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要先對暗號
轎車上滿載汽油桶
無任何安全措施
……
在山東濟南市區
隱匿著多個黑加油點
成為流動的“隱形炸彈”
一旦遇到高溫、碰撞，
或火源極易引發火災和爆炸
濟南市穎秀路和中林路交叉路口，黑加油點的油販正在加油。
改裝廂式貨車裏的儲油罐和加油機。
在油價高企的當下，
這些黑加油點又活躍起來。
日前，齊魯晚報記者
連續三天對黑加油點進行瞭暗訪調查。
黑加油點藏身工地
加油前先對接頭暗號
3月20日，濟南市高新區穎秀路和中林路交叉路口，來往的車輛行人不算太多。路口往北是一片空地，道路兩旁被鐵皮圍擋包圍著，與一般的待施工工地沒有太大區彆。
記者驅車嚮北來到道路盡頭，一處緊鎖的大門擋住瞭去路。按照市民提供的“暗號”，記者短促地摁瞭一下喇叭，大門旁邊停放的一輛麵包車上下來一個人，看瞭記者的車一眼，隨後打開瞭大門。
移動三輪摩托車裏，儲油罐、加油機、加油槍一應俱全。
大門內停著一輛廂式貨車，從外觀看起來與普通車無異，為記者開門的油販將車廂門打開，露齣瞭車內的儲油罐、加油機、加油槍。儲油罐通體黑色，一根黑色塑料管連接加油機，油販隻戴著一隻白手套加油。隨著油槍開始工作，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彌漫開來。
“這油是哪兒來的?”“質量能保證嗎?”記者嚮油販提齣瞭若乾問題，但對方很警覺，對所有問題都不作迴應，隻說自己是來幫忙的，具體情況不清楚。
記者在路邊觀察瞭五分鍾左右，就有四輛私傢車及兩輛摩托車開進去加油。“這處加油點在這裏有一段時間瞭。”市民王先生說，他半年前就在這裏加過油，之前已經存在瞭多久就不清楚瞭。
從這處黑加油點門口嚮東，記者又發現一輛改裝過的廂式貨車。“這裏麵是柴油，給大貨車加的。”記者詢問能否加油時，油販說。
除瞭中林路上的黑加油點外，濟南市旅遊路與港九路交叉口也有一處非常隱蔽的黑加油點，隱藏在一處駕校旁，周圍有植物遮擋，不仔細找很難發現。
根據市民提供的綫索
記者來到這裏
發現油販正在離車大約50米處“放風”
看到記者開車放慢車速
嚮廂式貨車靠近，他也開始往迴走
確認過記者的加油需求後
他打開瞭旁邊廂式貨車的後門
同其他設置在廂式貨車裏的黑加油點一樣
車廂裏也有一個大儲油罐
一個簡單的加油機和加油槍
“這麼隱蔽能有人找到嗎?”記者問道，油販笑瞭笑說:“我在這裏乾瞭很長時間瞭，都是些老顧客，他們也會介紹新顧客來。”
每天更新停車點
黑加油點頻打遊擊戰
除瞭這些固定位置的黑加油點外，還有一些流動加油點，隱藏著更大的安全隱患。
“隻需給油販在微信上發送定位，他們就會開著轎車，到指定地點加油。”在濟南市曆城區唐冶片區，一名加過油的市民硃先生告訴記者，油販轎車的後備廂、後座，甚至副駕駛都裝載著滿是汽油的綠色鐵皮桶，綠色鐵皮桶含有10L、30L和50L的油，隻是用一根黑色導管封住鐵皮桶，另一個口插入油箱裏麵，在加油時直接將汽油倒入油箱。
“跟他要多少升，他會拿齣標有多少升的鐵皮桶，但具體多少升也不清楚。”硃先生錶示。
“今天沒油瞭，明天再聯係吧。”當記者聯係到這名油販時，對方錶示。“正常營業，加水提前聯係。”“唐冶、郭店隨叫隨到。”在這名油販的朋友圈，每天更新的內容都是正常營業以及油價等相關內容。
“看到他滿車都是油，我都覺得害怕。”市民李先生此前也在朋友介紹下從這些流動加油車上加過油。“加瞭多少根本不確定，看起來便宜一兩塊錢，他給少加點也看不齣來。”李先生說。更重要的是，這些車裏沒有任何安全設施。“不敢想象，如果這些裝滿瞭汽油的轎車，在市區發生碰撞等事故，會造成多麼嚴重的後果。”
在天橋區小清河北路附近有著眾多小區和工廠，有市民告訴記者，附近油販的“加水群”裏已經有200餘人，油販會把價格和地點發送到微信群裏。“幾乎每天的位置都不一樣。”一名在此加過油的市民錶示。
“老茶葉市場，西門進，走到頭。”
3月22日下午，
當有人詢問“在哪兒呢?”
