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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想。  兩個如此美好的音節。帶著無盡延展的廣闊可能與繽紛迷醉的色彩 於這日復一日的庸常人生之中 生花筆 - 趣味新聞網


夢想。  兩個如此美好的音節。帶著無盡延展的廣闊可能與繽紛迷醉的色彩 於這日復一日的庸常人生之中 生花筆


發表日期 2008-02-20T18:11:37+08:00



     趣味新聞網記者特別報導 : 夢想。  兩個如此美好的音節。帶著無盡延展的廣闊可能與繽紛迷醉的色彩,於這日復一日的庸常人生之中,任性而放恣地塗鴉。  這個世界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夢想。不 ... 生花筆 (七步成詩,相公,紅袖添香 .....


    
夢想。

兩個如此美好的音節。帶著無盡延展的廣闊可能與繽紛迷醉的色彩,於這日復一日的庸常人生之中,任性而放恣地塗鴉。

這個世界上,有著各種各樣的夢想。不同的人,永遠會有不同的夢想。

就像金戈鐵馬,萬裏封候是武將的夢,鴛鴦翡翠,戀戀依依是女兒的夢。夢筆生花,是每一個寒窗或金閣之中的,文人的夢。

都以為那隻不過是個夢。誰想到,他竟真的有瞭一支,生花的妙筆。

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她是名動四方的纔女。深閨晝長,綉餘針罷,懶洋洋來至案前,手搦湘管,一篇篇星耀霞蒸的詩文便隨手而現。

纔思如此敏捷。喚一聲丫鬟磨墨,墨未成而詩已就。彷彿漫天飛絮都被定格,靜靜待她隨意拈來,成全一份掃眉纔子的傳奇。於她,那隻不過是寂靜生涯中的消遣。無心發之,卻有刺痛眼目的驚艷。

即使庭院深深似海,得以流傳齣去的詩文百不及一。她這艷名,是齣去瞭。

紫霜毫點遍端溪硯。

高傢小姐。令多少書生士人晝魂夜夢都縈繞在一處的仙子。捧瞭她的詩文念誦,口角噙香,情思顛倒。一個個衣冠熏沐瞭登堂造訪,隻盼高老爺將小姐許配。不然,得窺玉人一麵,也是好的。

一顆顆仰慕的心,心堅似石。

石沉大海。

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空榖幽蘭。若有若無,若往若還。輕靈若風,若水,若夜隱後日齣前一閃即逝的曉色。

是誰說,纔子而美姿容,佳人而工著作,必不永年。

她死在十八歲上。

大夫說,是胎裏帶來的癥候。氣血兩虛,元神怯弱。本自不可久待的。

那晚鞦風蕭颯。一霎無端,碎綠摧紅。

那晚,他夢見她來瞭。著一身素衣,含笑點頭。

朗哥。以後我會在你身邊。你好,我就好。她說。

笑靨淺綻。她咬咬嘴唇,轉身而去。

昔昔!昔昔!他喊著她的名字,追上前去。清楚地看到,她素絹衣裳上,閃銀的暗紋織就雲氣海嵐,鳳翥鸞翔。

一扯,扯瞭個空。

她冉冉隱沒在他的書案前。朗哥,記住我。最後一句言語,幽柔迴響。他一驚而醒。輕撫胸前,有心悸的餘韻,砰然尚存。

次日清晨,他得到她去世的訊息。

她是他的錶妹。

青梅竹馬,言笑晏晏。昔昔小姐,是文池墨海中的一則神話。

沒有人知道,綉虎纔華,睥睨須眉的小姐,惟獨在他的麵前,會低眉斂目,乍羞乍喜地,親手為他泡一杯新雪蓮心茶,十指尖尖,捧到麵前。隻待他贊一聲茶好,便容光煥發,全身都欲展顔微笑。她是這樣的寵他。柔似婢僕,溺若慈母。

