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6/2022, 11:00:13 AM
太平天國有女軍嗎?不少人認為確有女軍的,例如範文瀾《中國近代史》(上冊)中說:“在軍事上,有女軍四十軍。(每軍二韆五百人)”。某些教材以及曆史知識普及讀物就在這個基礎上加以擴大,不僅說太平天國確有正式承擔作戰任務的女軍,而且說女軍的統帥是洪秀全的妹妹洪宣嬌,說得有聲有色。
事實上,從現存大量比較可靠的史料看來,太平天國從未組織過象男軍一樣以作戰為主要任務的女軍 。事實是,在建都天京以前,太平天國的隊伍中曾有女營;建都天京以後,又建立過女館。這種女營、女館,都不是以戰鬥為主要任務,而是另有任務。可以說,從始至終,太平天國都沒有建立過正式的女軍。
《辭海》的詞條中沒有“女軍”,卻有“女館” ,詞條如下:
【女館】太平天國婦女的編製。太平軍的婦女,均編成女營,行軍作戰與男子相同。太平天國建都天京(南京)後,在城內設女館,組織編入女館的婦女參加勞動,有時也參加戰鬥及防守城市。1853年(鹹豐三年)天京的女館約有十四萬人,按軍隊編製分前、後、左、右、四十軍。
原來,太平天國的“女軍四十軍”並非什麼作戰部隊,而是這種組織婦女參加勞動的女館。隻是因為“按軍隊編製”,所以纔被誤認為“女軍”。釋文中對女館的解釋是正確的,即:女館的主要任務是參加勞動,隻是在特殊情況下,即軍情緊急時,纔“參加戰鬥及防守城市”。遇到軍情緊急,非戰鬥人員也得投入戰鬥,這種情況,古今中外都是有的,不獨太平天國如此。
釋文中對女營的解釋則不夠周到。如果說,女營“行軍作戰與男子相同”,那不正是“女軍”麼?事實上並不如此。 釋文中隻說齣瞭“與男子相同”的一麵,沒有說齣與男子不同的一麵。
金田起義之時,參加革命的群眾都是全傢同來。為瞭戰鬥的需要,大傢隻能暫時放棄傢庭生活,分組男營女營。兒童則不分男女均歸女營攜帶。由此可見,編組男營的目的是為瞭戰鬥, 編組女營的目的主要是為瞭做好後勤工作 ,使男營得以輕裝上陣。
女營中一部分少壯婦女在軍情緊急時參加戰鬥,“行軍作戰與男子相同”的情況也是有的,但隻是特殊情況,並非經常如此。也就是說:編組女營的主要目的是搞好後勤工作,作戰隻是次要的目的。而且女營中可以參加戰鬥的也隻能是一部分人,絕非全部。
認為太平天國有女軍的依據是張德堅《賊情匯綦》捲三中的一段話:“賊素有女軍,皆僞王親屬,徭僮醜類,生長洞穴,赤足裹頭,攀援岩榖,勇健過於男子,臨陣皆持械接仗,官軍或受其衄。”這裏不是說太平天國素有“女軍”麼?不錯,但是我們還得注意緊接著的一句話:“皆僞王親屬”。在建都天京以前,太平天國除天王外,隻封瞭東、西、南、北、翼五王。試問這五王能有多少親屬?恐怕最多不過百數十人而已。
這裏所說的“女軍”,實際上並非指的由女性組成的正規作戰部隊,而隻是一些比較“勇健”的女戰上而已。女營中的大多數婦女,不能參加戰鬥的婦女。擔任的也隻是一些後勤工作。
陳徽言《武昌紀事》中也提到太平天國的女戰士。他說:“賊婦亦有僞職,與僞官相等,間嘗齣戰,紅綃抹額,著芒蹊,頗矯健。”這裏既說是“亦有僞職”,指的當是太平天國少數能夠參加戰鬥的女官,而非一大批女士兵。早在永安突圍之時,天王詔旨就提到“男將女將盡持刀……同心放膽同殺妖……”,所指女將,也隻能是一些女官。這和“賊素有女軍,皆僞王親屬”的說法是一緻的。
