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12/2022, 7:03:56 AM
吳堡縣廣播電視台FM91.5 《銅吳堡美文》又與大傢見麵啦!
◆宋增戰
切開歲月的肌膚,剪來一段歲月時光,扯近一片天邊的雲彩,說叨說叨陝北傢鄉的攪團,聞一聞來自媽媽的味道,引起瞭我淡淡的鄉愁。
――題記
在廣袤無垠的中華大地上,南北飲食文化差異明顯,主食上就有“南人食米,北人�A麵”一說。北方的麵食多種多樣,僅陝西一地,就有“給我一把麵粉,還你一個世界”的俗語,今天我說說傢鄉的攪團。
陝北吳堡有一句俗語:“齣死的個圪攪生著哩,精死的個婆姨憨著哩!”小時候,吃攪團時媽媽常愛說這句話。提起吃攪團,我的思維馬上就發散開來,如鼠標點開瞭舊時光裏艱難生活的畫麵,心海裏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媽媽霍玉蘭齣生在吳堡縣辛傢溝鎮景傢溝村的雇農之傢,從小少吃沒喝,少穿沒戴,受盡瞭艱難,13歲來到李畔嘴村當瞭童養媳。她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但精明能乾,特彆能吃苦,針綫茶飯樣樣在行,打攪團更是一把好手。在那個白麵很少的六、七十年代,媽媽便時常將玉米麵、黑麵、蕎麥麵做成攪團來變著花樣填飽一傢人的肚子。那些亮老晌午的時光裏,媽媽常常右手操擀杖,左手撒麵粉,爹在竈火圪嶗燒著柴火。6、7月間忌熱的竈堂裏的煙火有時乖乖地聽話,一束束的火苗舔著鍋底,有時不聽話直往外撲,柴火的細沫落在媽媽、爹爹的身上。火苗在竈堂裏直竄,熱氣在鍋裏端冒,媽媽臉上汗水直淌,幾個衣衫襤褸的孩子站在腳地等待著那點吃食。一幅幅人生剪影記錄著煙熏火燎的煙火人生和睏難歲月。記憶中,母親打攪團的身影極像一種舞蹈,擀杖是她手中揮動的舞具,鍋竈便是她的舞台。攪打間,麵團像蓮花在手底盛開,那是樸拙素簡又深情的生活煎熬,如今想起來,那時候的日子真苦啊!
攪團是什麼?現在的娃娃們根本不懂,我給大傢慢慢道來。攪團在陝北吳堡俗稱圪攪。典籍定義為用雜糧麵粉打攪成的“漿糊團”,民間定義為填飽肚子不耐飢的“哄上坡”,學者定義為西北地區漢民族偏愛的一種“農傢餐”,文化上定義為舌尖上的“湖中洲”,軍事學定義為睏死敵人的“水圍城”,政治學定義為經濟睏難時期的農傢“救命飯”。不管怎麼定義,反正陝北吳堡人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農忙時節常吃攪團,因為吃瞭攪團耐飽。
攪團是誰發明的?在我國漫長的曆史長河中,溯流而上,我在元明清的典籍裏查,於隋唐宋的書海裏找,一直上翻到三國時期,纔找到瞭源頭。原來是諸葛亮當年在關中岐山屯兵的時候,大力發展農業生産,軍糧充足。士兵老吃地方的麵食,軍中都很厭倦瞭,也是為瞭調節軍隊士兵的想傢情緒,於是諸葛亮就發明瞭這道飯食。不過那時的名字不叫攪團,而是叫水圍城,一個具有戰鬥力的謀略,也是一個具有詩意的名字。
攪團這種飯食,是與飢荒和苦難伴隨的。遠的不說,就說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它可以說是農傢的救命飯。那時候,無論城裏,還是鄉下,雜糧不雜,主糧不主。雜糧基本就是玉米等。小麥大米這些所謂的主糧,其實是很少的,國傢乾部、城市人還是按百分比定量供應。所以,那就得粗糧精做,雜糧主吃。由玉米麵、黑麵、蕎麥等食材做的攪團是因飢荒而興,因雜糧而旺。這實際就是為瞭度飢荒,把雜糧變個法子吃。那時,陝北農傢三天兩頭都要吃攪團。因攪團含水量大,少量的麵粉可以做齣大體積的食物,容易填飽肚子。攪團有一個副産品,就是鍋巴。過去的小孩零食少,都爭著吃鍋巴。因是文火慢熬,攪團底部形成的鍋巴焦香酥脆,鏟下來完全可以當零食享用,這也是貧寒歲月中的一點小歡喜瞭。後來,鍋巴成瞭一種專門的食品,擺在瞭各大超市的貨架上,其名氣遠遠超過瞭攪團。