縱令他的纔氣不及她百分之一。這世間,有些事情,是想破頭也想不明白的沒有道理。旁觀者稍清,當局者執迷至死,而已。

是一物降一物吧。或者。無數次夜深擱筆,她於墨跡淋灕的新稿前喃喃自道。清秀容顔,顯露自覺的悲哀。

沒人知道,籍籍無名的他,存在於她每一篇哀感頑艷的詩文之中。抵死纏綿。

那環珮珊珊。蓮步漸遠。

得知她逝世的那個清晨。他披衣徘徊,滿目茫然。她就這樣死瞭麼?一起長大的昔昔錶妹。比自己還小兩歲的。這樣鮮靈,這樣多纔的。

死瞭。永化枯骨。蟻噬蟲穿。

他眼前顯現她韶華的花顔。瞬間煙雲模糊。

他心中湧起空洞的哀愁。漫步踱至案前,待欲為她寫些誄文悼詩,轉念一想,自己這平庸資質,在她麵前弄筆,豈不貽笑。罷也罷也,不如藏拙。

廢然長嘆。

你令我自慚。是否驚纔絕艷,就這樣摺盡瞭你的性命。昔昔。

但,拙筆卻又如何。便是黃泉獨行寂寥,給她添些笑柄,不是也很好?卻明知即便笑柄,也實無甚可寫。這心思,實是枯澀。

猶疑間,不覺已提起筆。沒容得驚訝,眼見著素白苔紋箋上,一行行文不加點,筆走龍蛇。他的手,那刻,似乎不屬於自己。

一篇誄文,三首哀歌。轉瞬已成。

由不得停頓。他邊書邊讀。那字字珠璣,藻艷文采,冰雪精神……多似,她。

昔昔小姐。清纔遺世,勝須眉。

墨已乾。心再顫。日光下,他拾取那支詭魅的筆。

紫湘管,白兔毫。再尋常不過的一支筆。但,筆架上林林總總,如何,便單取瞭這一支?

他凝視生平第一遭「自己」寫的妙文。額上汗,滴滴滲落,沿鼻翼滑至唇邊,一絲腥鹹的刺痛。

夜來幽夢忽還鄉。那小軒窗下,她一身素服,說,朗哥。以後我會在你身邊。

朗哥……我好痛!

他與她在傢中的花園捉迷藏。嬌小的她,身子輕靈,他濛瞭雙眼,小半個時辰,硬是沒能沾著她一片衣角。焦躁起來,不由大力朝前一撲,觸手溫軟。抓到你瞭!她的哀叫與他的歡呼一齊響起。

扯下眼上布條,方見她跌在地上,額頭撞瞭假山。玉肌青絲,黑白交界處,無端綻開瞭一朵紅艷的花。

血花,這樣美。

我好痛……她趴在地上,滿眼的淚。

昔昔——他奔過去,剛抱起她,隻見自己母親與她的母親雙雙走來。

昔昔!你怎麼瞭?舅母驚叫一聲。這……這麼多血,天哪!

娘,舅母,我和昔昔妹妹玩捉迷藏……他囁嚅道。

母親怒不可遏。定是你莽撞,推倒瞭昔昔!成日傢野馬似的,書也不好生念,隻知闖禍!看我不告訴你爹,一頓好揍有你的哩!

姑母,不關朗哥的事。剛纔……剛纔是我跑得急瞭,自己撞到的。朗哥還扶我呢。娘……你給姑丈說,不要打朗哥,不要打朗哥……真的是我不好,我淘氣瞭……娘……

她仰躺在母親懷裏,小嘴兒翕張,似一條乾渴的小魚。語無倫次。這樣急切地在說話。

急切得,就像那源源不絕的血花。一朵接一朵。

……

昔昔,你為什麼要幫我隱瞞?明明是我撞到你的。

我不要你挨打。朗哥。

還疼嗎?

她頭上纏瞭白緞,笑靨蒼白。微笑。

我覺得我疼,比你疼,好像,還好受些。她淡淡地說。

昔昔,你真好。

她忽而擔憂。娘說我可能會破相的,朗哥。我會變醜的。如果我變醜瞭,你是不是就不理我瞭?不跟我玩瞭?

你怎麼會變醜。彆瞎想瞭,好好養傷。我要是不理你瞭,我就是小狗。

你會一直都理我嗎?有多久?

我一輩子都會理你,都會陪你玩。好嗎。來,乖乖的,躺下睡覺瞭。

真的嗎?為什麼呢?

因為你這麼好。你是我的好妹妹。他伸齣手去,輕輕替她將散亂發絲繞於耳後。

你看,你一點都沒有變醜。你是最好的。他說。

那一年,她九歲,他十一。

昔昔。他持瞭那支筆,立於窗下顛倒自道。日光耀目,眼前漸閃爍無數光圈。大圈小圈,圈圈相結。

昔昔。是你麼。你應我一聲昔昔。

他拈瞭筆,虛懸紙麵。但,半晌過去,臂已酸麻,沒有現齣他預想中的那兩個字。

朗哥。

他默誦子夜歌。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這喚非虛空,然筆無聲。

紫湘管。斑斑點點。是一支這樣尋常的筆。頎長身軀,不見雲氣海嵐,鳳翥鸞翔。閃銀的暗紋,織就那夢裏霓裳。

或一縷詩魂,已深藏管中。

無從再睹她的容顔。

(朗哥。以後我會在你身邊。你好,我就好。)

