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4/9/2022, 11:34:28 PM
01:百廢待興,學業內捲?
上世紀50年代,剛經曆完戰爭的韓國,在焦土上開始瞭漫長的重建。
除去重要的軍事與經濟外,他們也非常重視教育,幾乎集全國之力建設學校。
停戰次年,“初等六年免費義務教育”就被政府推齣;在社會上,“為讓孩子上學,耕牛賣瞭也在所不惜”更是成瞭傢傢戶戶的共識。
投入是巨大的,成果也很輝煌。
國民識字率從1945年的22%,一路上漲至1961年的71%;就連小初高入學率,也於1968年分彆達到瞭99%,75%,54%,放眼全球範圍內,也是絕對的高水平。
但上學的人一多,畢業後的生活也的確愈加地好,大傢就都明白:原來讀書真能改變命運!所有人都開始為瞭升學拼命讀書,升學壓力陡然飆升。
有些升學失敗的人不甘心,就選擇復讀,一年不行就再來一年,自學不行就去輔導班。
旺盛的需求很快衍生齣瞭病態的市場,各種各樣的復讀班、補習機構如春筍般冒瞭齣來,僅以首爾的大峙洞為例,當時就有數百傢補習機構“擠”在一塊。
惡性循環接踵而至,隨著補習的人越來越多,再佛係的傢庭也坐不住,一問周邊十戶鄰居,就有七八戶小孩在補習……
最後隻好大傢一起玩命學。
據統計,當時有43.1%的學生錶示非常焦慮,甚至還有4.7%的孩子因承受不住壓力而自殘。
另一邊的傢長也痛苦不堪,高昂的補習費用,讓整個傢庭的開支愈發緊張。
要求懲治補習亂象的呼聲,在社會上越來越高。
02:頭痛醫頭、腳痛醫腳?
事實上,韓國政府很早就意識到瞭問題的嚴重性。
1968年7月,在總統樸正熙的推動下,韓國政府頒布瞭“就近入學、初中免試”製度,該政策概括一下就是:
取消小升初考試,大傢直接根據居住地上初中。
為防止齣現學區房潮,政府還施行瞭不少補救措施,如統一教材、大規模新建學校、加大對差校補貼、均衡化所有學校的師資……
這番大刀闊斧的改革很有效,最直觀的錶現,就是補習行業的迅速縮水。
傢長和學生皆紛紛叫好。
可這種情況隻好轉瞭一陣,很快補習行業就藉助新“窩點”――中考,再度猖獗起來。
樸正熙的反應也快,立馬為此前的政策打上補丁,於1974年推齣瞭“高中平準化”政策。
該政策可以看作此前初中政策的升級版,主要是為緩解學生中考壓力,大力推動各地高中的均衡化,其中具體措施如:
1、摘下名牌高中的掛牌,撤除重點班,讓學校老師流動起來,每四年換一次;
2、將全國高中劃分“學群”,學生不再根據成績上高中,而是通過抽簽分配的方式讀。
隨著這項政策施行,補習班數量驟降,但沒多久又越來越多。
原因也不難猜測,中考雖然取消掉瞭,但還有高考啊,而且高考競爭的慘烈程度,與前者相比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03:屢禁不止、周而復始?
到七十年代,韓國已齣現一批諸如現代、三星的大財閥,這些大財閥不僅把控經濟命脈,對政治也能進行強有力的影響。
財閥也需要高端人纔來增強自身的競爭力,高端人纔從哪來?當然在頂尖大學裏。
其實,韓國的高等教育普及率不低,可頂尖大學也就三所――首爾大學、高麗大學和延世大學,隻要能考進這些學校的學生,未來大多都是光明的。
甚至換句話說,隻要入瞭頂尖大學的門,就能擁有最深厚的校友人脈,最好的工作機遇,不僅娶妻容易些,甚至上升到瞭光宗耀祖的地步,全傢人都能被高看一眼。
可考大學不難,進名校卻難如登天,韆軍萬馬過獨木橋。
學生想要贏過他人,就隻能補習!補習!拼命補習!
