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邊走路 一邊聽著IWP（國際寫作）導覽的學生為我們介紹愛荷華城景點 愛荷華記載1 - 趣味新聞網

發表日期 2019-09-23T04:10:33+08:00

    我們一邊走路，一邊聽著IWP（國際寫作）導覽的學生為我們介紹愛荷華城景點，Manuel陷入更多的是沉思。在我左側的香港戲劇藝術傢陳炳釗憂心忡忡香港局勢，愛荷華的陽光為他製造更多的是陰影而非燦爛。

    0901：桃園機場－愛荷華

    飛行

    9月1日上午09:50聯閤航空UA872從桃園機場起飛，轉機加上飛航共計23小時，抵愛荷華CEDAR　RAPIDS機場已是下午六點四十五分。地球自轉的時差，讓日期依然停留在9月1日，人造的日期似乎讓飛行拉住時間的尾巴，身心的疲憊證實瞭時間的運動在每位漫遊者留下瞭確鑿的證據，我閱讀愛德華多．加萊亞諾《火的記憶Ⅲ：風的世紀》，開篇即是〈世界繼續〉－－須臾之前，二十世紀已經開始啓程，繼續前進，就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

    我知道，還是有些什麼正在發生，就在初抵愛荷華城入住的Granduate Iowa City Hotels，或者早在四個月前接到文化部人文司的通知，也或許在某個酒酣耳熱的場閤有人將選送愛荷華國際寫作當成祕密吹進我的耳朵。也有某種訊息以徵兆顯現，讀著剋裏斯多弗．梅若爾在聯副寫的詩（奚密翻譯），一首送給在新德裏齣生、在剋什米爾成長的阿拉伯詩人阿嘎．莎西德．阿裏（1949~2001）的《抒情詩》， 當詩人阿裏被迫成為漫遊者，遠在愛荷華的剋裏斯多弗．梅若爾追問：「帝國領域裏還有另一場戰爭嗎？／詩人的忠告可供閱讀，注解，掃描。」

    剋裏斯多弗．梅若爾，美國詩人、散文傢、記者及翻譯傢，正是「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計畫」主任。明天或許見到或者錯過，但都無礙於詩人的角色－－詩人的忠告可供閱讀，注解，掃描。

    0902：聚會－－愛荷華酒肆

    從任何人的視綫中

    100多年前（1915年），原住民薩帕塔與農民將軍潘喬．比利亞攻進首都墨西哥城，趕走瞭暴虐者維爾塔總統，他們輕易地放走瞭得之不易的權力寶座，迴到瞭「如何走路且不會迷路的地方」，因為總統府這間屋子過於巨大容易令人迷路。可惜，新資産階級掌權之後，他們一邊為革命贊頌，一邊拿著刀叉狼吞虎嚥革命的成果。中午時分，愛荷華城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毫不吝嗇地潑灑在一群來自各國的寫作者，我嚮年輕的墨西哥詩人Manuel Becerra談起這件往事。我們一邊走路，一邊聽著IWP（國際寫作）導覽的學生為我們介紹愛荷華城景點，Manuel陷入更多的是沉思。在我左側的香港戲劇藝術傢陳炳釗憂心忡忡香港局勢，愛荷華的陽光為他製造更多的是陰影而非燦爛。三個小時的導覽結束之後，一群人來到午後的酒肆，話題終於開始奔放，帝國的語言四射，來自不同程度的被殖者的嘴巴。

    Manuel Becerra喝下幾口冰涼的啤酒後，隨口念齣一篇名為〈森林音樂會〉的短篇散文：「這是一個孩子們的死亡行為，他們爬下瞭森林的峽榖。這個地方在燃燒，覆蓋瞭村莊，有時霧加速瞭燃燒。人們在濃密的霧陣中實現瞭夢想，狂熱，關於水桶、清醒的男人。在綠色的深處，村民們也可以從任何人的視綫中獲得愛。」想像墨西哥的陽光與人民鬥爭應該讓Manuel Becerra的膚色投下桀傲與激情的顔彩，他舞動雙手，像歌劇院的指揮以語言替代手勢話下篇章的句點：夏季的Fados，青少年在森林空地中吸煙的歌麯。

    我為Manuel Becerra遠在墨西哥的五歲女兒朗讀一篇微小說〈潛水艇〉：這是一汪有些黏稠的海洋，白天與黑夜各占其半，假如老天不那麼纍的話。艘潛水艇深藏在歲月的海水裏，有一天，它毫不費力地升高，猶如純白紀念碑的潛望鏡刺穿瞭海平麵，小小的鏡頭此時捕捉到一張驚呼的臉龐，臉龐下方一麵開啓的天空卻異乎尋常的發齣尖銳的叫聲：「天啊！小海他爸，小海長齣第一顆牙咧！」

    我相信，愛的力量會讓Manuel Becerra的女兒健康、茁壯。

    0903：簡報－－Shambaugh House

    沉沒以及沉默的雅加達

    前晚在飯店三樓電梯巧遇的寫作者Ben Sohib在我身邊，散步的隊伍從飯店齣發，我們要前往Shambaugh House（山寶屋，IWP行政中心）聽取簡報。30幾人的國際寫作者將隊伍拉齣一條Clinton St（剋林頓街），落在最後的幾人，腳步輕緩，輕聲細語，互相探索著對方的國傢。Ben Sohib遲瞭兩天纔趕到愛荷華城，辦完入住手續，登上三樓，在電梯齣口遇見第一個國際寫作者，互報國彆，我說，我們是兄弟。閱讀資料，知道Ben SOHIB是小說傢，以兩本著名的小說The Da Peci Code （2006）和Rosid and Delia（2008）而聞名，並且也是電影劇本寫作者， 改編電影為T IGA HATI，DUA杜尼婭，丹凡城辛塔〈三心，兩個世界，和One愛〉，為他囊括2010年印尼電影節最佳電影劇本。我們的話題就從紀錄片開始。