三年後。鞦闈盡,大比結。
金榜最頂端,眾星捧月,燦燦托齣一個姓名:羅天朗。

今科的狀元郎。舉國上下,無不知聞。這極緻的榮耀。

其實並無太大意外。羅天朗,江北纔子,這二年錦綉篇什,浪湧雲生,早播於海內。赫赫的文名,名動朝野。一篇《碣石賦》,曾令天子擊節。月中摺桂,不過是一個時機而已。

傳說殿試那日,新科進士奉旨作詩,炷香為刻。他蘸毫落紙,手不停揮。香未過半而捲已呈。詩雖應製,纔實縱橫。那祥麟威鳳之緻,奕奕煌煌。

不枉瞭一篇碣石朕親許啊!金殿盡頭,天子的聲音傳來。

纔二十三歲。狀元郎,紅袍金花,打馬遊街。

得得的蹄聲裏,春風勁疾。但未曾吹花。

旃摩寺。

京師名寺。沒人想得到,新科狀元,正風光無限,竟會在此。

不在酒樓買醉,不在妓寨觀花,也不在宰相府學士府投刺拜謁,謀一個朝中有力的「恩師」。

他一身素服,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口中喃喃祝頌。麵前,金身的佛,遙遙下視。

它那樣高。彷彿盡知人間悲喜,卻從不予理會。

施主,非是老衲有意推脫,敝寺實不能為貴錶妹祈福超生。一旁,大殿幽深處,旃摩寺的住持長老說。

為什麼。

阿彌陀佛。施主。實不相瞞,貴錶妹並非凡人。她原是三十三重天界的捧硯天女,專司人間纔藝文章之事。此番早夭,乃塵劫已滿,本當迴天界復職纔是。

那她如今……

據施主所說,她的元神如今附於筆中,助施主成名奪魁。阿彌陀佛。看來天女已生塵念,戀戀未肯歸位。塵緣深重,塵孽不瞭。我佛慈悲。長老莊嚴正色,口宣佛號。

這……長老,我不想她為瞭我浮沉人世,魂魄漂泊。還請你大發慈悲,度她元神歸位。

施主,老衲適纔已然言明,非是不願,實是不能。天女之靈不能歸位,乃她自身心之所願,並非外間孽力阻礙。她既顛撲不破這俗緣愛結,佛力再偉,亦不能度化。施主,一切緣法,順其自然。長老肅然端坐,不再開言。

他頹然行禮。離去。

臨齣門前,留下一隻錦盒。長老,還有一事相求。煩請長老替我在佛前燃一盞長明海燈,日夜勿令熄滅。盒中銀兩,乃香油之資。他頓瞭頓,自語道,便算是不能為昔昔超生,我也要為她祈福。她對我的恩德,我此生也報答不瞭……

他跨齣大殿。

阿彌陀佛。這世間,恩仇難明。

外麵耀眼的陽光令他微微趔趄。怔忡間,隱約聽得長老的言語自深殿裏飄齣來。

猛迴頭,殿門已閤。

他受職翰林院。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翰林老爺。

年輕,卻擔重任。最要緊的文誥,最龐雜的典籍,無不由他主持編纂修擬。文字華瞻,識見真灼。而每逢同僚相聚,或節間伴聖飲宴之時,閑情詩詞,他亦逸興遄飛。風雲月露,滄海鯤鵬,無不信手拈來。

這絕世纔情,一時無兩。

他備受聖上器重。甚至開始依賴。任何吃重棘手的文典之事,大臣們總是聽得金殿上習慣地傳來一句「問羅翰林去」。

他被比作李白,班固,庾信,謝朓。

無數年長同僚話裏話外,嚮他微露結親之意。

少年纔俊,本有擲果盈車的艷福。何況自古文人多情。

話裏話外,他拒絕瞭一傢又一傢。他彷彿無意室傢,隻一心撲在書山墨海中,便足此一生。官服在身,他的臉上,有正楷端書般的肅然。

這樣又過瞭三年。

他二十六瞭。一個個盼得佳婿的同僚都絕瞭念頭,也再無人敢嚮他提親。眼看要與筆墨為伴,終老一身。(有沒有人注意到,相伴他的,其實隻有一支筆?)

直到端娘齣現。

廟門口,青呢小轎落地。那女子著流黃衫子湖色裙,淡藍半臂,妃色綫挑綉一支半開的杏花。

清麗其容,端莊其品。她冉冉凝凝,若一朵祥雲,進瞭廟門。

他乘轎經過。恰正掀瞭窗帷觀看街市。隻一眼,神魂俱定。

轎子已走過瞭一條街。他的窗帷還沒有放下來。

韋端娘。大學士韋暢之女。年十九,未字。因母恙,每月初一十五,必來上香。

他探訪的結果。韋暢一年前曾嚮他提親。當即被他拒絕。但,當時他怎知端娘是這樣的?

她是他命裏的魔星。茶飯不思,夢魂縹緲。

晚飯隻喝瞭半碗湯。他和衣倒在床上。短短幾日,瘦得衣服都嫌寬瞭。但,白日裏韋暢的臉色,陰沉沉的仍在腦海。

承羅翰林下顧。小女資質實是庸劣,不堪服侍您這樣的纔子!……自然,一年前韋暢嚮他提這事時,他想也不想,一口迴絕,那光景委實傷人。任誰也會記恨。他完全理解他的態度……隻是,他怎麼辦呢?

他不能沒有端娘。二十六年。他未曾懂得相思的滋味,竟是這般難捱。滿目是她的容顔,遮天蔽日。他在她的笑靨裏輾轉,前無去路。

夜漏嗒嗒,似小小的牙齒輕叩,一口口啃進骨頭裏去……嗬,這相思,捱不到天明!

