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7/2022, 6:37:25 PM
(東西問)許海雲:為何說北約東擴是非理性的?
中新社北京3月7日電 題:為何說北約東擴是非理性的?
作者 許海雲 中國人民大學曆史學院教授
俄烏衝突爆發後,美西方國傢對俄羅斯發齣強烈譴責並實施“史上最嚴厲製裁”,各方緊張關係進一步升級。俄烏談判開始後,局勢依舊撲朔迷離,持續受各方關注。
然而,事實真如美西方國傢所描述的那樣,俄羅斯要為俄烏衝突承擔全部責任嗎?美西方國傢是守護國際公理尤其歐洲和平的正義使者嗎?事實上,俄烏衝突爆發可謂另有隱情,其中北約東擴是解構其緣起的一個主要維度。
資料圖:2018年10月25日,北約舉行“三叉戟接點2018”聯閤軍事演習。
作為美蘇冷戰的産物,北約理應在冷戰結束後退齣曆史舞台,但它並不願像華約一樣銷聲匿跡。在美國國務院一手導演下,北約在20世紀90年代初製定以東擴和轉型為主旨的發展戰略,東擴就此成為北約政治與安全生活主題。在《北約東擴報告》中,北約曾提齣,東擴並不針對俄羅斯,並要與俄建立牢固關係,雙方共同緻力於建設歐洲安全結構。在隨後齣台的“和平夥伴關係計劃”中,北約更延續瞭北俄共同推動歐洲安全的理念,甚至與俄羅斯、烏剋蘭、格魯吉亞等國分彆建立雙邊協商機構,共同商討歐洲安全建構。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北約開啓東擴進程。1999年吸收捷剋、波蘭、匈牙利三國,2004年吸收斯洛伐剋等七國,2009年吸收阿爾巴尼亞、剋羅地亞兩國,2017年吸收黑山,2020年吸收北馬其頓。五輪東擴後,北約並未明言止步於此。事實上,在五輪東擴期間,北約不止一次提及地處歐亞大陸腹地的格魯吉亞與烏剋蘭。在美西方國傢不斷引導與挑動下,格魯吉亞在2003年爆發“玫瑰革命”,烏剋蘭在2004年爆發“橙色革命”,兩國均建立親西方政府,盡顯擺脫俄羅斯影響的傾嚮。盡管在俄羅斯的強力威懾下,北約憚於直接吸納兩國,但將兩國納入其勢力範圍的意圖十分明顯。
從謀劃到擁有30個成員國,北約東擴持續瞭30多年,形成獨特的東擴邏輯。這一邏輯並非北約自我標榜的閤作共贏型雙邊或多邊邏輯,而是一種自我主導型單邊邏輯,它不僅為北約與俄羅斯矛盾激化埋下禍根,而且成為俄烏衝突的隱性根源。
當地時間2月27日,烏剋蘭首都基輔街頭,馬路空空蕩蕩,難尋行人身影。
第一,北約東擴邏輯存在不閤理性。正如美國戰略思想傢喬治・凱南、基辛格、米爾斯海默等人所強調的那樣,北約東擴自始至終是個錯誤。北約自我定位為防禦組織,但在冷戰後並不存在類似華約的競爭對手。因此,防範侵略不過是北約的一種政治藉口,屬於人為的邏輯倒置,北約硬性設定潛在威脅或對手,以此說明東擴的“閤理性”。進入21世紀後,普京領導下的俄羅斯不再對北約俯首聽命,由此成為北約防範的“侵略者”,北俄競爭就此開啓。俄烏衝突實際上正是北約東擴邏輯倒置,進而導緻競爭關係的延續與擴大。
第二,北約東擴邏輯具有矛盾性。北約在名義上倡導與俄羅斯閤作,但在以往東擴中卻一直將俄視為競爭對手。雖然雙方曾建立閤作委員會,北約甚至還在莫斯科設立辦事處,但由於東擴一直以擠壓俄羅斯戰略空間為目標,以削弱俄羅斯對歐洲事務的戰略話語權為宗旨,勢必會引起俄羅斯的強烈反彈。從首次東擴開始,俄羅斯就嚮北約提齣異議,伴隨此後每一次東擴,俄羅斯的抗議愈加激烈,雙方圍繞烏剋蘭、格魯吉亞是否加入北約,多年來一直明爭暗鬥,博弈從未停止。此次俄烏衝突中,看似俄羅斯以軍事鬥爭這種極端方式解決雙方的紛爭,實際上卻是俄羅斯窮盡所有外交手段後的一種不得已選擇。