油販在群裏迴答，
並且附上瞭詳細位置。
記者來到油販所說的位置，看到一輛白色的摩托三輪車。“哥們兒，加水嗎?”記者把車停在三輪車旁邊，油販敲瞭敲記者的車窗。
得到確認後，隨著油販打開摩托三輪車的側門，汽油味變得十分明顯。小小的摩托三輪車車廂裏，儲油罐、加油機、加油槍一應俱全，加油機上麵的標碼顯示一升7.25元。
據油販介紹，以前一直在黃台環球傢居附近加油，後來查得嚴，現在每天隻能在小清河附近“打遊擊”。“天橋區有個同行已經被抓瞭，咱也隻能少露麵。”油販說。
“這油是哪兒的，能不能跑齣數來?”麵對記者的疑問，油販拿齣車裏的加油槍笑瞭笑，“這油質量怎麼樣，你試試就知道瞭，我這裏的很多客戶都是跑貨拉拉或者高速的，靠車掙錢，跑不齣數來能一直來我這裏加油嗎?”
不說“加油”說“加水”
油價便宜一兩塊
這些黑加油點招攬客戶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是發小廣告，還有的有自己的微信群，一些比較大膽的油販會在路邊招攬看起來想加油的車主。為瞭逃避監管，他們在朋友圈或微信群名稱裏都不提“加油”二字，而是用“加水”來代替。
據市民王先生介紹，半年前，有人在他所居住的小區發卡片，上麵寫著“中國石化股份有限公司，國標95號汽油價格5.××元，可以和任何一傢加油站比成品”。由於日常用車很多，王先生看到後有些心動，去加瞭幾次油，“前幾次加油感覺還行，但最近加瞭一次油發現發動機故障燈亮黃燈，我懷疑這油有問題。”王先生錶示。
李先生則是在朋友介紹下被拉進瞭油販的微信群。“一開始對油品有懷疑，後來覺得這麼多人都在那裏加油，我這個車也不是太好的車，就也去加瞭幾次，一次能省個幾十塊錢。”
低廉的價格，成為這些黑加油點招攬客戶最大的籌碼。自3月17日油價上調，目前92號汽油每升為8.63元，95號汽油每升為9.26元。在曆下區中林路，黑加油點95號汽油每升7.48元。唐冶的油販也錶示，他們隻有95號汽油，價格是每升8元。
“我們這裏的油比市場價便宜多瞭，中石化92號汽油8.63元，我這裏95號汽油7.24元。”曆城區旅遊路的油販告訴記者，他的油質量都有保證，“你沒看到，有很多跑車會來我這裏加油，咱這質量你放心。”那價格為何如此便宜，油販隻是含糊錶示:“製作工藝不一樣。”
3月22日，濟南多部門執法人員在旅遊路與港九路交叉口查處一黑加油點。
“先派人過去盯守，所有車輛到指定地點集閤，事先不說準確地點，以免打草驚蛇。”3月22日，根據市民的反映和齊魯晚報記者暗訪發現的綫索，濟南市整治專班調度，曆城、曆下、高新區市場監管局牽頭，多部門聯閤齣擊，對黑加油點進行查處。從兩處黑加油點查處加油車六輛，控製一人。
一輛黑加油車
曾銷售萬餘升油
22日上午9點，由曆城區市場監管局牽頭，曆城區公安、交通、應急、環保、商務等部門組成的聯閤檢查組，在曆城區市場監管局集閤後統一齣發。為瞭保密，專班要求到目的地之前不通報明確的查處地點。
為瞭以防萬一，執法人員先派一輛車到達黑加油點進行布控。在大部隊前往黑加油點的路上，接到反饋說，黑加油點正常經營中。執法人員做好瞭充分準備，希望“人油”俱獲。這次行動的指揮，曆城區市場監管局四級高級主辦陳法勇要求繼續布控，大部隊在旅遊路港九路集閤，一起前往黑加油點。
加油點十分隱蔽，在布控人員引導下，檢查組車輛兩次調頭終於找到瞭入口。這一處加油點雖然緊挨著旅遊路，但是由於有樹木遮擋，裏麵堆積著木頭等貨物，不容易發現。檢查組車輛依次駛入那條毫不起眼的小路，進入現場後沿著寫有駕校的圍擋嚮前，遠遠就看到瞭廂式貨車改裝的加油車。
執法人員迅速嚮前，一把拉開廂式貨車的後門，加油槍和加油機赫然齣現在眼前，加油機上的數字顯示這裏剛剛加過油，“6.88升，7.26元每升，總價50元。”隨後，執法人員調取瞭加油機上的曆史銷售記錄。“油量11468.39升，金額83272.20元。”
謊稱不是自己的車
嫌疑人扭頭就想走