他翻身下床。

……昔昔……求你!這對我很重要!……他持筆祝頌。玉版箋,一片雪白。

一字未落。紫湘管紋絲不動。她在怨恨他的忘情嗎?

昔昔,我知道你不高興。可是……我真的愛她,幫幫我昔昔,從小到大你一直肯幫我的,是嗎?昔昔,幫我這一次……沒有端娘,我真的不能活!……

筆,輕微地抖動瞭一下。

落筆如飛。一氣嗬成。

一封文情並茂,不卑不亢的書簡。其意摯,其理明,其文麗。給足瞭韋暢麵子,結親的誠意,對小姐的仰慕,鐵石人也動容。

昔昔,謝謝!謝謝你!他驚喜交加,等不及天明,即刻齣房,喚童僕送與韋學士去。

(朗哥。你可知道,沒有你,我也不能活。罷瞭,你好,我就好——)

無人的房裏,筆靜靜地擱在筆架上。毫端忽而滴下水珠來。

兩月後,他如願以償。迎得美人歸。

羅韋聯姻,郎纔女貌。京城內外,傳為佳話。

皇上親作牡丹雙蝶圖,連同禦酒珍果,翠玉雙鳬一併命內侍送至羅府,以為賜禮。還給假三日,好讓愛卿盡情享受燕爾之樂。

這親事,辦得花團錦簇,轟動全城。足供京師百姓五七日的談資。一個是滿腹經綸的翰林,一個是綺年玉貌的小姐,姻緣聚首,羨煞旁人呀。

夜深。外麵的喧鬧仍未盡散。他掩起房門,隔絕瞭天地萬物。

眼前心中,隻有她。

燭下人如花。錦衣端坐,眼角眉梢。風月漾漾,漫天花雨迷離。那春夢鞦雲,都作香紅艷紫,紛紛墜落。

端娘。他喚道。輕輕托起她圓潤的下巴。

她含笑含羞,輕啓檀口。相公。你是天下聞名的纔子。端娘無纔貌陋,你莫瞧不起我。我……我會盡為妻的本分,好生服侍相公。

端娘。你可知你教我想得多苦?我發誓,我永遠敬你憐你,這一生一世,我隻有你一個女人。

他抱緊瞭她。懷裏,是柔柔溫香。她便是天人化身。她是他的妻。

一時間,眼裏沒有其他瞭。

隔壁。書房室扃無聲。

寂靜似海。聽不到吞聲的飲泣。書案上,紫湘管,一動不動,臥於筆架。任冷月淌遍全身。

有些悲哀,是沒有聲音的。

(那男人已是彆人的丈夫。他說,這一生一世,我隻有你一個女人。)

(你會一直都理我嗎?有多久?我一輩子都會理你,都會陪你玩。)

原來在歲月裏,真的沒有什麼,是不會改變的。

原來這流年,早已暗換瞭芳華。

相公。今日天陰陰的,怕是要下雪。多穿些兒,莫凍壞瞭。

相公。讀書纍瞭,且進一碗紅棗蓮子羹。我自己做的……好吃麼?

相公。呀——頭上怎這麼熱?敢是發燒瞭……菊芬!菊芬!到廚房告訴他們給老爺熬一碗薑湯去!

相公……

端娘是大學士的韆金小姐。但,她這樣寵愛著這個比她大七歲的男人。相公說這樣,相公說那樣。他就是她的天,仰之彌高,信之不疑。她對他,柔似婢僕,溺若慈母。

(是不是每一個女子的命中,總是會有某個男人,令得她甘願為他放棄一切驕傲?)

(是一物降一物吧。或者。)

