪裏知道江湖上這麼多顧忌。他見吳方甫說要帶他會見太極陳,興衝衝地換瞭一身乾淨衣裳,就隨吳方甫前往。
這口還是那個老張管門,丁曉睨瞭他一眼,意態甚是自得。老張見瞭丁曉隨著吳方甫來,也甚驚詫,吳方甫從來不敢帶徒弟來煩膩太極陳的,怎的卻為這個小夥子破瞭例。
丁曉斜睨者張一眼,狀甚得意。老張這迴不擋駕瞭,一麵給他們開門,一麵對丁曉說道:“薑爺,前日冒犯,你‘老’彆怪。二虎吃瞭你的東西,還很記拄你呢!”吳方甫一聽,接聲問道:“哦,原來你早已來過瞭?”丁曉怪不好意思的,隻得點點頭。承認是拜不到太極陳為師,纔去投他的。
吳方甫也沒有說什麼。當下帶他穿堂戶,越重門,到瞭陳傢後進的練武場於。場於側麵是一同小小的花廳,吳文甫剛進來,廳子裏的人就大聲叫他。
丁曉心頭鹿跳,屏神注視,隻見花廳裏坐著兩個人,一個就是以前他在陳傢門口碰到的,那個懷疑他是江湖敗類,拿話把他激走的漢子;另一個卻是麵色焦黃,穿著直綴大褂的乾瘦老頭兒.吳方甫悄悄的拉他一把道:“這人就是太極陳,你還不上去叩見。”
丁曉一見太極陳這副鄉下“土老頭兒”的樣子,不覺有些失望:原來四海聞名的太極陳,卻是這個模樣?但他還是接著小輩見長輩的禮節,恭恭敬敬地上前叩頭。
太極陳並不謙讓,容他拜瞭兩拜,這纔在座上一轉身,嘴裏說道:“就是這位少年英雄嗎?不敢當!不敢當!”兩手卻伸手嚮丁曉臂下,往上一架,似是要把他扶起的樣子。吳方甫在旁邊可沒看齣什麼。丁曉卻驀地覺得雙臂一麻,身子不由自主地飄飄而起,這還隻是太極陳隻用瞭兩三成內功,要不然他更受不起瞭。可是丁曉也是太極內傢的正宗、他受瞭彆人的內力招扶,也自然將氣勁貫到兩臂,居然身形不歪,身雖動而臂不動。太極陳深沉地打量瞭他一下,心中也很驚訝。
丁曉給他一架,便立感酸麻,心中更是驚訝,這老頭居然有這麼兩手!他再看太極陳時,隻見太極陳雖然焦黃枯瘦,可是雙目炯炯有神,氣度森嚴足畏,淵停嶽峙,健釺異常,丁曉不覺心摺,誠惶誠恐他說道:“弟子遠道前來,今日始幸賜見。”他又看瞭吳方甫一眼,心中估摸,不知是否該在此刻懇求太極陳收他為徒。
太極陳把丁曉扶起後,哈哈大笑,叫吳方甫過來,指著丁曉說道:
“難為你敢收這樣的好徒弟,他年紀不到二十歲,卻足當得住一般武師二十年的內傢功夫!若非從孩提時候,就得名師指點,更加上自己的資質,斷不能有此成就!”
此語一齣,不止吳方甫駭然失態,就是太極陳的兒子――旁坐的那個漢子陳保英也不覺動容,他盯瞭丁曉一眼,對父親說道。
“失敬,失敬!原來這位少年英雄竟是武林高手,他日前還到這裏要懇求爸爸收他為徒,是我叫他去找吳四爺的。隻不知這位兄台,既然有如此身手,為什麼還要‘巴巴’(不辭勞苦之意)地跑來,想學我們這山溝子的鄉下把式?”
吳方甫也插嘴說道:“位老弟還說他不懂武藝,隻學過幾手粗淺的梅花拳呢!”這時太極陳雙目炯炯,有如利刃,迫視著丁曉,一點也不放鬆。這一來把丁曉弄得張口結舌,倏地漲紅瞭臉,囁囁嚅嚅;想說話卻又說不齣話,他驟然之間,竟不知道應該如何應付。
當下太極陳看瞭丁曉這副神情,已是勃然變色,冷笑一聲道:
“小夥子,你好本領,你好膽子,巴巴地趕來這裏,要‘見識’我的功夫?我這山溝裏的把式,雖然沒有什麼足以令你‘見識’,但‘盛情難卻’,也不能叫你失望而迴。保英,你就和這位少年英雄過過手,領教他的高招!”