就在此時，停在廂式貨車旁邊的轎車上下來一名穿黑色羽絨服的男子，看瞭現場一眼扭頭就走。現場的執法人員趕緊追上去，“是不是你的車?”男子隨即說，“不是。”隨後，他繼續往前走，執法人員又趕緊追上去。“你過來，過來，齣示一下身份證!”在確認身份後，警方讓男子上瞭警車。
經過簡單詢問，男子最終承認利用非法改裝的加油車給車輛加油的違法行為。據警方介紹，男子姓王，遼寜人。隨即，曆城警方讓嫌疑人進行瞭現場指證。
在現場，專班執法人員發現，旁邊的一輛麵包車散發齣很大的汽油味。雖然後邊車門被牢牢鎖著，但是從側麵可以看到加油槍和鋼鐵油罐。從車窗看進去，這輛車隻剩下瞭駕駛座和副駕駛，後排的座椅都已經拆掉，換成瞭油罐。
在這處黑加油點西側一處駕校的空地上，執法人員發現瞭另一輛廂式貨車，打開側門後，發現裏麵也有加油罐。至此，這一查處現場查獲三輛改裝加油車，控製一人。
執法人員發現，這三輛車基本都是報廢狀態，也沒有車牌。“這是黑加油點慣用的伎倆，很多時候，人直接跑瞭，這些車和油都不要瞭。由於沒有車牌，想找到人也不容易。”執法人員錶示。
執法隊伍近20人在現場辦公時，不時有車輛過來加油，其中不乏一些豪華品牌的轎車。當看到現場已經被控製後，這些車輛直接掉頭離開。從現場多輛私傢車過來加油的情形看，此加油點還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嫌疑人除瞭承認加油外，在現場幾乎一句話不說。後來確認此處加油點歸屬高新區管轄，嫌疑人也被轉交給高新公安。
車輛還停在現場
嫌疑人已不知去嚮
22日下午，由五部門組成的曆下區“自流黑”整治專班人員直奔穎秀路和中林路交叉口的黑加油點。
交叉口北側全是圍擋，裏麵都是土路，大部分房屋早已拆遷完畢，很多渣土車停在現場。檢查組進入這個區域後，往東去發現瞭一輛改裝的廂式貨車，但是現場並沒有人員，而且貨車上瞭鎖。執法人員憑藉專業知識判斷，這是一輛改裝的加油車。而根據此前的暗訪，這輛車正是為貨車加柴油的黑加油車。
在不遠處的渣土車中間，執法人員又發現瞭一輛大型廂式貨車，拉開後門，裏麵是一個大的油箱，還有加油機和加油槍。加油機上顯示:體積140升，金額140元，單價1元/升。“這個沒問題瞭，一看就是加油車，那輛車還要想辦法打開來確認。”執法人員說。
3月20日暗訪時，在路口北側，一個上鎖的大門後還有一輛廂式貨車為車輛加汽油，門前還有麵包車把門。22日，執法人員趕到現場，望風的麵包車已經不在門口，大門也緊緊鎖著，透過門縫看進去，並沒有看到車輛。
這讓大傢有些擔心，是不是那輛加汽油的車輛已經離開瞭。為瞭確認，記者和兩名執法人員圍著圍擋前行，終於找到瞭一個缺口。三人鑽進缺口，一路嚮前，然後往西，發現瞭一輛銹跡斑斑的廂式貨車，正是此前的黑加油車。站在這輛貨車旁，就可以聞到很濃烈的汽油味，“雖然都上瞭鎖，但應該就是一輛加油車。”曆下區“自流黑”整治專班負責人王成說。
這次突擊檢查查獲三輛加油車，但是沒有發現加油人員。現場執法人員用公務車趕緊阻擋住外邊的兩輛廂式貨車，以防有人趁機駕車逃跑。就在執法人員進行現場查處時，一輛大貨車來到現場。“是在這裏加油嗎?”他詢問記者和執法人員，當大傢問他怎麼知道這裏的時候，他說，“彆人介紹的”。隨後，此人看情況不對，趕緊駛離現場。
法律缺乏明確規定，處罰威懾力很小，犯罪成本低，但是利潤很高，也是其猖獗的重要原因之一。“各部門聯閤打擊犯罪行為,可是在處置違法分子時卻沒有相應的法律法規,隻能是按照各部門所規定的法規進行處罰,如果查獲的油未達到相應數量,隻能是對違法分子給予拘留7—15天、罰款500元等處罰。”濟南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處置成品油“自流黑”專班的工作人員錶示。“目前各部門也在積極對接,盡快形成聯閤執法機製,加大舉報奬勵,規範成品油的市場秩序。”
轉自 | 齊魯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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