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日期 3/9/2022, 6:56:13 PM
被人造陰道決定命運的女孩
這個世界上有一群女孩,沒有子宮,沒有陰道。
她們被稱為, 石女 。
彭醫生第一次接觸石女,是在她實習的時候。
那是一個來自山區的十九歲姑娘,嫁人半年瞭,還對丈夫隱藏著石女的身份,直到被夫傢發現無法懷孕生子,實情纔暴露瞭齣來。
姑娘求助於醫生, 但手術隻能給她一條人工陰道,卻無法讓她成為一個母親。
婆傢人得知這件事立馬翻瞭臉,毫不留情地將姑娘拽齣醫院。
公公甚至嫌棄地念叨著:“退貨。”
當時隻是個實習醫的彭醫生不知道自己能為女孩做什麼,隻問瞭主任一個問題:
“這種手術對她們有什麼意義呢?”
但她沒指望得到答案。
後來某一年的早春,醫院又來瞭兩個先天無子宮無陰道的姑娘,娟子和小芳,都是來做人工陰道手術的。
婦産科門診裏,先天性無子宮無陰道的病人很少見,能下決心做手術的就更少瞭。
然而兩個女孩和她們的傢人,卻義無反顧地選擇瞭手術,即使主任反復告知病人和傢屬要慎重考慮: “手術很受罪。”
手術隻能解決夫妻生活問題,不可能讓女孩有生育能力,考慮到術後恢復的難度, 如果失敗,就是白白遭瞭一趟罪。
但主任顧慮的這些,在女孩和傢人們那裏卻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
生在鄉村,女孩娟子的人生路上,嫁人是個必選項。
但誰,又願意娶這個無法傳宗接代的女人呢?
娟子媽媽不能看著女兒下半輩子沒有著落,到處打聽,委托媒人為娟子找到瞭一個三十六歲的喪偶的對象。
對方傢住在山裏,有一兒一女。
嫁給這個樣的人傢,娟子不會因為不能生育而遭到嫌棄,下半輩子也有瞭著落,前提是,隻要她能做一個女人。
“不然,人傢也不會要。”
娟子媽媽語氣裏充滿瞭失落和無助,一遍又一遍地用手掌擦著眼睛補充道。
“你說,這病禍害我們老兩口就算瞭,為啥還要禍害我兩個娃。”
彭醫生不知道該怎樣安慰這個因為兒女吃盡苦頭的蒼老的母親,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那個怯生生的,一直躲在傢人背後的女孩。
在娟子的生活裏,沒有那些時髦的“女生不嫁人也沒什麼”之類思想的生存土壤。
彭醫生唯一能做的,隻有盡己所能寬慰她們,並保證手術成功進行。
醫院的病房不算寬裕,但科室還是特意將兩個女孩安排在瞭同一間“貴賓”病房。
術前每天巡視的時候,彭醫生都會事無巨細地和兩對母女交代注意事項,她們也非常積極地嚮她匯報各自的飲食情況。
比起其他病人,她們顯得無比配閤。
因為飢餓,需要做術前腸道準備的病人往往會怨言不斷,甚至違背醫囑,偷吃東西。
但娟子和小芳卻沒有絲毫怨言,彭醫生甚至還感覺到,她們對即將到來的手術懷著期待。
手術時間越臨近,這間病房裏歡快的氣息反而越濃重。
彭醫生偶爾轉到病房門口,總能看見兩位姑娘躺在各自的病床上互相望著,正在嘰嘰喳喳地說著什麼。
她倆,好像久違地在這裏找到瞭可以平等相處的同類。
入院第五天,手術開始,且順利完成。
主任縫完最後一針,又用力將填塞的油紗捲往裏推瞭又推,盡量讓它填塞得更緊一些。
再造的陰道裏,緊緊填著的兩捲粗大的油紗布,承載著兩個女人的命運。
術後第一天正好是全科的大查房日,彭醫生走到兩個女孩的病房,看到的,是擠得滿滿的人。
親人們滿臉輕鬆,娟子和小芳躺在床上,臉色雖然都有些蒼白憔悴,但也都在羞澀而欣喜地淺笑著。
“姨,我要好瞭是不是就和彆人一樣瞭?”
娟子慢慢起身,忽然問瞭彭醫生這樣一個問題。
比手術更難的,莫過於每天定時換藥以及術後的恢復。
術後第一次換藥,娟子被安排在下午3點多鍾,小芳的換藥時間稍微晚些。
在小芳期待又羨慕的目光中,娟子佝僂著腰,提著尿袋,被扶上瞭輪椅。
娟子很配閤,綳帶解完瞭,陰道口的縫綫整整齊齊,雖然周邊的皮膚有些青紫,但一切看起來都還不錯。
主任為瞭讓娟子不太緊張,一邊和她閑聊,一邊戴上乳膠手套,用碘伏進行消毒。
“今年多大瞭?二十?嗯,比我兒子還小四歲呢。”
“平時你都在傢乾啥?現在的姑娘又不綉花瞭,找個工作嘛,你想乾什麼工作?”
趁著娟子放鬆下來,主任伸齣右手,熟練地去取她陰道內的油紗捲。
“啊!”娟子發齣瞭一聲尖銳而短促的叫聲,“疼,疼!”
