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5年7月的一天,長居美國十餘年的前國民黨重要領導人李宗仁,終於迴到瞭闊彆已久的中國大陸。
對這位愛國人士的迴國,方麵十分重視。周恩來總理率領眾人,親自前往上海虹橋機場進行迎接。
李宗仁
雙方相見後,在候機廳休息室裏進行瞭交談。聊著聊著,周恩來突然提到幾個月前剛在台灣逝世的另一名國民黨元老陳誠。
隻見周總理深情地說道:“陳辭修是愛國的人,他堅決反對美國提齣的‘兩個中國’。可惜他身體不好……”
現場眾人看著周恩來動情的樣子,不禁也有些觸景傷情。周恩來為什麼給予一位國民黨領導人這樣高的評價呢?原來,他與陳誠兩人之間,有過漫長的交往史。一切,還要從40年前說起……
黃埔軍校結緣兩人一見如故
1924年,為瞭培養當時中國革命需要的後備人纔,中國國民黨在廣州黃埔建立瞭一所陸軍軍官學校。這,便是後來大名鼎鼎的黃埔軍校。
正是在這裏,當時同為26歲的周恩來與陳誠,第一次認識瞭彼此。
雖然兩人同齡,但此時雙方的身份卻並不對等。周恩來當時剛從歐洲迴國,先是齣任學校的政治教官,不久又成為政治部主任。儀錶堂堂氣度不凡的他,可謂黃埔軍校裏的風雲人物。
周恩來
而這時的陳誠,還隻是一名學生。當然,能進入這裏讀書的,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事實上,當時的陳誠是受到孫中山先生的欽點,來這裏進行重點培養的。
能受到孫中山先生的賞識,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原來早在4年前,正在保定軍官學校炮兵科上學的陳誠,由於直皖戰爭的爆發導緻學校停辦,便一路南下加入新建成的粵軍,並在同年成為國民黨黨員。後來保定軍官學校復課,他又迴去繼續學業。畢業後,陳誠前往浙軍,成為一名見習軍官。
在軍隊中,陳誠很快就因為自己的驍勇善戰,引起瞭很多人的注意。終於,孫中山先生也知道瞭他的名字,這纔有瞭陳誠進入黃埔軍校的後續。
陳誠入校學習後,不久便注意到校刊經常登載一個名為翔宇的作者寫的文章。這些文字慷慨激昂,鼓勵在校學生學有所成,為中國革命事業奮鬥終身。
當時意氣風發血氣方剛的陳誠,被這些文章深深吸引。而對作者翔宇,自然也充滿瞭好奇。經過多方打聽,他驚訝地發現原來翔宇便是學校的政治部主任周恩來。
帶著對周恩來的欣賞甚至崇敬,陳誠主動請求與對方見麵。見到本尊後,他纔發現雖然周恩來地位比自己高,但對自己沒有半點架子,十分平易近人。更令陳誠印象深刻的是,周恩來的學識淵博,談吐不凡,充滿人格魅力。
而此時的周恩來,也早已聽說過陳誠的名字。他從彆人口中得知,陳誠雖然身高不高,體格也不怎麼強壯,卻對軍事極有熱情。早年間陳誠曾想報考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卻被主考官以身材瘦小為由予以拒絕。不甘心的陳誠,這纔退而求其次報考瞭保定軍官學校。
陳誠
對於陳誠的雄心壯誌,周恩來是十分欣賞的。當提到這段經曆時,他語重心長地嚮陳誠說道:“想成為一名軍人,就一定要有不怕一切睏難的韌性。現在的中國軍人同晚清時不一樣,一定要具備一定的文化知識水平。”
就這樣,兩位同齡人一見如故,建立起跨越師生身份的友情。
1925年2月,在蔣介石和周恩來的領導下,黃埔軍校學生軍開始第一次東徵,與盤踞在當地的軍閥陳炯明殘部作戰。
當時的陳誠身為校軍炮兵營第一連上尉連長,在他的帶領下,炮兵連錶現神勇,在淡水戰役中發揮齣色。
可在之後的棉湖戰役中,黃埔軍校學生軍陷入瞭苦戰。在激烈的戰鬥中,陳誠險些在戰場上陣亡。
幸好,年輕的學生軍在經曆艱難險阻後,最終還是戰勝瞭敵人。迴到廣州後,周恩來曾對陳誠囑咐道:“聽說你炮打得好,但也一定要注意安全。”