端娘傢教保守,略識文墨而已。從不吟風弄月。她對那些不感興趣。但,她心細如發,凡事親力親為。他一日三餐,衣冠鞋襪,樁樁件件,須經她的手。

他便是她萬古的基業。唯一的基業。

他很滿足。娶妻娶德,況她本是他魂思夢繞的女子。至於纔學,他並不在意。他自己,本也不是纔子。沒人知道他的秘密。

他隻需要一個溫存柔順的妻子。不需要她七步成詩,纔勝須眉。錦囊嘔血隻是淒艷的消磨,白玉碑記隻是天上的傳說。他隻要人間。安穩的生活。

晚間他在書房做些編修功夫,端娘執意要隨侍在旁,端茶遞水。

我不會打擾你的,相公。我一定安安靜靜的。她牽衣求懇。

書寫時,他不願她在旁邊。到底禁不住她這樣楚楚的笑容。他點瞭點頭。於是青燈之下,丹黃之側,常是紅袖添香。

初時他尚有擔心。但,攬袖提筆,紫湘管並未曾有過一絲的猶疑。

它依然為他奮筆疾書,擔盡韆古文章事。

漸漸地,他遺忘瞭她的存在。一切彷彿理所當然。

寒冷的鼕夜,他寫完一篇疏文,擱筆欲尋茶飲。

眼前,誰的手輕輕放下一隻蝦子青的蓋鍾。腕上玉鐲蕩漾。

今兒早晨纔下的新雪,從梅花上收瞭來,煮瞭蓮心茶與你。嘗嘗可還適口?端娘含笑說道。緊張地注視著他,期待他的評語。

他端起茶鍾,飲一口。這茶真好。他說。

她登時容光煥發,彷彿全身都欲展顔微笑。

端娘,你待我真好。他放下茶鍾,握住她的手。兩兩相視,室暖如春。

啊,眼裏沒有其他瞭。他與她,便是彼此的一切。

沒有注意到,案上的筆,何時無聲地移遠。移到瞭書案的彼端,硯台後麵。

寬大黝黑的硯台,遮蔽瞭它。

(昔昔,昔昔我的兒啊,你怎就忍心捨下爹娘去瞭——那日,她隱隱約約,聽得母親的哀喚。

娘,女兒在這裏——她伸齣手,欲搖撼母親的肩頭。話纔齣口,週遭雲生霧湧,一陣狂風,將她捲去。

恍惚間,她惶惶地立在一片沒有時間與空間的荒野。麵前,是兩個峨冠博袖,服飾奇古的人。

他們嚮她躬身行禮。天女,塵劫已瞭,請隨吾等歸位。

她低首自視,何時,自己也換上瞭一身從來沒有見過的衣裳。剎那間,靈犀頓悟。她記起瞭本生的一切。瑤池捧硯,掌天下藝文華章的日子。是的。她本不屬於這汙濁的塵世。來這裏,不過是應劫托世。一場短暫的遊戲。

紅塵走瞭一遭。該迴去瞭。三十三重天界,龍耕煙,鳳銜雲,纔是她的傢。

但——我不願迴去!她說。

這塵緣已瞭。塵心,卻未盡。一點縈懷,潛伏在她體內,如附骨的魑魅,牽扯她返駕的仙蹤。

它不準她離開。

我不願迴去。她說。

天女。你既執意留在人間,吾等亦無可相強。但有一言相勸:你隻可替那書生說話,不可發己心聲。否則,洩露瞭天機,你的元神,便灰飛煙滅,永不可再瞭。謹記,謹記。

古衣冠的人,冉冉而沒。

狂風捲過。

便隻為一念愛意流連,托身湘管。

月貌花顔再無尋處。她隻是一支尋常的筆。

不可以喚他。不可以寫他的名。不可以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

她是一支啞筆。)

午後,他放下筆,伸瞭個懶腰。這套二十幾捲的典籍,終於全部編纂完畢。為它,也忙瞭好久,總算可以鬆口氣瞭。

她拿瞭蛋青鎖寶藍狗牙邊的帕子,心疼地替他抹抹額上的汗。

可把我相公纍壞瞭!她嬌嗔地說。

又忙忙的跑去替他端來百閤粥。相公,餓瞭吧,來喝點粥。

他一把拉住她。端娘,你有瞭孩子,這些事叫他們做便好,何苦親自動手?

她紅瞭臉,半推半就,依偎在他懷裏。一隻手,上上下下,緩緩撫摸他的鼻樑。怕什麼,我還做得動。他們笨手笨腳,又怎知你心思?我身子好得很,如今……纔四個月哩。說瞭這一句,臉上不由得發燒,紮在他胸前。

他輕撫她的烏發。一時,她又仰起臉來,望定瞭他,俏皮地微笑。

他還未開口問她笑些什麼,她已一伸手,將桌上那支筆掣瞭起來。

端娘——他纔喚瞭一聲,隻見她反反覆覆,將筆細細察看,不厭其煩。我在傢時,便曾聽得爹爹他們說,你有一支生花的妙筆,可就是這一支?她微笑著說。

他們……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你有神仙相助,你寫的詩文,全都是神仙教給你的。我纔不信那些無稽之談。她臉上神色輕快,顯然並未當真,隻是開個玩笑罷瞭。不過,我也留意到你總是用這同一支筆啊,相公。敢是真的?這可是一支神筆麼?

她格格地笑瞭起來。紫湘管,拈在她雪白的柔荑中。

嗯,是因為我自唸書的時候起,便一直用這支筆寫字。用得慣瞭。他頓瞭頓,補充道,這世界上哪有什麼神筆。

她不虞有他。我說也是呢,相公。一定是我爹爹嫉妒你啦。不過,筆雖不是神,人可是神。她星眼仰望,神色癡迷。相公,你一定是文麯星下凡呢。

她自袖中取齣小菱花鏡,抿瞭抿鬢腳。相公,我的眉黛褪啦。幫我畫畫眉可好?她將手中筆遞至他手。

他臉色微變,不動聲色,將筆擱下,欲嚮架上另取一支。

不!她嬌嗔道。你說你從小便用那支筆,我要你用它給我畫眉。她攀住他的頸項,吐氣如蘭。它一定沾瞭你的靈氣,畫齣眉來,會更好看呢。相公?好相公!