第三,北約東擴邏輯具有對抗性。冷戰雖結束,但北約始終沒有放棄冷戰思維,而是一直藉東擴不斷擴大其政治與意識形態地盤,鞏固所謂的冷戰勝利成果,甚至將歐洲-大西洋區域都納入其勢力範圍。此外,北約無視俄羅斯在歐亞大陸的傳統地緣政治地位,不斷挑動烏剋蘭、格魯吉亞等國嚮其發起挑釁,之後再齣麵調停,迫使俄作齣妥協。美西方國傢不斷挑動烏剋蘭,屢屢踩踏俄羅斯底綫,這種做法實際上並不新鮮,在東擴曆史中可謂屢試不爽。
不可否認,東擴邏輯盡管存在悖論,但北約還是由此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從冷戰結束之初的16個成員國,到當前的30個成員國,北約經過五輪東擴,已經形成某種內在慣性。然而,北約的東擴慣性在本質上是非理性的,即將北約的存在與發展完全依托於東擴,似乎北約不東擴,就會喪失生命力。這種非理性同樣體現在俄烏戰事之中。
當地時間2月27日,烏剋蘭首都基輔街頭,馬路空空蕩蕩。
首先,為東擴慣性所使然,北約留給世人的印象是,烏剋蘭似乎成為北約東擴相關爭論的關鍵,但事實並非如此。俄羅斯不論在俄烏戰事之前還是戰事期間,設定的目標非常清晰,即烏剋蘭不能加入北約,應保持中立。但北約遲遲不願就此作齣承諾,盡管它從未公開錶達齣願意接納烏剋蘭之意。同樣,當烏剋蘭總統澤連斯基火綫簽署加入歐盟協議,歐盟也錶現齣冷漠與淡然。為此,就連美國福剋斯電視台主持人都言辭激烈地指責北約,既然北約無意吸納烏剋蘭,為何不直接說不接納烏剋蘭或讓烏剋蘭中立,這樣就可以避免俄烏戰事。很明顯,東擴慣性已使北約難以從反俄的意識形態戰車上脫身,即使戰爭注定會使烏剋蘭百姓付齣巨大的生命與財産代價。
其次,同樣在東擴慣性的驅使下,北約將俄烏衝突視為北俄雙方地緣政治爭奪的一個關鍵。北約通過東擴,構建起規模空前的歐洲-大西洋區域安全架構,勢力範圍覆蓋瞭大半個歐洲。作為東擴的輔助手段,北約還在世界範圍內建立多種閤作、對話以及聯係機製,構成大西洋共同體的外圍支撐。盡管烏剋蘭對北約及其成員國安全的直接助益極為有限,但烏剋蘭的政治導嚮對北約地緣政治擴張卻極為重要,尤其是俄烏戰事的結果。北約不願看到俄羅斯利用俄烏戰事打斷其地緣擴張勢頭,也不願讓全世界看到北約屈從於俄羅斯的戰爭威勢以及戰略威懾。因此,美西方國傢源源不斷地嚮烏剋蘭提供援助,以此顯示北約與歐盟維護和平的“自由與民主”形象,進而在其成員國與夥伴國之間突顯其政治示範效應。
由此可見,北約東擴除瞭為俄羅斯設置瞭大量安全屏障,還預設瞭許多政治、外交以及道德陷阱,這在俄烏戰事中錶現得極為明顯。(完)
作者簡介:
許海雲,中國人民大學曆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嚮為國際關係史、北約史以及美國外交史。2004年、2005年擔任德國萊比锡大學、美國維利諾瓦大學訪問學者,多次赴歐美各國、以色列、韓國、台灣等地參加國際學術討論會。獨立撰寫教材兩部,齣版專著四部,譯著一部,主編著作兩部,參編著作四部;主持國傢社科基金、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基金等多個項目。在《新華文摘》《現代國際關係》《世界曆史》《解放軍報》等各類期刊報紙發錶論文六十餘篇,學術代錶作包括《北約簡史》《鍛造冷戰聯盟―美國“大西洋聯盟政策”研究―1945-1955》《構建區域安全模式――國際體係中的大西洋安全模式與亞太安全模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