同年鞦天,陳炯明率部又一次進攻廣州。國民政府決定進行第二次東徵,統一廣東。
此時的陳誠,已經成為第一軍炮兵第二營少校營長。在幾次重大戰役中,他與在前綫參與指揮的周恩來經常相見。
第二次東徵勝利結束後,錶現齣色的陳誠深得蔣介石的賞識。到1926年底時,他已經升任第六十三團上校團長。
然而此時的周恩來,已經離開瞭黃埔軍校。他前往瞭上海,擔任中央軍委書記兼江浙區委軍委書記。
此時這兩位同齡人開始分道揚鑣,走上各自不同的革命道路。而他們再次相遇,已經是十年之後瞭。
國共第二次閤作期間周恩來成為陳誠副手陳誠對其照顧有加
1937年七七事變爆發後,國共實現第二次閤作,共同抗擊日本侵略者。而此時,周恩來和陳誠這兩位十多年未見的故人,終於有瞭重逢的機會。
這個時候,兩人在各自黨內的地位都發生瞭一定變化。陳誠擔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部長兼武漢衛戍總司令,駐守武漢三鎮;而周恩來則身為中央長江局副書記。
由於國共兩黨重新閤作,身為政治部部長的陳誠又想起瞭這位十多年前便相識的舊友。雖然雙方身處不同陣營,但他對周恩來的欣賞卻未曾變過。
陳誠
很快,陳誠邀請周恩來齣任政治部副部長,與自己一起進行政治部的領導工作。中央經過商議,認為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這對故人便又開始再續前緣。
與十幾年前相反,這次輪到陳誠的地位高於周恩來。但陳誠並沒有因為身份的變化而對周恩來盛氣淩人;相反,他對這位老友照顧有加,不僅關心他的食宿,還派齣身邊的警衛保護周恩來的安全。
不僅如此,每當周恩來參加公開活動時,陳誠隻要條件許可,都會陪同他一起齣席。而陳誠對周恩來的照顧,尤其體現在政治部進行“總理紀念周”活動的時候。
顧名思義,“總理紀念周”,是對孫中山總理進行紀念。而這個“周”,在這裏並不是指一周。事實上,它隻在每周一進行。
這項活動有著一套完整的流程:一開始大傢要閤唱國民黨黨歌,接著一起朗誦《總理遺囑》。在活動結束前,還要再誦讀國民黨的《黨員十二守則》。
很明顯,對身為共産黨員的周恩來來說,這套流程有著許多不便之處。但既然來國民政府工作,他也不能不參加這項意義重大的活動。因此,每次他都以遲到早退的方式,來避免參與那些黨派色彩濃厚的部分。
於是,周恩來總會等到《總理遺囑》讀完後,纔姍姍來遲進入現場。但早退又該怎麼完成呢?若是一言不發徑直離開,觀感上總是讓人不太舒服。
這個時候,陳誠便發揮齣瞭自己的作用。當他作為部長在台上講話時,周恩來總會在講話接近尾聲時,做齣抬手看錶的動作,示意陳誠自己要走瞭。
周恩來
而心領神會的陳誠,此時便會結束講話,走下來陪同周恩來一起離開會場。這樣,不僅能讓周恩來全身而退,還讓場麵不顯得尷尬。
1938年5月,前來聲援中國人民抗戰的世界學聯代錶團來到瞭武漢。陳誠和周恩來對他們的到來十分重視,舉行瞭三次盛大的歡迎集會。
而就在其中一次活動中,周恩來遇到瞭意外的風波。
那一天,他與陳誠等政治部成員,一起齣席漢口商會主持的歡迎世界學聯代錶團大會。按照流程,周恩來需要上台進行一番講演,來對世界學聯代錶團進行歡迎。
他走上台後,代錶全中國人民,對遠道而來的國際友人們緻以問候。隨後,便開始談起中國抗日戰爭的形勢。
然而,就在周恩來提到由領導的八路軍在抗戰中的錶現時,會場上突然響起許多不和諧的聲音。很多人發齣陣陣噓聲,還有人吹起瞭口哨,對周恩來進行乾擾。
麵對這一意外情況,台上的周恩來麵色嚴峻。而此時坐在台下的陳誠,也不禁緊張起來。齣於對周恩來的保護,他立即指示旁邊的另一位政治部副部長黃琪翔齣麵,緩解周恩來遇到的尷尬。
黃琪翔立即大步走上瞭主席台。他來到周恩來身邊,對著台下高聲說道:“下麵是什麼人在搗亂?現在全中國都在團結抗戰,你們還要搗什麼亂?不願意聽的,請現在就齣去!”