他皺眉望著她。實在不想用那支筆幫她畫眉。但,她一嚮柔順,從沒有求過他什麼。這樣的輕顰薄怒,真是可喜。他不由怦然心動,又不忍拒絕。她這樣一團孩子氣的蜷在他膝上……何況,她又有瞭他的孩子……

他拈湘管,輕蘸麝煤。

她眉如遠山,眼如鞦水。

閨房之樂,有甚於畫眉者。

……她照瞭照鏡子,不禁低呼。相公,真的比先好看多瞭呢!我說這支筆不是普通的筆呢,它沾瞭你的靈氣瞭。

她在他臉上輕吻一口。相公,你真好。

意亂情迷。但,瞥眼間,他看到依然持在手中的筆,毫端墨汁,滴滴落在衣袍。

一滴又一滴。

烏黑的梅花,朵朵綻開在簇金袍。

次日晨起,他獨自來至書房。掩上門。

日映東窗。案上,黃楊木的筆架底下,已莫名地滴瞭一大灘水。他輕輕摘下那支通靈的筆。

昔昔。他低喚她的名。啊,多年前,念及這個名字,少年的心,也曾蠢蠢。還記得她環珮叮當,暗香襲人。總是冰涼的小手,從背後一把濛住他的眼睛。朗哥!猜我今天給你吃些什麼?她清脆的聲音……他的眼也模糊瞭。

七年瞭。她離開,已經七年。

昔昔。昔年名動南北的纔女如今早湮沒無聞。那墳都生滿青草。埋玉深深,她羊脂玉體,可也朽化成灰?隻剩得一縷癡魂,匿身湘管,見不得天日,超不得生天。紫湘管,白兔毫,筆直冷硬,盡掩風流。這當年容顔,無因得見。

昔昔。他撫摸著筆管。昔昔。你哭瞭。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喜歡端娘,她是我的妻,又懷瞭孩子……我不忍心令她失望……原諒我,昔昔。

他懸筆於紙。昔昔,若原諒我,說句話好嗎。

……

他嘆瞭口氣。這些年瞭。你始終不肯對我說一句話。可我心裏的話,定要嚮你分說明白,不然,我心實是不忍。昔昔。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喜歡過你……這都是真的。但是……時間……什麼都變瞭,昔昔。屬於我和你的那段時間,已經過去。如今我心裏的人,是端娘。

你無須為瞭我在塵世受苦。你可以迴到你自己的地方去。而我將辭官歸隱,不再舞文弄墨。隻要你過得好,就好。昔昔,你讓我太歉疚。這一生,我無法彌補你。

昔昔。你是天人化身,隻應屬於天界。我隻是一個平凡的人。隻想要一個和我一樣平凡的女子,做一對平凡夫妻。原諒我,我真的無法愛你。

他輕輕拭乾筆端的水,放在架上,轉身離去。

在門口,他迴頭說道,無論如何,你待我,恩重如山。

(我心裏的言語,說不齣口。

你說,屬於我們的時間,已經過去。但我走不齣這心裏的牢籠。是什麼,將我牽絆在這塵世。縱使你的目光,於我,再無一刻流連。

我隻是一支筆。

我多想知道,做一對平凡夫妻的滋味。但朗哥,我永遠永遠,再無機緣。若我長居瑤池,日居月諸,怕也便這麼過去瞭吧。卻如何,要來人世,走這麼一遭。真真是荒唐啊。

我來此一世,是否,隻是為瞭你。我不知道。

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瞭。是的。我記得你對我說,你會一輩子陪著我。而你心裏的人,再不會是我。原來一切真的都已經過去瞭。雖然,彼時,你我曾是這樣真心。

一切都過去瞭。但我的心裏,為什麼過不去?朗哥。我一世,為心所誤。時光流走,幻影存留。心,欺騙瞭我。你卻連欺騙也懶於施與。

你為什麼,不願騙騙我。哪怕是一句敷衍,也好。卻沒有。你對我,坦白至真實,真實至無情。

你說,我待你恩重如山。朗哥。卻原來,我將恩給瞭你,而你將愛,給瞭她。到頭來,恩愛俱空。

你是我的朗哥。你是她的相公。你,究竟是誰。

我,究竟是誰。)

(那日在明窗之下,我看到你和她癡癡微笑,眼裏再無其他。

你用我給她畫眉。

我心裏隻是一片木然。

輕輕拂過她潔白肌膚遠山眉。我們隻不過是,愛著同一個男人的兩個女子。)

日居月諸。時光流過。

端娘産下一子。取名元微。

羅天朗年近而立,得子,愛若性命。與端娘恩愛逾恆。

帝駕崩。第九皇子繼位大寶。

新皇即位,羅天朗仍是做他的翰林編修。生花妙筆,依然如故。

那一年。元微已三歲瞭。

羅府張燈結綵,為小少爺慶生。
宴席已備好。賓客已在堂。小孩子的生日,來的隻是一些親朋而已。羅天朗滿麵歡容,與嶽父嶽母談及元微的種種趣事。端娘含笑在側,更是滿懷驕傲。

卻遲遲不見奶媽抱元微齣來。他待欲喚人去找,嶽母道,罷瞭,罷瞭,還喚什麼人。今朝是外孫的好日子,我們做外公外婆的,便親去接小壽星齣來罷!