陳保英一聲答應,倏地把長衫脫下,邁大步下瞭場子,連連嚮丁曉招手:“來!來!”
丁曉局促不安,慚汗交迸,咽瞭口氣,急忙說道:“弟子此來,實是想求老師收錄,並無他意,哪敢鬥膽?”
太極陳麵色一沉,鏇又笑道:
“哦,你是來誠意求師?豈敢!豈敢!隻是你既帶藝訪師,不顯露兩手,我怎知能不能做你的師父?你下場吧,有多大功夫,使多大功夫,彆要藏假。”
武林規矩,凡帶藝投師的,先練一練以往所學的功夫,讓老師看一看功夫深淺、宗派手法,然後量纔而教,這是很平常的事。丁曉也曾見過父親收徒時。也常常要他們練以往學過的武藝。因此,他聽太極陳這一說,以為太極陳是有心收徒瞭,心中一喜,也倏地脫下外衣:更不推辭,徑下場子。
太極陳盯著丁曉背影,冷笑著對吳方甫道:“你料的不錯,這小子敢情是來臥底的,最少也另有企圖。我倒要看看他的功夫深淺,總不能叫他討瞭好去!”這時看門的老張也已悄悄地進來,站在旁邊看熱鬧。太極陳忽又吩咐老張道,“你叫保明快來,蹲在這裏看什麼?等會見再看!”接著他對吳方甫說:“保明是前天迴來的,今天在外麵逛瞭一整天,迴來晚瞭,現在大約纔吃完飯。聽說他這次在外麵也幾乎吃瞭彆人的大虧,叫他來見識見識也好。”
保明是他的侄子。原來太極陳陳永傳排行第三,大的早天,他還有個二哥叫做陳永承的比他更不喜惹閑事,終日潛心武學,足不齣戶,所以讓他做掌門。保明的年紀比保英輕,但因為資質不同,武功卻要比保英強得多。
閑活錶過,且說隻這半盞茶時光,場中的丁曉和陳保英也互相交代過江湖客套,動起手來。
丁曉因自己曾說過隻學過幾手梅花拳的活,這次交手,又不想露齣本門手法、因此一開首就真的用梅花拳應付。丁曉本來就不懂梅花拳,他的梅花拳是偷看紅衣女俠鬥索府武師時記下的兒個招數,因此和陳保英走不上三招兩式,便陷入睏境。
吳方甫一見,笑著對太極陳道:“真真假假,到底是試齣來瞭,這小子不行!”
太極陳眉頭一皺,拈須說道,“不!這裏麵有詐,你彆看輕這小夥子,他的功夫絕不止此!”
話猶未瞭,練武場中已是形勢大變,陳保英正使到一招“野馬分鬃”,左掌掠下,右掌揚起;截腕按胸,來勢迅疾。丁曉退無可退,驀喝一聲,“摟膝勾步”,腰嚮後倚,霎地便變為“手按琵琶”,弓步陽掌(手心嚮外的稱為陽掌),避招進招。陳保英微吃一驚,倏地鏇身。從“野馬分鬃”化為“玉女穿梭”,右掌一按,左掌倏翻,指尖直抵丁曉左額。丁曉疾嚮右避,稍退便進,流星閃電的一招“斜掛單鞭”,便猛切陳保英脈門。陳保英“退步跨虎”,忙用左掌往丁曉掌上一掛,好不容易纔卸瞭丁曉的掌力,避敵反攻。
丁曉幾招使齣,陳保英馬上動容。陳保英越打越納悶!這小子的掌法與自己好生相像;竟不知他是甚麼傢數?旁邊的太極陳也看得連連點頭,他已看齣丁曉來曆,但還不願揭破。他心中狐疑既甚,而且也想更清楚丁曉的身法手法。
丁曉和陳保英轉眼又拆瞭三五十招,越鬥越勇;仗著步法輕靈,變化迅速,竟把陳保英迫得步步後退。但陳保英卻勝在一個穩字,雖然後退。身法步法,卻是絲毫不亂。
進退攻守,打得正酣,驀聽得旁邊有人大聲叫“好!”陳保英驀地拳式一收,竄齣***。丁曉隨即也止步收拳,迴頭張望。正在此時,一條人影已疾馳過來,喝聲:“彆來無恙!”聲音好生熟悉。
丁曉定睛一看,又驚又喜,此人正是自己以前在古鬆崗所救的那位少年:太極陳和另外一個老頭,也都下瞭場子,在少年身後,負手旁觀。
丁曉急雙拳一抱,嚮那少年打瞭一個招呼,應聲答道,“彆來無恙?原來兄台也在此地。”他滿臉含笑,心想,自己有“恩”於他,他必定會幫忙說好話,這迴拜師想必拜得成瞭。
不料那少年卻麵夾寒霜,不理不睬。旁邊的太極陳連連冷笑:“你這小子,好大的膽,居然敢藏好弄假,來此濛混,我若叫你空手齣去,便給你小覷瞭陳傢溝的威名。明侄,把他拿下!”
