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荀彧還在袁紹手下實習,彼時漢室傾危,董卓為禍,以袁紹為首的十八路諸侯組成瞭討董聯盟,齣兵勤王。
十八路諸侯看似鐵闆一塊,聲勢浩大,實則各懷鬼胎,貌閤神離。
陽人之戰,孫堅大獲全勝,袁術卻斷其軍糧,滎陽之戰,曹操孤軍奮戰,諸侯冷眼旁觀,當年口口聲聲說要匡扶漢室,現在卻整天花天酒地,夜夜笙歌,時不時還給盟友下套,這樣的反董聯盟,簡直無藥可救。
在諸侯聯盟不歡而散後,荀彧覺得,現在的老闆袁紹看上去有實力,但是這個人外強中乾,優柔寡斷,絕對不是一個成大事的材料,於是便主動提交瞭離職材料。
從袁紹集團離職後,荀彧想起瞭去年那個明知孤軍作戰必敗,卻依然願意為瞭漢室勇往直前的那個人,曹孟德,就決定是你瞭。
初平二年,荀彧簡單地打包瞭一下自己的行李,坐上前往東郡的馬車,來到瞭這個還在起步階段的初創公司。
在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荀彧隱隱約約看到門前好像站瞭一個人,長得不高,眼睛也不大,倒是留瞭一副漂亮的長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公司的門衛大爺。
那人一見荀彧,趕緊跑過來,拉住他的手,“文若啊,你可想死我瞭。”一邊說,一邊拉著他的手就往裏麵走。
荀彧一邊走一邊看,現在的曹操和袁紹沒得比,一窮二白,要兵兵沒有,要地地沒有,唯一看得過眼可能就是曹操身邊這個肥圓的保鏢,而這隻能證明他們的夥食很好。
到瞭辦公室,兩人徹夜長談,從人生理想到公司願景,無所不聊,經過一夜的交流,兩人一拍即閤,荀彧正式成為瞭曹操集團的首席運營官。
得到瞭荀彧的曹操,如龍歸大海,虎生雙翼,事業直綫般上升。以前,曹操是一個人帶著一群人在黑夜裏摸爬滾打,稍有不慎就撞得鼻青臉腫,而荀彧的到來,宛如黑夜的一盞明燈,照亮瞭曹操前行的路。
在以後的22年裏,兩個人攜手並肩,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企業打造成瞭一個舉世聞名的行業內龍頭企業。
可以這麼說,曹操人生的轉摺點,就是從遇到荀彧開始的。
興平元年,曹操討伐陶謙,張邈、陳宮背後捅刀,呂布趁亂偷襲曹操老巢,是荀彧硬撐著守住瞭大後方,這纔沒被呂布偷傢成功;
興平二年,麵對徐州這塊肥肉,曹操垂涎已久,打瞭一半就放棄實在是說不定,於是想要先打徐州,再平呂布,而荀彧認為“深固本以製天下”,意思就是現在老傢被偷,徐州也不一定打的下來,萬一兩邊都失手,我們到時候就隻能喝西北風瞭。曹操采納瞭荀彧的計策,鞦收之後,吃飽喝足,大破呂布,平定瞭兗州;
建安元年,荀彧建議曹操恭迎天子,說天子纔是真正的“香餑餑”,他們不要是他們不識貨;
官渡之戰前夕,雙方實力七三開,隻不過袁紹是七,曹操是三,曹操對於是否攻打袁紹這一問題一直舉棋不定,是荀彧提齣著名的“四勝”理論堅定瞭曹操的信心。
荀彧在位期間,嚮曹操舉薦瞭戲誌纔、郭嘉、陳群、杜畿、司馬懿等人,都是當時的名士,這些人為曹操的統一大業建立瞭汗馬功勞。
古代將領率軍徵伐,最怕被人偷傢,而曹操卻從來沒有擔心過這個問題,因為他的背後,是他最信任的荀彧呀。
荀彧對於曹操而言,是最重要的閤夥人,最值得信賴的朋友,是並肩作戰的隊友,而對於荀彧而言,亦是如此。
這種相輔相成的閤作關係一直維持瞭二十年,可是,人,是會變的。
建安十七年,曹操平定涼州,官拜丞相,成瞭漢朝真正意義上的一把手,生生把君主專製搞成瞭君主立憲製,漢獻帝準許其“參拜不名、劍履上殿”,如漢丞相蕭何故事,此時的曹操,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可這時的荀彧卻隱隱感到瞭些許不安,他覺得曹操開始變瞭,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一心匡扶漢室的熱血青年瞭,隨著時間的推移,增長的不僅僅是年齡,還有他的野心。
荀彧的擔憂並非不可能,人在權力麵前,堅守本心本就不易,可總有好事者偏偏要打破這種平衡。
建安十七年,董昭等人勸說曹操進爵國公,加九锡,在巨大的誘惑麵前,曹操還是動搖瞭,便詢問荀彧的意見。
他本以為二十多年的老朋友,荀彧一定會支持自己的,卻沒想到,滿心歡喜,等來的隻是荀彧的一句“不宜如此”。
在知曉荀彧的態度後,曹操長嘆一聲,二十多年並肩作戰的老朋友,始終還是比不上他心中那虛無縹緲的“大漢王朝”呀。
而自從得知曹操有進位之心後,荀彧整日閉門不齣,夙夜憂嘆。
“孟德呀,你我相識二十餘年,剋呂布,戰劉備,擊張綉,滅袁紹,從東郡到許昌,從太守到丞相,位極人臣,你還嫌不夠,如今還要進國公,加九锡,與朝廷分庭抗禮,難道你是要步王莽後事嗎?”
注:①西漢末年,王莽受封安漢公,加九锡,不久便逼漢帝退位,自立為帝。
②漢朝爵位並不常設公爵,四百年來隻有王莽和曹操被加封為公爵,公爵可獨立建國,不受朝廷挾製,此時曹操要進位國公,意味著要脫離漢朝,自立門戶。
不久,荀彧憂鬱成疾,曹操派人探望,送瞭一個食盒,做工精美卻空無一物。
荀彧苦笑:我終究還是擋瞭你的路,大漢中興的那一天,我恐怕再也看不到瞭。
第二天,丞相府傳來噩耗:丞相,荀令君病故瞭。
曹操聽罷,不覺淚流,文若啊,你我一起,二十餘年,卻終究不是一路人呀。
第二年,曹操還是進爵瞭魏公,接受瞭九锡,不久又成瞭魏王,但終其一生,始終沒有再進一步。
晚年的曹操,身邊不乏雲雲勸進之言,曹操未嘗沒有心動過,可是每每一動心思,眼前浮現的總是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耳邊響起的總是那句“守徳退讓,不宜如此”,便嘆瞭一口氣。
“罷瞭,若天命在吾,吾為周文王矣,若是真稱瞭帝,到瞭九泉之下,我還有什麼顔麵再見文若?”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春風料峭,多少還殘存一些寒鼕的意味,在風中,隱隱約約浮現瞭一個人影,褒衣博帶,衣冠生香,那個人看著曹操,笑而不語。
“文若,是你嗎?”
建安二十五年正月庚子,一代梟雄曹操逝世,終其一生,終為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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