實際情況是: 在建都天京之前,太平天國女營中有一些少壯的“勇健”的婦女曾經參加戰鬥,為革命事業立瞭功。她們中間有不少人是諸王親屬。 但是在整個女營中,這些可以作戰的婦女僅僅是少數人,而且也是“間嘗”齣戰,並非“經常”齣戰。能夠經常齣戰的正規女軍是不存在的。
建都天京之後,太平天國把自己革命隊伍中區分男營女營的辦法推廣於民間。太平天國癸好三年(公元1853年)夏天,天京城內的婦女約14萬人,幾乎全部編入女營,參加勞動。
汪士鐸《乙丙日記》捲三中:“賊本山鄉之人,其婦女耕耘織染無非素習,而不知金陵婦女不能也。於是以已之能謂人必能,凡負米、春稻、伐竹、掘壕、擔磚、割麥、獲稻、負鹽、擔水之事皆責其各自為謀,各自效力。”女營所擔負的這些勞動,南京婦女覺得受不瞭,而廣西婦女則素來如此,習以為常。
從這種記載看來,過去的女營大概也承擔過這些屬於後勤性質的勞動,否則,就不會有廣西婦女對於一切“耕耘染織無非素習”的話。
在天京建立女館之後,婦女參加作戰的情況還有沒有?還是有的。例如奸細張繼庚在給嚮榮的第二份報告中說:“破城後,廣西婦女宜盡誅戮,斷不可姑息散之。以其人皆勇悍。曾扮牌刀手,齣城拒戰。”第六份報告中說:“昨僞夏官丞相傳令廣西女賊聽令齣師。” 這些報告指明能夠作戰的隻是廣西婦女。
當時天京城內廣西婦女究竟有多少人?謝介鶴《金陵癸甲紀事略》中說:“女館廣東、西約二韆五百人,湖南約四百人,湖北約二萬五韆人,安慶約三韆人,鎮、揚約萬人,金陵約十萬人。”總計為140,000人,其中廣東廣西婦女一共纔2,500人。當時兩廣婦女全部有官職,各有職守。即使軍情緊急,也隻能抽調一部分前去作戰,不能全數都去。
這樣一算,能夠參加戰鬥的婦女就極為有限,而且全是女官,並無戰士 。這種臨時抽調前去作戰的少數婦女不能稱為“女軍”。南京城內的婦女大都是裹小腳的。裹瞭小腳,一般的體力勞動都做不瞭,更不要說作戰瞭。
《中國近代史》(上冊)中所說的女軍四十軍,每軍二韆五百人,看起來是根據張德堅《賊情匯纂》捲三:“女營前、後、左、右、中各八軍,共四十軍。女營每軍帥轄卒長二十五人,兩司馬一百人,女兵二韆五百人,即男營師帥之製。”而張德堅筆下的女軍四十軍,實際上就是按軍隊編製的南京女館。因為均按軍隊編製,故有女軍之名。
太平天國甲寅四年底,楊秀清為瞭順應輿情,解散女館,恢復傢庭製度,婦女又迴到瞭傢庭。從這時起,天京也就不再有什麼“女營”、“女館”或“女軍”的說法。 如果太平天國真有一批訓練有素能徵慣戰的女兵,是絕不會輕易地一朝遣散的。
至於太平天國後期在新剋復的城市中設立“姊妹館”,那是為瞭在戰時保護婦女的一種臨時措施,一到秩序恢復,立即解散。例如魯叔容《虎口日記》中說:“賊於城陷時掠少艾置一院監守之,名曰姊妹館。數館計婦女數韆”。這些姊妹館在七八天以後就全部解散,各自迴傢。女館之被誤為“女軍”,僅僅是太平天國剋復南京之後到第二年年底解散女館之前,一共還不到兩年的事。
最後歸納起來就是:在太平天國的隊伍中,遇到軍情緊急,包括婦女在內的非戰鬥人員參加戰鬥的情況是常有的;臨時抽調一些廣西婦女參加戰鬥的情況也是有的。但是,由婦女組成的正式承擔戰鬥任務的常設的“女軍”則是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