那少年正是太極陳之侄陳保明,和他父親陳永承來觀戰的。他一見丁曉,馬上便對太極陳說,當日遏著的正是此人。太極陳聽瞭,沉思半晌,頻頻搖首,急吩咐陳保明下場,替齣他的哥哥。而且指點瞭他應付丁曉的訣竅。太極陳忖度比較瞭兩入的長短,吩咐陳保明要用自己之長,擊敵之短,以穩降巧,以巧卸力。、
原來太極陳見丁曉變招之後,身法手法,竟與自己的大同小異,愕然注視,情知這必定是太極丁的一派。除傢與丁傢雖同齣一門,但都是挾技自珍,太極陳與丁劍嗚也是互相聞名,素未謀麵,因此太極陳也不知道丁派手法的奧妙之處。這次見丁曉使齣這套拳法,就有心不先點破。想看他的全套功大,太極陳也很想藉此比較一下陳派與丁派的長短。
太極陳一麵是好奇,想探瞭派的奧秘;一麵又是憤怒。他竟認定瞭丁曉是丁派中人,故意藏好,想偷他陳派不傳之秘的;同時他又存瞭好勝之念,見陳保英漸處下風,深恐陳傢的太極拳被瞭傢的太極拳比瞭下去,傳齣去會壞瞭名頭,因此他趁陳保英尚未敗落,微顯不支之時,就叫陳保明前去替他。
這一來卻使瞭曉大感意外,又驚又怒,那曾得自己援救的少年,竟上前迫鬥,而太極陳又鐵青看臉,怒語相加。他氣憤填胸,大聲喝道:
“你們陳傢溝的老一輩小一輩的英雄,原來竟是這樣的人物,恩將仇報,欺負單身的外人。呸!算我看錯瞭人,今天纔領教瞭你們的行徑!”
陳保明冷笑道:“你這小子居然還給我們裝蒜,你存著什麼心腸,當日作成圈套,要探聽我的來曆;今日又假裝不懂武藝,要來騙取我們陳傢的高招?虧你還曰口聲聲,挾‘恩’自重。當日那些強徒,大半就是你的同黨。這一套,沽恩市惠的手法,必瞞不過明眼之人!”
丁曉一聽,陳保明竟把他的俠義行為當成“沽恩市惠”的卑鄙行徑,幾乎氣炸瞭肺。他不顧利害,不同後果,撚著拳就直衝上來,“肘底看捶”,猛的一拳就嚮陳保明肋下搗去!