一番義正言辭的放話後,會場終於恢復瞭安靜。周恩來也調整瞭自己的狀態,將講演順利完成。
原來,當時的國民黨內,對共産黨持負麵看法的人依然不在少數。例如時任政治部第二廳廳長的康澤,便是其中一員。當會場齣現這樣的意外場麵時,主管“民眾組訓”工作的康澤本應該第一時間齣麵製止,然而他卻保持瞭沉默。
幸好,陳誠及時找人平息瞭局麵,不然現場會否發生進一步的騷亂,也未可知。
陳誠
皖南事變後,周恩來想方設法探望葉挺,陳誠給予瞭方便
1941年1月,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發生,新四軍軍長葉挺被國民黨方麵扣押。此後,他先後被關押在上饒、恩施、桂林、重慶等地。
在葉挺被軟禁在重慶歌樂山時,陳誠見到瞭他,嚮他提齣擔任第六戰區的副司令長官。但一心隻想為共産黨效力的葉挺,對此斷然拒絕。
然而陳誠此人,素來對賢能之人十分愛惜。他覺得葉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纔,便多次與他進行瞭誠懇的交談。但無論自己怎麼勸,對方還是不鬆口。
看到葉挺態度如此堅決,陳誠決定換個方法。他嚮蔣介石進行瞭匯報,提齣如果蔣介石親自齣麵招攬,葉挺可能就會同意。
於是,這次會麵便發生瞭。蔣介石先問葉挺在重慶休息得怎麼樣,接著又詢問他對皖南事變的看法。
葉挺則堅決錶示自己當初在皖南的行動沒有犯錯,並要求國民政府釋放被監禁的那些新四軍乾部。同時,他希望新四軍可以恢復,繼續抗擊日本侵略者。
葉挺
看到對方不肯就範,蔣介石也感到無可奈何。1942年底,在陳誠的建議下,他同意讓葉挺前往湖北恩施繼續休養。
此時,身在重慶的周恩來便開始尋找機會去探望葉挺。第二年春天,藉著一批新聞記者前往恩施采訪的機會,周恩來找到其中一位名叫陸詒的,讓他把自己的親筆信交給陳誠。
在這封信裏,周恩來嚮陳誠提齣要求,希望他允許這名記者去探望葉挺。陳誠收到來信後,果斷給陸詒開瞭綠燈,讓他見到瞭葉挺。
很明顯,在當時的環境下,陳誠這麼做是要冒一定風險的。由此可見,對於周恩來這位老友,他真的是十分看重。
海峽相望陳誠先走一步周恩來心懷感傷
抗日戰爭終於勝利後,國共兩黨又開始兵戎相見。此時各為其主的周恩來和陳誠,便開始漸行漸遠。
隨著國民黨敗退台灣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這對老友就此隻能隔海相望。
陳誠來到台灣後,繼續身為蔣介石最信任的助手。他多次齣任蔣的副手和行政院長,對蔣介石進行輔佐。
而這邊的周恩來,則成為瞭國務院總理。他鞠躬盡瘁,為新中國諸多大小事務操碎瞭心。
周恩來
進入60年代後,大陸方麵決定調整對台方針路綫。毛主席提齣瞭“一綱四目”的工作指示,其中的“一綱”指的便是,隻要台灣願意和大陸統一,一切問題都可以按蔣介石和陳誠的想法進行商議。
1963年,黨中央又找來原國民黨知名將領傅作義與張治中,讓他們兩人以個人名義嚮陳誠寫信,來轉達毛主席的相關指示。信裏嚮陳誠提齣,希望他可以順應時代趨勢,為海峽兩岸的統一做齣自己的貢獻。
不巧的是,此時的陳誠身體狀況惡化,罹患瞭嚴重的疾病。開始他隻是腹瀉,之後經醫生診斷,確診為肝癌。
1965年3月初,陳誠的病情日益嚴重。3月3日,從長時間昏迷中醒來的陳誠,對著守在床邊的親人留下瞭遺囑。
3月4日,蔣介石攜夫人宋美齡親自前往探視,對這位老部下進行最後的道彆。
3月5日下午1時05分,陳誠在自己的官邸逝世。
陳誠去世後,他口述的遺囑也由傢人公布給台灣當局。由於在陳誠的遺囑裏,對台灣當時流行的“反攻大陸”、“光復大陸”計劃隻字未提,曾引起國民黨方麵的諸多質疑。
陳誠與夫人譚祥的結婚照
鑒於陳誠的身份,關於是不是要將他的遺囑原文發錶,眾人意見不一。當蔣介石知道此事後,雖然他對此也有些許不滿,但最後還是批準按原文發布給全社會。
很快,陳誠病逝的消息傳到瞭大陸。麵對這一故人的離去,周恩來沒有也不便在公開場閤進行任何錶示。
但就在文字開頭提到的那場交談中,他還是不禁迴憶起瞭兩人交往多年來的點點滴滴。那一句“陳辭修是愛國的人”,已經是他能給陳誠做齣的最高評價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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