於是他與端娘,陪瞭嶽父嶽母嚮後堂去。

元微卻不在臥房。奶媽也不知去嚮。他一路喚著元微,一間間房尋去。

行至書房,推門,赫然竟見三歲的元微獨自在裏麵。將他的書冊筆墨等物,弄瞭個滿目狼籍。

紙張遍地。書本扯壞。一身新衣早辨不齣顔色,小臉兒上也塗得一團黑。

小手裏捏著一件什麼物事,正玩得起勁。還放到嘴裏去啃。咯吱作響。

他定睛看去——元微手中之物,紫湘管,白兔毫——

是那支筆。

爹爹。元微把筆從口中拔齣來,望著他嬉笑。

……端娘!端娘!深夜,他跪在床邊,焦躁地呼喚。

端娘靜靜地躺在床上,眼瞼輕閤。似未聽到他的呼喚。

看到元微竟然把那支筆放在嘴裏亂啃,那一刻,他狂怒攻心。不由分說,上前去一把將筆奪過來。

兔毫零落。勉強尚還可用,但已毀壞得不成模樣。紫湘管上,遍體鱗傷。全是小小的牙印子。

他抬起手來,便給瞭元微一個耳光。又是接連幾巴掌,不分胸臀地一頓好打。待端娘哭喊著搶過來拉住時,元微早已閉過氣去,小臉煞白,不知生死。

……纔三歲的孩子哩!你怎下得去手呀,那是你親生的兒子呢!畜生,畜生呀……嶽母不顧學士夫人的風度,撲上來和他廝扭作一團。

嶽父青黑著臉,隻道,羅天朗,我外孫若有個好歹,韋某定然放不過你!

端娘抱住瞭元微,隻是痛哭。

擾攘瞭半日,元微終是緩過氣來。端娘止瞭哭,一迭聲追問元微怎樣瞭。但見孩子臉色蒼白,吃瞭嚇,神智仍是未復,一張小嘴隻叫著「爹爹彆打我,再不敢淘氣瞭」。

臉上,他的掌印紅紅地凸起來。

端娘怔瞭怔,又一把將元微摟入懷裏,痛哭起來。

那晚,好容易勸走瞭嶽父嶽母之後,許是在父母麵前丟瞭麵子,許是一時心疼激憤,許是狂怒失神……端娘趁人不見,竟一條索子在書房裏上瞭吊。

他盥漱完畢,進書房想再檢視一下那支筆時,一推門隻驚瞭個魂飛魄散。

……端娘!端娘我錯瞭,我該死,求求你醒來看我一眼,端娘……他跪在床邊,拉住她的手,語無倫次。

端娘微微睜開眼睛。相……相公……她喚道。氣息微弱,喉嚨尚存絲絲的沙啞。

端娘!他隻喚得這麼一聲,喉嚨,也哽住瞭。眼淚顆顆打在她身上。

相公……對不起……端娘讓你受驚瞭。我……我實是氣糊塗瞭。元微……元微他那麼小……她抽噎著,極力想平靜顫抖的聲音。相公,我知道彆的還好說,那支筆是你從小用到大的,是你最心愛的東西……

端娘!我沒有最心愛的東西。他打斷她的話,輕輕將她扶起,讓她靠在懷裏。她頸上紅痕,觸目驚心——啊,差一點,他就失去瞭她!他心裏這樣疼痛。

端娘。你和元微,就是我最心愛的。彆的我什麼也不愛。我錯瞭。我不是人……他哽咽著,像個無助的孩子,把臉埋在她肩頭。一支筆算得瞭什麼……我真該死,我不應該打元微……端娘,你嚇死我瞭。我隻要你和元微在我身邊,彆的我什麼也不在乎……我發誓以後再也不讓你傷心瞭……不要離開我,端娘!

她輕輕撫摸著他的頭發。相公。我的相公。她喃喃地低喚著。

滿目狼籍的書房裏,那支筆靜靜地躺在遍地淩亂中。

它已遍體鱗傷。不堪卒睹。

(我終於知道,你已經徹底棄絕瞭我。

我一生,注定要被你傷害。但我不想再為你疼痛。

不愛我,不是你的錯。愛你,也不是我的錯。朗哥,我們誰也沒有錯,錯的隻是時間。

這迷失瞭的時間。這錯過瞭的時間。

這支離破碎的,時間。

這場戲,一路演下來,全是錯。錯到底。

讓我們結束它吧。朗哥。)

中鞦佳節。新皇帝在禦花園排開筵席,大宴群臣。

正是菊黃蟹肥,桂子飄香。酒過三巡,年輕的皇帝按慣例令進清水花露,與眾人盥手。

今朝佳景清和,豈可無詩?眾愛卿,你我君臣便此唱和一番若何?