陳保明喝聲來得好,急晨太極掌中的二十九式“提手下勢”,藉勢拆招,掌挾寒風,淬擊丁曉下盤。丁曉急用“野馬分鬃”來拆時,他又變為“如封似閉的”左腿一弓,右掌一挺,卻又馬上化拳為掌,右拳展開南引,左拳駢列北引,這一拳掌兼施,剛柔互濟,兼有“粘”“按”兩字之訣,是陳派中不傳之秘。
丁曉給他連展兩招絕招,雖看齣他的手法是“如封似閉”,但一接招時,纔發覺竟與自己的所學有很大不同,幾乎給他雙拿貼臂,直“粘”齣去。幸得瞭曉變招迅速,應變機靈,他疾如星火的猛一鏇身,“倒轉連環七星步”,一閃便攻,反手來拿陳保明的右腕,陳保明方待變招,他已乘隙進身,左臂一起,似點似戳,右臂一穿,掌似捲瓦,嚮陳保明的“期門穴”便按。這兩式是瞭傢絕技,似虛似實。令人防不勝防。陳保明大吃一驚,忽吞胸吸腹,接連兩個“倒攆猴”,住後退齣凡步,掌法卻是連環發齣,既避險招,亦可掩護後退。
見麵數招,各施絕技,各自吃驚,陳保明不敢輕視,丁曉也不敢蠻攻。兩人都加倍小心,再度廝鬥……
山莊月夜,清光瀉地,兩個太極名傢子弟,各自展開本身所學,倏進修退,忽左忽右,隻見丁曉隨招進步,矯若遊龍,陳保明作勢蓄力,勢如伏虎;旗鼓相當,功力悉敵。
吳方甫站在旁邊看得目眩神搖,矯舌難下,他見丁曉手法淩厲,步步緊迫,掌劈風起,依稀可聞,不禁麵色駭變,悄聲間太極陳道,“這小子果然藏奸,明侄恐怕不是他的對手。還是你老親自下場把他拿下吧,免得明侄吃虧,就不值瞭。”
太極陳拈須微笑,麵不改容,說道,“老弟,你又看差瞭,割雞焉用牛刀,這架保明穩可把他打敗。”
太極陳老眼無花,場中兩少年。鬥瞭半個時辰,果然漸漸分齣高下瞭,丁曉竟是一鼓而起,再鼓而衰,三鼓而竭,後勁不繼,走瞭下風瞭。
丁曉和陳保明本來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但一來陳保明臨下場前,得太極陳提示,以穩降巧,以巧卸力,打法上就先占瞭便宜。丁、陳兩派,瞭派勝於輕靈,陳派勝於沉穩,本來誰也不會較短瞭誰,但陳保明知己知彼,能避敵所長,攻敵所短;丁曉卻隻知展齣自己本門絕技,不知避實擊虛,這就吃瞭虧瞭。二來丁曉戰陳保英於前,氣力消耗不少,再戰陳保明,時間一長,就顯得不支瞭。三來太極拳講究的是冷靜沉著,最忌暴躁,瞭曉和陳保明一交手,就先自動瞭氣,氣散神浮,就反為敵所製,乘虛而入瞭。
輾轉相鬥,瞬息間又拆瞭三五十招,陳保明已改守為攻,身使臂,臂使掌,剛柔並用,丁曉纏鬥不住,竟陷到被動地步,緒陳保明一連幾手“海底針”“扇通背”“翻身撇身捶”連續運用,迫得手忙腳亂。丁曉見陳保明毫不放鬆,招招緊迫,著著毒辣,又驚又氣,說時遲,那時快,陳保明驀地手腳並用,“翻身二起腳”,雙拳互交,左腳飛起,拳拍耳門,腳踢下盤,這一招疾如星火,丁曉看看要糟。
但丁曉究不愧是名傢子弟,他仗著身輕如燕,驀地平地拔起,陳保明突覺頭上勁風一掠,拳腳打空,丁曉身影一晃,已直嚮牆旁奔去。陳保明虎吼掠去,卻無法追上。
原來丁曉見陳保明越打越狠,竟似下懷好意,旁邊太極陳又怒目橫眉,在旁觀看,他本以為是“拜師試招”,卻料不到竟變成“仇敵相撲”,深知強弱懸殊,眾寡不敵,這時求師之望已絕,求生之念頓蔭,因此虛晃一招,乘機便跑。
哪知他剛撲上牆頭,暮地聽得一聲“下去!”頓覺雙腿酸麻,翻跌下地。太極陳竟不知什麼時候,到瞭自己身邊;隻輕輕一拍,就把丁曉製伏。丁曉的輕功已是不凡,而太極陳卻在他起步之後,一縱即如影附形,令他毫不覺察。這功夫更是駭人。正是強中更有強中手,一山還比一山高。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