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5/12/2022, 12:17:00 AM
(編者按:作為“動態清零”政策的重要環節,隔離政策必不可少。然而,近日中國不少城市均傳齣,隔離政策對部分大學生生活及心理發展帶來瞭一些令人睏惑的問題。究竟大學生們在隔離期間經曆瞭什麼樣的心路曆程?本刊記者日前采訪瞭廣西某高校的大學生。為方便敘述,本文以第一人稱撰寫。)
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所處的學校地處某三四綫城市。自今年春節以來,我們學校經曆瞭多次的隔離,最長長達2個月的時間。盡管這種隔離令我的大學生活支離破碎,但也成瞭我們獨特的迴憶。
校園實施隔離措施後,不少同學突然發現,終於完成瞭自己年幼時許下的願望――不用去教室就能上課,躺下床上就能上課。不過,當夢想照進現實,一切似乎並不是那麼美好。
以下便是我的大學隔離生活片段:
早上7點58分,距離早課還有2分鍾,我會在長僅一米八的宿捨小床上醒來,然後熟練地打開釘釘,準備開始一天的學習。
小小數尺見方的宿捨裏,有六個反應速度不一的路由器在同時運作,前腳剛聽進去的知識點,轉個身就從室友那邊傳來瞭迴音(我嚴重懷疑室友的路由器是個次品)。一來二去,老師到底講瞭什麼,不知道。
這些天來,叫醒我的不是夢想,而是隔壁幾個宿捨舞蹈係的同學們。當我仍然沉浸在夢鄉時,舞蹈傢們就開始早功瞭。她們會在走廊上站成一排,伴隨著一首首動聽的音樂,開始瞭她們的沉浸式熱身。
盡管我的美夢經常被舞麯打斷,但是與思政課老師講解的馬剋思主義相比,外邊的舞麯顯然更吸引人。
但並不是所有的同學都像我這麼願意欣賞舞麯――她們更願意享受美容覺。因此,年輕舞蹈傢們很快便遭到瞭一些同學的抵抗,於是,宿管阿姨決定將這些舞蹈係同學的早功安排到宿捨一樓的中庭進行。然而,好心的阿姨似乎忘記瞭一件事――學校的學生宿捨構造就像是福建土樓,在中庭播放音樂,隻會讓音樂的影響範圍更大。
如果說這還算得上是快樂的插麯,那麼在隔離的時候令人惱火的情況顯然更多。
就像不是每一個學生都想好好上課,也不是所有老師都想好好授課。上瞭大學後日漸式微的英語課,在隔離的網課時期顯得愈發沒有存在感。
此外,並不太樂意在綫上授課的還有一名老教授。不知道是由於對傳統教學方式的信仰,還是實在摸不清楚釘釘的使用方法(或者不想去摸?),教授一連空瞭一個月的課。直到眼看著學期快過期四分之一,教授纔終於嚮釘釘妥協。
不過,教授錶示,對著一個屏幕講課實在燃不起激情。事實也證明,教授的綫上授課確實收效甚微。因為每逢快下課之際,在教授為同學們預留的十分鍾提問時間,同學們問的都是在他當上教授前,他馳騁職場的故事。
就在一片“祥和”的氛圍中,時針終於指嚮瞭12點,同學們“放飯”的時間到瞭。每天中午的11點半到1點,以及下午的5點半到7點,既是吃飯的時間,也是“唯二”可以外齣放風的時間――於是,“放飯”一詞誕生瞭。(由於我從不吃早餐,所以主動忽略早間時段。)
然而,並非所有被隔離的同學都能享受“放飯”這種高級娛樂活動。
假如周邊的某個小城鎮齣現瞭確診病例,而且假如宿捨裏有來自這個城鎮的周邊區域的同學,那麼整個宿捨的同學都會被要求待在宿捨裏,等待誌願者的投喂。
也就是這段時間,同學們發現瞭某個從前聞所未聞的小程序――它可以幫我們和外麵商傢溝通。這些商傢在學校裏都配置聯絡員,並支持上門送餐。
雖然小程序上麵的入駐商傢並不多,不過這些商傢提供的套餐比學校統一安排的蘿蔔炒豬肉、土豆炒雞塊要好吃一些。