韓國將補習機構稱為“學院”,到瞭1975年後,學院數量居高不下,達3000多個。彼時,補習成為韓國學生的常態、社會的主流,但同時反對的浪潮也越來越大。
補習學院的“末日”終於到來。
1979年,韓國總統樸正熙遇刺,軍官全鬥煥隨後發動政變,成瞭新任總統。
全鬥煥在1980年上台後,就迅速頒布“7.30教育改革”法案,宣布在全國範圍內取締一切補習機構,禁止所有的私人補習,違者將受到嚴懲。
法案推齣後,韓國有很多不滿的聲音,但在軍人獨財政府統治下,一點浪花也沒能升起。要知道,當時整個國傢的鎮壓此起彼伏,僅一個“光州事件”就數韆人被拘捕。
不過,全鬥煥的強製法案依舊治標不治本。市場上,培訓機構的確一夜之間消失,可補習現象卻從未銷聲匿跡,反而全部嚮地下發展。
為給孩子補習,有錢人開始找教師一對一私下補習,因為韓國曆來有舉報傳統,搞“錦衣衛”統治,教師們紛紛喬裝打扮,有的裝作親戚拜訪,有的喬裝成保潔人員,搞得比特務還緊張。
一對一,加上更高的風險,補習費用自然比之前拔高很多,貧睏的人傢交不起錢,稍富裕的人傢則麵臨更嚴峻的經濟負擔,民間輿論就此轉嚮,呼籲政府放開補習。
80年代末盧泰愚上台,頂不住國內學生運動的壓力,於是頒布瞭新法令:允許大學生從事輔導工作賺錢。
培訓行業就此撕開瞭一道口子。
兩年後,這道口子又大瞭一些,培訓學院隻要能拿到授權,就能輔導中學生。
接下來的九十年代,國內反對補習和支持全麵放開的兩方勢力,始終都在博弈,一方麵是地下補習的愈演愈烈,另一方麵則是新政府的嚴格管控,頻繁抽查、處罰違規傢長及老師。
最知名的一次是在1998年,首爾大學的校長被曝光:花重金給女兒補課,且課程內容不止一門,輿論浪潮的攻擊下,即便是最高學府的校長也不能幸免,被迫辭職下台。
不得不說,這哥們也的確倒黴,大傢其實都在偷偷補習,而且僅2年後,事情就發生瞭驚天轉變。
2000年4月,全鬥煥的學院限製法案已名存實亡,於是最高法院所幸就宣布:該法案違憲,侵犯瞭教育權,補習正式閤法化,有償市場被全麵放開。
從這開始,潘多拉魔盒被放齣,韓國學生與傢長的末日來瞭。
04:生育驟降、末日來臨?
解除限製的培訓機構迎來瞭爆炸式增長,情況慢慢失控,其中一個災難便是變種學區房的誕生。
變種學區房,指的是與課外輔導機構掛鈎的房地産。
僅以“偶爸剛弄死他”的江南小區為例,該小區從60年代開始開發,為吸引首爾人遷居,政府將大量名校轉移過去,江南區一下變成瞭學區房。
抵擋不住誘惑的傢長,紛紛湧來,房價頓時飆漲。
到瞭2006年,江南區的房價每�O高達20萬人民幣,比首爾的兩倍還多。54%的律師,60%的醫生,還有一半以上的高級官員都居住在這裏。聚集在一起的有錢人,自然請得起最優秀的老師,需求之下又滋生齣大量最優秀的補習學院。
除去變種學區房外,培訓機構還反噬瞭公立學校。
培訓機構往往進行超綱教學,教學進度比公立學校快很多,常常知識被機構老師教完瞭,然後學生再到公立學校走過場。
很多成績好的學生也總是在課上睡大覺,因為他們晚上還得去補課,公立學校的老師心知肚明,也管不上這茬事,聽之任之。
久而久之,無能的公立學校失去瞭學生的掌控權,成瞭影子學校;培訓機構則反客為主,成瞭真學校,愈加妖魔化。
公立教育的瀕臨崩潰,逼瘋瞭很多韓國傢長與學生。
2013年,據一傢國際機構統計,韓國成年人中尊重老師的比例僅有11%,在全球最墊底,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比例為75%;而據2019年美國統計,韓國在美留學生超8萬人,僅次於中印這兩個人口超10億的國傢。
韓國公立教育的拉垮,可見一斑。
如今,這個5000多萬人口、10多萬補習機構的國傢,已成為瞭全世界教育成本最高的地區,教育更是成瞭繼房貸後的第二大經濟負擔。
沉重的學業負擔,也讓韓國學生苦不堪言,在經閤組織的調查中,他們的幸福度又不齣所料地在全世界倒數第一。
“生在韓國,如果你每天睡3個小時,那你就能進去’sky’(三所頂尖大學);睡四個小時,就得讀一般大學;睡四個小時以上,大學就沒得上。”
這段話或許有些誇張,但另一個數據卻貨真價實,韓國青少年自殺率曆年來一直在增加,2019年就有統計,每十萬青少年中就有49人自殺,其中學業壓力是最主要原因。
嚴重的內捲,讓韓國生育率驟降,2018年僅為0.98,2019年和2020年更狠,分彆為0.92與0.84,蟬聯倒數第一。
眾所周知,一個國傢要穩定,生育率至少也達到2.1,不然即便成為瞭僞發達國傢,韓國也禁不住摺騰,“首個因人口減少而滅亡的國傢”的預言,也就是這樣齣來的。
05:結語
可以想象,如果當時我們不全麵整治教培行業,就將重蹈韓國的覆轍。
而韓國近六十年的教培改革之所以失敗,關鍵就在於政府的不齊心。
每每需要解決社會問題時,這個所謂的民主國傢,就會齣現各種政治力量因經濟利益來迴扯皮,最後政策反復矛盾,亂象依舊造舊。
就以我國前不久全麵整治教培機構而言,放在韓國,必定會齣現大量既得利益者乾涉政治,阻撓政策齣台。
除去不齊心外,韓國政府的執行能力也堪憂,因為對基層控製力量不足,往往地方各自為政。
這也能解釋為何韓國在“學院限製法案”下,教培行業依舊能在地下猖獗橫行瞭。
所幸我們與韓國不同,近年來的風風雨雨,都展示瞭我國政府的決策力與執行力究竟有多強大,這點國民是有絕對的信心的。也相信日後政府會繼續齣台相應政策,更進一步打擊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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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嚮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