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某種程度而言 我纔是真正的主角。姊姊似乎是這樣說服我的。真不敢相信一嚮叛逆有主見的我竟有那麼一段「唯姊是從」的時期。長大的姊姊一定也非常懷念那個總在她身邊繞來繞去 人生進行事－五股的河邊 - 趣味新聞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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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某種程度而言，我纔是真正的主角。姊姊似乎是這樣說服我的。真不敢相信一嚮叛逆有主見的我竟有那麼一段「唯姊是從」的時期。長大的姊姊一定也非常懷念那個總在她身邊繞來繞去，一不讓跟就當場嚎啕大哭，甚至哭到吐的小妹妹吧。

    搭計程車直奔天母

    某次和姑姑看電視，新聞主播敘述：「五股工業區今天清晨發生一起火警……」我隨口接著：「不知道五股爺爺和五股奶奶還在嗎？」姑姑突然轉過頭：「你還記得你住過五股？」我迴：「拜託，怎麼可能忘記？」姑姑說：「可是，當時你還非常小欸。」

    我和姊姊曾寄住於一對老夫婦傢，那對老夫婦和我毫無親戚關係，住在五股，我都喊他們「五股爺爺」和「五股奶奶」。

    那個傢就隻有五股爺爺和五股奶奶，他們非常兇！尤其是五股奶奶。我唯一喜歡她的時候是她煮紅燒吳郭魚時。小時候的我食量非常小，是標準的瘦乾巴，但是澆瞭紅燒魚湯的白飯，我可以連吃兩碗。五股爺爺雖然也兇，但是我對他的印象稍微好一點點，那一點點是因為他每天晚餐一定會配趙樹海住持的《大傢一起來》。住在五股的那段時光，我最喜歡的就是一邊吃著澆瞭紅燒魚湯的白飯一邊看《大傢一起來》──那是我人生中最早有印象的電視節目，且因為幾乎每晚都看，使得日後凡是益智問答節目或和猜謎沾上邊的例如《強棒齣擊》、《繞著地球跑》、《江山萬裏情》甚至是《綜藝萬花筒》，我幾乎都毫無抵抗力。

    姑姑說起某年她纔剛迴到台灣，突然有人按門鈴，一開門竟然是位陌生的中年男子和一輛未熄火的計程車，接著車子後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姊姊和我衝齣來──就隻有兩個小孩！姑姑嚇瞭好大一跳，付瞭昂貴的車資後，還來不及進到屋內，姊姊便滔滔不絕地說起各種五股爺爺和五股奶奶的惡行惡狀。姑姑說我那時小到連話都顛三倒四講不清楚，隻是不斷地在旁隨著姊姊的話拚命點頭，並不斷地趁姊姊換氣的空檔大力地用右手捶左手，大聲喊著「打！打！」姊姊就補充：「他們打威威。」姑姑至今仍對姊姊帶著我攔計程車從五股直接坐到天母感到不可思議。什麼不該記的我都記得瞭，這種事我偏偏忘得一乾二淨，但我相信姊姊是做得齣這種事的。

    吃雞蛋糕看齣個性

    午睡過後，我和姊姊會被五股爺爺帶著在河邊散步。那條路灰撲撲的，淨是水泥與石礫，既無綠意義毫無美感可言。我不知道姊姊當時是怎麼想的，但我依稀記得我非常討厭和五股爺爺散步！因為不知道為什麼他一定要我走在他的後頭，五股爺爺走著走著常常會放屁，氣味相當驚悚，而那時我的臉的高度恰恰對到他的屁股。唯一的救贖是河堤的雞蛋糕。五股爺爺會固定買一攤雞蛋糕給我們當點心。那傢雞蛋糕生意興隆，所以客人買到的永遠是剛齣爐的，香噴噴，捧在手裏熱呼呼，口感又紮實，說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而且，那攤雞蛋糕的模型有手槍、公雞、大象和豬，光是拿來當玩具就可以演十分鍾的打獵劇，再趁還沒涼透時趕快吃掉。幼年的我喜歡槍，討厭豬，所以若拿到手槍，便狂喜，若拿到豬，則會央求姊姊和我交換。對於姊姊，管它是豬還是槍，總之還不就是雞蛋糕，吃下肚通通一樣；但對我來說，隻要拿到一隻豬，便會讓我萬分委屈，又捨不得不吃，從這點可以看齣我和姊姊個性迥異──姊姊從小就比我務實多瞭，而我則容易被錶麵所迷惑、重外錶的缺點，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會帶到墳墓去。那時我不能理解既然可以是槍，為什麼要有豬、雞和大象？看來隻願意看到自己喜歡的，而全然不顧彆人喜好的這個毛病也是從小就有的。

    五股爺爺有時睡得太久，我和姊姊按捺不住，便自己去河邊瞭。雖然是同樣的路綫，但是我們身上一塊錢都沒有，所以沒雞蛋糕可吃，隻能往河裏丟石子或鬼吼鬼叫。我至今仍記得那條又寬又髒，常漂著各種東西的河。我和姊姊常常看到一整張的蛇皮，緩緩地從我們麵前漂啊漂地往前流去，有時蛇皮不隻一張，令我們瞬間起雞皮疙瘩。我總是拾起石子奮力往蛇皮砸去，砸到的機會微乎其微，即便真砸到瞭，蛇皮也隻是輕輕地下沉一秒，又繼續高高低低搖搖晃晃地往前流去瞭。沒有蛇皮可丟時我們最常演戲。

    「唯姊是從」的過去

    說起演戲，姊姊真是天生的戲精！她從小就會自編自導自演，且非常懂得因地製宜就地取材，故事背景與台詞由她一手包辦，而我則是主角以外的所有角色，並負責所有音效。我們最常演的是某種不古不今不中不西的宮廷劇，演宮廷劇時，大我三歲的姊姊永遠是美麗而多愁善感的公主，而我最常扮演的是武藝高強負責保護公主的武士。不管前麵的劇情是什麼，到瞭後頭兩人總是被睏著，後有追兵，前有護城河，進退兩難僅能坐在河邊發愁。那時，總會有某種奇蹟突然齣現，也許是武士突然踢到草叢裏好心的神仙姊姊在五百年前便藏好的大力丸（此時姊姊通常會岔齣去一人分飾二角，倒敘扮演五百年前的神仙姊姊），殆有神助以一敵百；或是坐騎甚有靈性，犧牲自己引誘敵人到懸崖，在坐騎發齣一長聲淒厲而堅忍的哀號後敵獸俱亡。年久失修，我已忘記當時我究竟是被迫還是自願，即便是演森林古堡劇，姊姊也是演落難的公主，而我若非見義勇為的武士，或是路過的好心樵夫，或是能提供食物和避寒小屋的土著。而且，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角色常常誤服毒物或為瞭保護公主而壯烈犧牲，戲份卑微又提早結束常讓我抱怨不已，但姊姊又總能在我演的帥氣武士壯烈犧牲後，將我改成忠心的夢幻坐騎──可能是馬、老虎或獨角獸，坐騎也死於槍林彈雨後，又把我換成為公主開城門的守城人；東窗事發，守門人寜死而不肯透露公主下落而死於非命之後，我又變成在樹林裏救起公主，最後把公主帶到城堡，從此和公主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的王子。所以就某種程度而言，我纔是真正的主角。姊姊似乎是這樣說服我的。

    現在迴想起來，真不敢相信一嚮叛逆有主見的我竟有那麼一段「唯姊是從」的時期。長大的姊姊一定也非常懷念那個總在她身邊繞來繞去，一不讓跟就當場嚎啕大哭，甚至哭到吐的小妹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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