頗為遺憾的是,這個小程序很快被學校查獲並禁用。民以食為天,在後來的日子裏,為瞭吃飯我幾乎耗盡大學幾年來積纍的情分。
每當這時候,我都難免會想起那些未能成功返校的同學們。特彆是當我在宿捨裏啃著難以下咽的豬肉時,總忍不住去朋友圈裏點開他們曬齣的傢常小菜,似乎這樣纔符閤一個吃貨的修養。
我內心總覺得,這些同學對於“返校時間待定”的哀嚎頗有些矯情。當然,此情此景,套用那句“裏麵的人想齣去,外麵的人想進來”來形容,再閤適不過瞭。
我們學校的疫情管控頗有些成效。隨著情況的好轉,同學們終於可以自由地齣入宿捨,但還不能齣校門――這時,閑不下來的大學生們開始發展起瞭操場小攤經濟。
每周五、六、日晚,還沒進入操場,一首首熱門歌麯便叫囂著撲麵而來。這邊是廣場舞群,那邊是石膏畫和流體熊,再往前走一點,會看到女孩們的修眉店。不過,從性彆比例來看,顧客們更多的是那些缺乏自我�意聊芰Φ哪瀉⒚恰�
在這波隔離區創業潮中,我的室友也成瞭操場經濟中的一名小攤主。更準確地來說,她是操場經濟的創始人。
據她的描述,是她最先是在抖音上看到彆的學校有類似的活動,於是決定套用這一模式。在她從她母親那兒得到瞭100塊的天使融資,隨後進行瞭相應的市場(我們的室友)調查,然後完成瞭她的首批采購(小石膏、顔料等等)。後來,為瞭擴大業務量,她製定瞭一係列的多買多優惠活動以及宣傳海報,並建起瞭微信群以發布齣攤信息。
很快,她就把這個業務從“綫上”搬到瞭“綫下”。在一個風平浪靜的周五晚,她帶著三張小桌闆和她的創業産品來到瞭操場。一開始,並沒有多少學生理會她的吆喝,但隨後朋友們(托)的到來,成功吸引越來越多的熱心群眾前來圍觀。那一晚,她的30個石膏全部賣齣,純利潤100元。
看到上海近期的不少故事,我和同學們暗自慶幸,作為比較幸運的一屆,自疫情爆發到現在,我們最長也就體驗瞭一個半月在校隔離的日子。其實,這已經突破瞭不少人的想象力――畢竟,誰會想到一個三四十綫的風平浪靜的小城市也需要隔離呢?
更何況,這種隔離似乎隻針對大學生。因為據我所知,方圓百裏內,隻有大學生在校隔離,說句難聽的,連教職工養的狗都能自由齣入校園。
學校方麵當然也很重視學生的訴求,特彆是大學生的心理問題,經過校方的安排,同學們可以隨時以各種方式與心理谘詢老師聯係,哪怕是周末,老師們也願意(並且有義務,因為學校的安排)解答同學們心中的睏惑。
這段日子給我們留下瞭深刻的記憶,當然,這種記憶並不隻是灰色。在宿捨裏用筋膜槍打米飯做年糕,用礦泉水瓶打發奶油做蛋糕,再現經典影視中的經典橋段,一起在宿捨裏跳本草綱目,哪個大學生能拒絕它們呢?
“青春就幾年,疫情占三年。”最近,這句口號響徹在各大社交平台的上空。心血來潮時,我也會跟著喊兩聲。但是經常仔細想想,之前那些沒有隔離的日子,和現在的生活好像區彆也不大。
事實上,由於每個人的經曆和齣發點不同,要對一件事情做齣“正確”的評價是一件很睏難的事情。就像有人說,“疫情占三年”,但也有人說,“你們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幸福啦。”
截止接受采訪,我仍然處於隔離狀態。也許到瞭解封那天,我也不會馬上衝齣學校滿世界跑一遍。也許我懷念的,隻是從前下課時跟同學討論今天是吃食堂,還是吃學校旁邊那傢鴨腳煲的那種感覺。就像上海那位同學說的,一些看起來“非必要”的東西對我們來說意義重大。
(在校每日“非必要”活動:擼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