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21/2022, 7:53:21 PM
孫權劇照
人們對三國的認知,大多來自《三國演義》。在小說裏,作者給孫權集團的評語是占瞭“地利”的便宜。
這句評語的確不假,但東吳的存在,在某種程度上也得益於一種不健康的“人和”,這種病態式的“人和”,之後也成為西晉的噩夢,最終還是被逼齣瞭曆史舞台。
先說“地利”, 在《三國誌・吳書・孫破虜討逆傳》中有載,孫策在臨終前的遺言是:
中國方亂,夫以吳、越之眾,三江之固,足以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
孫策的一句遺言看穿瞭三國走勢,也成為東吳的生存法寶。在遺言中最為關鍵的信息,隻有四個字,就是“三江之固” 。那麼孫策所說的“三江之固”,到底占據著怎樣的“地利”之勢呢?
我們先來看孫策死時,東吳的地盤到底有多大?據《三國誌・吳書・吳主傳》記載,此時的江東主要是指:“是時惟有會稽、吳郡、丹陽、豫章、廬陵・・・・・・”,還要算上廬江。
說白瞭,東吳占據的江東,實際僅有東漢揚州刺史部的一大半。在《三國演義》中,作者說江東有“六郡八十一州”,“六郡”沒錯,不過八十一州在州與縣的概念上存有爭議。
三國時代,地理位置劃分一般以中原為中心,長江以內為裏,長江以外稱錶,因此,長江下遊從柴桑到建業這一段,呈東北走勢的地區,被稱為江東,也叫江錶。
具體來看,江東位於揚州,包括今天的江蘇、浙江和安徽三省長江以南一帶。孫策死時,在東吳所控製的地域裏,北臨長江的是丹陽郡和吳郡,對應的江段是“揚子江”部分。
揚子江的“地利”在於軍事之利,北方的軍事力量要想攻擊東吳,隻能從揚子江渡江,而這一段並不適宜渡江作戰,江麵寬達80公裏,被發現的幾率幾乎是百分百。
除瞭北部的揚子江,西部則是大彆山、幕阜山、九嶺山、羅霄山,東南則是一道天然屏障--大海。
因此,孫權的部將董襲說:“江東地勢,有山川之固”,這是東吳在軍事上占據地理優勢的自信之處。
但是,當時北部的吳郡等地,還是蠻荒之地,農業經濟並不發達。不過西部的鄱陽湖平原到東部的太湖平原這一帶,河湖密布,灌溉便利,盛産水稻,麵積達到瞭五萬平方公裏,有著“魚米之鄉”的美稱,形成瞭相對發達的農業和手工業經濟。
這是東吳在經濟上的“地利”,周瑜曾形容江東為:“鑄山為銅,煮海為鹽,境內富饒,人不思亂。”,就連諸葛亮也認為江東“國險而民附”。
所以,孫策的遺言明確揭示瞭東吳集團之後的發展戰略,即守地利以待變,不直接加入天下爭霸賽,依靠“地利”取守勢,靜觀中原逐鹿的博弈之勢,不斷轉變自己的地緣政策,從而取得利益最大化。
孫權根據孫策的戰略原則,在將近三十年的時間裏,確實是不斷地轉變對外政策,一會兒與劉備聯盟,一會兒又倒嚮曹操集團。而且當曹丕和劉備相繼稱帝後,他也不著急追求“皇帝”的虛名,甚至還嚮曹魏稱臣,但在原則上,東吳則一直維持著一個獨立的王國。
直到東吳實力遠超蜀漢,在建安228年擊敗曹休後,229年孫權纔稱帝建國。孫權之所以如此隱忍,就是為瞭忠實地執行孫策的戰略方針。
但是話又說迴來,單靠地理優勢,也不足以抵禦強敵。 於是,孫策還給孫權留有另一段遺言, 並非是《三國演義》中“外事不決問周瑜,內事不決問張昭。”,這句話沒有史料記載。
在《三國誌・吳書》中的記載是這樣的:
舉江東之眾,決機於兩陳之間,與天下爭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心,以保江東,我不如卿。
這段遺言,我們隻看後半段話,意思就是讓孫權大量啓用棟梁之纔,以保江東,這是孫策認為弟弟孫權的優勢之處。那麼,孫權在統治東吳方麵具體有哪些政治優勢呢?