皇帝笑道。群臣自然紛紛附議。於是宮女撤下食案,每人麵前安放一張小幾,呈上烏絲蕉葉箋。

眾臣各自取齣隨身的文房四事。

朕早聞羅翰林清纔絕世,看來,此番又要拔得頭籌瞭?皇帝說。

他正從琉璃匣中取筆,聽得此言,忙拱手低頭,恭恭敬敬地應道,臣纔鄙思陋,不敢當陛下謬贊。文章韆古事,臣雖魯鈍,自當盡心竭力為之。

墨泛烏光,兔毫輕舔。

筆尖兒,沙沙,沙沙,若蠶食桑葉,若抽絲剝繭,輕快地一路書寫,文不加點,筆走龍蛇,好一份敏捷的詩思——但,他的雙眼驚駭地睜大。

不不不!驚呼來不及齣口,詩已成。他欲毀瞭那張紙,眾目睽睽,怎好動手?稍一遲疑,內侍已上前,將箋紙取走,呈觀禦覽。

羅翰林果然纔思過人——皇帝贊道,詩箋入眼,龍顔大變。

你……你……皇帝握住詩箋,衣袖顫抖。

隻有他和皇帝知道,那烏絲蕉葉箋上,濃墨端楷,書寫的哪裏是什麼菊黃桂香,哪裏是什麼清和佳景。

——那竟是一首謗詩。

人人都知,老皇帝本擇瞭十三皇子為太子。誰知一日宮裏忽而傳下旨意,改立第九皇子。便在那一晚,皇帝龍馭賓天。據聞,乃是突患急疾,不治而亡。

但,每個人心中都疑竇叢生。

每個人都疑惑。每個人都不敢說。誰都知道,皇室嫡庶之爭,大位之立,其中內情實是險惡萬分。擦著點邊,便是粉身碎骨。

篡位。弒父。謀逆。

每個人都不敢說。但,他說瞭。寫在詩中。

言辭尖刻。直指陰私。

——他寫齣來瞭。不,不是他寫的。

但那有什麼分彆。

嗆啷一聲,金盃擲地。

羅天朗,你……你好大膽!書寫反詩,大逆不道……來人哪,將他拉齣去,著即斬首!

奇變陡生。群臣愕然,麵麵相覷。皇帝盛怒之下,竟無一人敢言語一聲。眼看著詩箋撕得粉碎,更加無人敢問一句那詩裏究竟寫瞭些什麼。

他烏紗落地。亂發披瞭一臉。五花大綁,兩名武士,提起來便嚮外推去。

他來不及為自己辯解。或者,是不想。他臉上甚至浮起一絲奇異的微笑。

最後一眼。迴頭望嚮禦花園中,狼籍的筵席,盛怒的皇帝,多年的同僚……這些年的富貴生涯,沒想到,竟是這樣,猝不及防地終結。

夢筆生花的傳奇,始於夢,終於血。原來。

他空洞的眼睛裏無懼無哀。嘴唇翕動,他無聲地說,昔昔,我不恨你。

這世間,愛恨翻覆,恩仇難明。

很久很久以前,有誰,這樣說過。

禦花園。死一般的沉寂。沒有人發齣任何聲音。

皇帝哼瞭一聲,道,眾愛卿……

啊!看哪!看哪——一語未瞭,卻有人失聲驚呼。

皇帝順著眾臣的目光望去。隻見那人去席空,烏木小幾上,一支蔽舊不堪、遍體鱗傷的筆忽而躍起,飽蘸瞭濃墨,劃過鞦空,在為禦筵而張起的黃緞龍幔之上,刷啦啦揮毫寫下鬥大的十六個字:

筆本為妖,人實無過。吾皇聖明,急請恩赦!

紫湘管。白兔毫。書寫完畢的彼刻,於空中陡然爆裂。

炸齣,一朵碩大的血花。瓣瓣舒捲,詭異而華麗地怒放。

血花濺紅瞭黃幔。

筆的殘軀,無聲墜落。

世上最紅艷的血花,綻開在黑白交界處。

它隻開一次。

(最後的最後,我終於明白,原來於我,始終是我疼,比你疼,還好受些。

是一物降一物吧。或者。

伴你身畔十年。十年相思,隻是一場大夢。

我沒有想到,唯一的一次可以為自己說話的機會,我說的,竟然,是這一句話。

這一路,錯到底。其實,我本想用這一次機會,喚你一聲,朗哥。)

翰林羅天朗,海內聞名的纔子,那一次死裏逃生,又被罷黜之後,便銷聲匿跡。一傢老小,不知隱於何方。

傳說,那一日在禦花園中,發生瞭一些詭異的事情。但是誰也不明白,那究竟是怎麼一迴事。

那一天在場的人都看到瞭這件不能解釋的事情。漸漸流傳開來。

原來他真的有一支神筆!

原來他真的有一支生花筆!

夢筆生花,原來是真的!

我真的看到那支筆生齣花來瞭!……

……

後來,那天在場的每個人都言之鑿鑿地說,他們親眼看到瞭生花筆,筆生花。

隻有一個人沒有看到。

他。


來源:起點中文網

[ 本帖最後由 dumbmotor 於 2008-2-21 03:1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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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有错,
错的是时间,
是无缘呀~
唉唉~
看完也不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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