如何做攪團?媽媽說:“攪團要好,就要多攪。”力道和火候到瞭,纔能保證絕佳的口感。開水裏加麵粉,大火邊燒邊攪,攪時執一根細長擀麵杖,一頭在鍋底,一頭在媽媽手中,順著一個方嚮迅速攪動,鍋裏泛起一串串氣泡,攪齣一圈圈圓印兒,直攪得胳膊發酸,頭上冒汗,鍋裏麵糊粘成團,頭道工序始成,蓋鍋蓋,換小火,燒至熟透,開鍋,糧食原始的香味瞬間漫溢而齣。
怎樣纔能把攪團做好?打攪團必須用文火,農村人那時候大多用的是柴火。火硬瞭,鍋底就會糊瞭,打齣的攪團滿口的糊焦味。媽媽說:“攪團要好,就要多攪。攪團要粘,腰要扭圓。用力攪均勻,攪團吃到嘴裏纔光滑軟和。”一直攪到鍋裏的麵糊起泡,說明攪團馬上就熟瞭,這時要滅火,蓋上鍋蓋再捂上三五分鍾,一鍋攪團就算做成瞭。
俗話雲,“攪團,攪團,就是要打攪。”攪團要好,就要多打攪。攪一攪,歇一歇;歇一歇,攪一攪,一般要三百六十個打攪。攪至沒有乾麵粉為至,打攪得又光又勁道,這一鍋攪團就做成瞭。
怎麼吃攪團?攪團做好後,用勺子舀在碗裏,待稍微冷卻後,要一邊吹一邊吃,還要蘸汁吃。生活好的莊戶人傢,搗一些蒜泥,蒜泥上放一些辣椒麵和鹽,把燒得直冒青煙的青油“�昀病幣簧�澆在上麵,最後給裏麵倒上醋,攪拌均勻,這蘸汁就做成瞭。一般莊戶人傢哪裏有清油,都是蘸一點酸菜水水,一雙筷子從碗邊開始,挾起一小塊,酸菜水水裏一蘸送入嘴裏,咕嚕一下就咽瞭,綿軟筋道,十分可口。
農村自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實行農村生産責任製後,農民打得糧食大囤圪堆小囤滿,生活逐步富裕起來,解決瞭溫飽問題,攪團逐漸淡齣瞭人們的視綫,現在的娃娃們不要說吃,就是見都沒有見過什麼叫攪團。
世事的變化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以前農村人吃攪團,如今吃慣瞭大魚大肉的城裏人卻愛上瞭攪團。城裏人說,吃蕎麵攪團是最好,蕎麵營養豐富,口味獨特,適量食用對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患者大有裨益。於是傢庭餐桌上有瞭攪團,農傢樂裏有瞭攪團,那些高檔酒店裏也有瞭攪團。攪團也登瞭大雅之堂,西安還有專門的攪團店,西郊的三橋就有一個李記攪團店。
走過人生的春夏鞦鼕,經曆瞭世事炎涼,我常常想打攪團就和人做事一樣,功夫一定要下到。蜻蜓點水不行,淺嘗輒止不行。人生如茶,在生活的沸水中煎熬,在世事的變遷中浮沉,在人生的海洋裏磕碰。喝茶是一苦二甜三迴味,做人是做苦事、用苦心、費苦勁,苦境終成樂境。因此說做啥要有做啥的勢,乾啥要有乾啥的樣,功夫下到瞭,乾勁用上瞭,就瓜熟蒂落,事情也就成瞭。
花開花落,時光的腳步真如嘩嘩流動的河水似的,一去不返。從上世紀60、70年代到今天50多年過去瞭,恍如昨天。然而攪團,這個媽媽的味道,悠悠的鄉愁,一個根植於舌尖上的時代記憶,在春花鞦月的更迭中凝結成生命的永恒,我將把它永遠珍藏在自己的心底。
作者簡曆:
宋增戰,男,1964年2月生,漢族,大專文化,黨員。1985年參加工作,先後在吳堡縣廣播電視局、《陝西農民報》、縣環保局、吳堡人民廣播電台工作,曾任吳堡縣人民廣播電台台長。從事新聞工作30多年來,有3000多篇消息、通訊、言論、詩歌、小小說、散文等作品在中央、省、市新聞媒體發錶,並有幾十篇作品在廣播電視新聞作品評比中獲奬,著有《黃河岸邊寫春鞦》一書。先後多次被《榆林日報》、榆林市廣播電視局、吳堡縣委宣傳部評為優秀新聞工作者、優秀通訊員、精神文明建設先進個人並受到錶彰奬勵。他是政協吳堡縣第九屆委員會委員,陝西省散文學會會員,中國散文文學會會員。2016年4月,被國傢新聞齣版廣電總局授予“書香之傢”榮譽稱號。
製作 :張傢輝 編輯 :韋江江 審核 : 任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