東吳的政治統治是建立在兩大集團的相互博弈和平衡基礎之上的,這兩大集團就是“三吳豪門”和“北來集團”。
“三吳豪門”指的是 吳郡的四大姓,即顧、陸、硃、張;和會稽的四大姓,即虞、魏、孔、謝;以及後起的吳興郡,周、瀋兩大姓等。其主要代錶人物有:陸遜、虞翻、顧雍、硃桓、張溫、周魴等。
孫權初掌政權時,《三國誌・吳書》中記載:“天下英豪布在州郡,賓旅寄寓之士以安危去就為意,未有君臣之固。”這段話中的“天下英豪布在州郡”,指的就是 原吳郡和會稽郡的地方豪族。
有趣的是,東吳政權的建立者孫氏傢族並不是豪門齣身,他們怎麼將三吳豪門收歸門下呢?答案也不復雜,東漢末世大亂,靠的是拳頭,齣拳的人就是孫策。
孫策劇照
孫氏真正起傢,靠的是孫策領著一群來自北方的“狼”殺迴自己的祖籍地吳郡,用武力徵服瞭“三吳豪門”,從他們手中搶到瞭江東的統治權。
那麼這群從北方來的“不速之客”就是“北來集團”,主要代錶人物有大名鼎鼎的周瑜、魯肅、諸葛瑾、呂濛、程普、張昭、張��等。
孫策統治瞭江東,也因此而被暗殺身亡,刺殺他的就是吳郡太守許貢的三個門客,可見,當時的矛盾相當尖銳。
有瞭孫策之死的教訓,孫權執政後,為瞭緩和與江東舊有豪門的矛盾,故而采取瞭閤作共贏的基本政策。所謂的“閤作共贏”,其實就是讓這些本地豪門處於半自治的狀態,讓他們擁有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有足夠獨立的權力和利益,簡言之,就是形成高度自給的經濟形態, 也就是東吳所采取的奉邑製度。
這樣一來,“三吳豪門”與“北來集團”在政治上也實現瞭平衡,這種平衡一直伴隨東吳政權的全過程,也就是開篇所說的病態的“人和”。
為什麼說是病態的“人和”呢 ?在三國時代,曹魏、蜀漢與東吳所采取的政策是不一樣的。東漢選拔人纔的標準,主要看道德品行,這是很主觀的標準,卻成為漢代蔡舉製選拔人纔的重要標準,因此而培育齣瞭豪門世傢。
到東漢晚期,這些豪門世傢實現瞭在政治、文化和經濟上三重資源的壟斷。這也就意味著東漢的統治體係即將崩盤,在“黨錮”和“黃巾”這一內一外的兩個打擊之下,東漢進入瞭分裂割據的末世。
鑒於東漢分裂的教訓,所以曹操和諸葛亮走的都是法傢的治國之路,目的就是為瞭矯正東漢的弊病,其政治取嚮都是“抑豪強,重實纔”。
而東吳的政策,從上述的描述中可見,則是延續瞭東漢的政治形態,沒有打破舊有的政治秩序和勢力格局,而是繼續豪門著姓、世傢政治的形態,也因此,有學者說江東纔是“最後”的東漢。
從曆史發展的角度來說,東吳所采用的政策並不符閤時代發展潮流。曹魏建立之後,曹丕重走“經學”之路,曹魏的世傢政治再次迴流。盡管曹丕在用人方麵開創瞭“九品中正製”,但依舊沒有擺脫以門第齣身、傢庭財産及地位等進行審定人纔的標準。
這種“高門”政治一直影響瞭之後的兩晉南北朝四百年的曆史,直到隋唐齣現瞭科舉製之後,纔逐漸改變瞭人纔選拔製度。因此說,東吳的“人和”充斥著一種病態。
從孫氏政權與“三吳集團”的關係來看,他們談不上什麼唇齒相依,因此,孫氏政權所能依靠的也隻有“北來集團”,這也正是“北來集團”成員在三國曆史上大放異彩的原因所在。
既然談不上唇齒相依,也就意味著,孫權在經濟上基本得不到“三吳集團”的支持,那以孫權為首的“北來集團”如何解決經濟上的睏境呢?有兩個辦法,其一,就是屯田,其二就是盜墓。
因此,孫策在臨終時,說孫權有能力保住江東,但與此同時,孫策前半段遺言也指齣瞭孫權的弊端,就是“與天下爭衡”,孫權遠比不上自己的哥哥和父親。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孫權在接管東吳後,雖嚴格執行瞭孫策的遺言,不僅保住瞭江東,還擴大瞭地盤,但說到以圖天下,他最終還是死在瞭哥哥的遺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