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23/2022, 7:27:22 AM
南宋紹興十年(1140年),嶽飛率軍北伐,對部下們說:
“今次殺金人,直搗黃龍府,當與諸君痛飲!”
此時,意氣風發的嶽飛,肯定不會想到,就在一年半後,自己就被宋高宗和秦檜聯手害死瞭,“十年之功,廢於一旦”,從此,南宋再也沒有勇氣與金國抗衡瞭。
很多人都曾假設:如果宋高宗不殺嶽飛,而是全力支持北伐,那麼嶽飛真的能“直搗黃龍府”嗎?
其實,答案很可能是否定的。
先說民心。北宋是一個由皇帝、官僚士大夫統治的政權,對老百姓的壓榨非常厲害,雖然沒有全國性的農民大起義,但地方性的起義不斷。北宋存在167年,早期有王小波、李順在四川起義,中期有嶺南的儂智高起義,後期有宋江起義、方臘起義……宋徽宗趙佶即位後,更是坑民有方,摟錢有術,極大地激化瞭階級矛盾。
北宋雖然滅亡瞭,但繼之而起的南宋,無論是官僚體係還是統治思維上,都完全繼承瞭北宋。所以,南宋初期,朝廷對百姓的壓榨同樣殘酷。
南宋為瞭維持龐大的經費,嚮老百姓強行收取“綱夫錢”、“大禮錢”、“贍軍月樁錢”,過去要交一韆文,現在至少要交八韆文,比土匪都狠。
公元1130年,經濟發達的洞庭湖地區爆發瞭鍾相、楊幺起義,被嶽飛鎮壓瞭下去。也是在1130年,安徽皖南地區興起瞭“吃菜事魔教”,教眾20多萬人反抗南宋暴政,結果起義失敗後,20多萬人被南宋軍隊屠殺。
趙構如果全力支持嶽飛北伐,首先要凝聚民心,讓南宋百姓有錢齣錢,有力齣力,有人齣人。可是,有這樣的民心基礎嗎?即使嶽飛本人清廉如水,但他的皇帝趙構是什麼人?秦檜是什麼人?南宋百姓一清二楚。
再說,宋朝丟掉的是北方,南方基本上沒有受到金兵的摧殘,對亡國之痛遠不如北方人那麼深。北方人願意收復中原失地,但是,南方人會想:你們北方人想收復失地,憑什麼讓我們南方人齣錢齣力齣人?
當然,南宋憑藉足夠的統治力,是可以從南方抽調一部分財力、物力、人力支持嶽飛北伐的,等北伐軍殺迴中原,有北方失地的百姓支持就足夠瞭。
北方百姓在北宋滅亡後,又接受瞭金朝扶持的劉豫僞齊政權的統治,僞齊為瞭討好主子,對中原百姓的壓榨比北宋還狠,導緻北方百姓開始懷念宋朝。嶽飛北伐,確實有這個優勢,嶽傢軍打到哪裏,哪裏的百姓就牽牛引羊趕豬來慰勞嶽傢軍。但是,嶽飛要北伐成功,僅有北方百姓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嶽飛真正的對手,是強大的金朝女真部隊。
剛滅北宋時,金朝不太想直接統治中原,弄齣一個僞齊當打手,但僞齊被中原百姓唾棄,金朝就廢掉瞭僞齊,準備直接統治中原。這個時候,金軍保衛自己新得地盤的意誌就比較堅決瞭。
金朝的戰爭潛力非常大,即使不算中原統治區的財力、物力、人力,金朝還有遼朝統治區,這裏糧食充足,人口眾多,是金朝重要的戰爭資源供應地。還有,金朝鄰近濛古草原,可以獲得大量馬匹,這一點是南宋不具備的。
以南宋能夠支持嶽飛的國力,嶽飛可以打贏某一仗,但是,要想贏得整個戰爭,就要看南宋對國力損耗的忍耐力究竟有多大瞭。南宋為瞭支持嶽飛北伐,在南方橫徵暴斂,激怒瞭百姓,再弄齣一些大起義,又如何能支持嶽飛北伐到底呢?
還有一點,金軍的大本營是在東北和遼朝統治區,中原對他們來說非親非故,金軍雖然遠離大本營在中原作戰,但他們的主力是騎兵,機動能力強,而且可以在中原地區進行搶劫式補給。宋軍是收復失地,嶽飛要收買北方人心,就不能像金軍這麼搶劫,這就造成嶽傢軍在北方失地進行資源補給的相對睏難。
打個比方:金和宋在宋的瓷器店打架,反正這個瓷器店是宋的,金可以放開瞭打,打爛瞭自己也沒什麼損失,但宋就不一樣瞭,他們要小心應付,要背負很重的政治負擔,不能放開瞭打。
金兀術在江南吃瞭不少敗仗,主要就是北人不擅長南方的地理氣候,如果放在北方打,金兀術反而得瞭天時、地理、人和,嶽飛不一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退一萬步講,趙構有辦法整閤南宋所有資源供嶽飛北伐,嶽飛最多也隻能恢復北宋的舊疆域,這還是建立在金朝厭戰、主動放棄漢地的基礎上。但是,嶽飛的好運已經到頭瞭,他不可能繼續北上,“直搗黃龍府”(現在的吉林農安)。
如果嶽傢軍收復北宋舊地的話,那麼,南宋內部是一定會齣現問題的,這幾乎是百分之百的。即使趙構之前支持嶽飛北伐,現在也會齣現猶豫,何故?弱君在內,強將在外,試問哪個皇帝能睡得著覺?趙構必然會對嶽飛的忠誠産生懷疑,就像漢高祖劉邦懷疑韓信一樣。
再者,嶽飛齣風頭瞭,置同樣是南宋大將的韓世忠、吳�d、吳�U、張浚、劉光世等人於何地?他們會怎麼想?嶽飛成瞭力挽狂瀾的大英雄,他們全成瞭吃瓜群眾?到此時,嶽飛北伐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已不是金軍,而是南宋內部的權力分配。
可能有人會說瞭:不是說假設趙構全力支持嶽飛北伐嗎?為何不把這種假設堅持到底?沒辦法,這就是人性。所以,趙構對嶽飛北伐的支持截止於此,是閤乎人情天性的。
再者,金朝失去瞭中原漢地,可以固守遼朝時的南邊,就是幽州-雲州(山西大同)這條由高山構成的天然防禦帶。如果金朝連這條防禦帶都守不住的話,那就放宋軍進入東北,宋軍孤軍深入,從中原漢地運糧草輜重到東北睏難重重,而金軍呢,大可化整為零,鑽進深山老林裏,在白山黑水之間來迴穿梭,宋軍可能都找不到敵軍在哪。畢竟,東北的地理和曆史環境,對大多數漢人軍隊來說,都太過陌生。
所以,嶽飛即使得到宋高宗的全力支持北伐,最多也就是收復北宋舊地,能不能過得瞭幽州都是問題,“直搗黃龍府”更是想都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