她像隻受到驚嚇的小貓,一邊掙紮著嚮另一個方嚮縮去,負責協助的彭醫生和同事趕緊用帶子把娟子的雙腿綁在腿架上,盡量減小她掙紮的幅度。
“啊――”娟子發齣的慘叫聲越來越大,身體也不住地扭動起來,險些摁不住。
嘗試瞭幾次後,主任終於取齣瞭填塞的所有油紗捲。
娟子的陰道口開始有鮮血滲齣,主任並沒有停止右手的動作,繼續深入陰道去探查寬度和深度。
隨著主任的動作,娟子的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淒慘,最後變成瞭哀號。她渾身顫抖著,眼淚開閘一樣流瞭齣來。
整個換藥時間大概持續瞭十幾分鍾,但是對醫生和患者來說,卻太漫長瞭。
主任嚮她陰道內填塞油紗捲的動作,漫長的像似乎永遠都填不完似的。
輔助的醫生不忍心看著娟子痛苦的模樣,手依舊按在她的身上,頭卻都轉瞭過去。
做完這一切後彭醫生開門去叫娟子的媽媽,門外是空蕩蕩的。
把娟子送迴病房,他們纔看見娟子的媽媽坐在床邊,低著頭抹眼淚。
小芳的媽媽坐在女兒的床邊呆呆地齣神,小芳躲在被窩裏,用被子蓋住臉,隻露齣一雙充滿瞭恐懼的眼睛。
治療室離得很遠,但她們什麼都聽到瞭。
術後第二天下午,換藥後開始使用塞入人工陰道的模具。
為瞭減少女孩們的痛苦,彭醫生盡可能將換藥時間縮短到瞭十分鍾以內。
但無論他們如何輕柔地抽齣油紗捲,放置模具,女孩的慘叫聲依然是整個病區都能聽見。
纔不過短短幾天,病房裏少女的歡笑就被深深的恐懼替代瞭。
兩個女孩根本想象不到,手術並不是幸福的開始。
她們的慘叫讓所有主治醫師和參與協助的醫生都感到很疲憊。
再後來的換藥,除瞭主治醫師,幾位其他的醫生都不願意參與協助瞭。
迴到醫生辦公室, 在恍惚之間,彭醫生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行善,還是在作惡。
偶爾有年輕的實習醫問:
“彭老師,你說,她們做這手術乾啥?這麼受罪……一輩子不嫁人不就完瞭嗎?”
但還沒等彭醫生張口,另一邊的同事就已經嘆著氣反駁:
“不嫁人?她們在農村怎麼活?她們的傢人在村子裏怎麼抬得起頭來?”
對於這些問題,我們每個人都想要答案,但每次討論都是無解――沒人能替兩個姑娘做選擇。
術後七天,女孩們開始為齣院做準備。
她們在醫生護士的幫助下,摸索著自己放模具,自己配消毒液,自己要每天注意術後恢復的種種情況。
到瞭齣院那天,娟子和小芳兩傢人都再三地對醫生錶示感謝,兩手扶腰,兩腿分開,一步一步挪著離開瞭醫院。
此後轉眼三個多月,彭醫生再也沒聽說她們的消息。
直到某天,主任欲言又止地問瞭一句:“還記得那個石女嗎?她今天來復查瞭。”
參與過手術的醫生們圍過來,關切地問著後續怎麼樣。
“小芳最小號模具已經放不進去瞭,失敗瞭。”
“娟子幾天前也復查瞭,陰道已經很窄很短瞭,也失敗瞭。”
後來,彭醫生再也沒有聽到關於娟子和小芳的任何消息。
行醫二十幾年,她也隻見過三個沒有陰道和子宮,想做手術的女孩。
再後來,石女成瞭短視頻故意抓眼球的噱頭,嘩眾取寵、博取流量,頻頻齣現在人們眼前。
人們衝著獵奇貢獻這一波波流量,真正的石女卻隱在角落,隻偶爾小聲喃喃著發一張帖子。
“這輩子如果算是懲罰,那麼下輩子讓我過得幸福點。”
帖子的配圖是一個女孩的眼睛,那很像娟子的眼神:自卑、茫然,沒有方嚮,帶著冷淡的、難以言錶的悲傷。
彭醫生靜靜地看著那雙眼睛,很想告訴她:
“姑娘,你生來無罪,不存在懲罰。”
在大大小小的醫院裏,像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
今天給大傢推薦的這本《白色記事簿2》,是由一個個發生在醫院裏的真實故事而寫就的。
醫生們與病魔戰鬥,與死神糾纏,很多時候他們可以幫助病人擺脫病痛,但有的時候,他們也會因無能為力而挫敗。
但唯一不變的是,無論奇跡還是死亡,都會讓醫生攻剋疾病的決心愈加堅定。
因為在生死戰鬥之外,醫者背負的終極使命,是理解疾病背後的個體,是讓生者更勇敢,願死者無遺憾。
希望這世間,患者得醫,醫者得敬!
來源:博集天捲書友會
責編:鄭華菊
校對:臧恒佳
製版:薛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