    多年前我看過一齣上下集的紀錄片－－《殺人一舉》、《沉默一瞬》，後者是前者的續篇，由美國紀錄片導演約書亞．奧本海默2001年在印尼拍攝紀錄片時，接觸到1965年印尼屠殺百萬共産黨及左派人士的曆史，於是決定去深入探索這段令人驚訝和慘痛的過往。1965年，印尼蘇卡諾政府被軍隊推翻，那些反對軍事政府的人，被視為顛覆的「共産黨」並慘遭殺害，短短一年內就殺瞭超過100萬名左派人士、知識份子、藝術傢，包括許多華人。我總是驚訝曆史喜歡重復，重復那些人類的惡行，一次又一次驗證人們缺乏反省，屢試不爽。Ben Sohibrm居住雅加達，首都即將因海水升高造成的淹沒而遷移，遷移者是政府官員、資本集團與有能力的人，其餘的隻能充任環境難民。這一次，人類的惡行將轉嫁給極端氣候－－Ben Sohibrm意味深長的下個結論。

    0904：Shambaugh House

    －－學生中心國際事務

    夢境

    博爾赫斯（Jorge Luis Borges，1899－1986）喜歡夢，喜歡夢所顯現的預兆，或者夢使人無法捉摸的亂數。有一本博爾赫斯與薩瓦托（Ernesto Sabato，阿根廷小說傢，1911-2011）的對談錄，其中一個篇章講夢，講述夢讓人安定或著發狂或者迷亂或者宿命般無以解釋，卻又留下更多啓人疑竇的綫索。上午再度來到Shambaugh House，保羅．恩格爾（Paul Engle，國際寫作計劃-IWP，由保羅．恩格爾和聶華苓創辦，並以其「非學術」、「國際聚焦」的宗旨，隸屬於愛荷華作傢工作坊-Iowa Writers’Workshop）的黑色銅像依然佇立在客廳，這棟

    維多利亞式三層小樓，從外觀來看，一樓立柱、二樓露台、三樓老虎窗，裝飾精美。屋裏門扇眾多，走上三樓，樓梯麯摺，房間形狀古怪，讓人想到迷宮中的將軍。在三樓一間小房，行政人員檢查並確認今年IWP國際寫作者的日程計畫。走下這棟修建於一九○一年的曆史住宅，不知道招待過單人飛躍大西洋的第一位女飛行員Amelia Earhart的是哪間房間，曆史恣意奔騰飛進2019年，宛如夢境，我從台灣中部雪山山脈南端來到美國中部的愛荷華城，親炙國際文學的國度。

    入夜前我為迷亂的夢境所驚醒，夢中見到重未謀麵的祖父，似乎是美洲原住民某位酋長在側，夢境阻絕瞭現實世界的聲音，我自然也聽不見催促我參加IWP PARTY的電話聲。捷剋文學傢RbertGL在飯店外發現瞭我，追問我何以未參加PARTY，我述之以夢境，RbertGL說或許是我寫瞭〈七日讀〉這篇散文，也許是文章中的狂馬酋長來到夢境。我認為今夜之夢如音樂，是愛德華多.加萊亞諾書寫巴西最好的音樂人皮星吉尼亞（Pixinguinha）的文字：以一種著瞭魔般的喜悅用他的笛子去尋找從鳥兒那裏偷來的聲音。

    0905：Graduate Iowa City

    －－University of Iowa Librarian

    改寫帝國

    山是凝固的海洋，海洋是流動的山。

    走在愛荷華城市，凝固或者流動的山海都安靜地貼在地麵，愛荷華河蠕動著穿過城市，也是安安靜靜。國際寫作者走動的行列似乎就像一條流動的愛荷華河，穿過商場，來到大學圖書館。書籍作為任何一個國傢、民族的文化載體，它們正安安靜靜的立著或是躺著在一格一格的書架上，等待有人像貪食的蜜蜂吸取所謂文化的養分。印度尼西亞的寫作者Ben Sohib也看到瞭屬於自己國度的書籍，他會發現些什麼？或許又什麼都沒發現。「IWP」做為每年愛荷華大學國際寫作者的符號，來自四麵八方的寫作者到瞭收集文化、文明的北方國度，或許就是重復何塞‧卡洛斯‧馬裏亞特吉的行動--改寫帝國，行動纔能生成意義。

    原居祕魯的馬裏亞特吉旅歐幾年之後，自遇見並認識瞭馬剋思主義後，纔學會看見一個近在咫尺時不能看到的祕魯。要成為在地作傢就必須迴到祕魯，必須爬到山顛纔能以原住民的眼睛同時看到太平洋與大西洋，必須挖開心髒填入苦難曆史的血液，身體纔能活蹦亂跳。在全球資本主義怪獸橫掃殆盡、遭大莊園製掠奪而貧瘠的公社，他看到原住民勞動和生活的傳統得以屹立不搖、安身立命。就這樣，除瞭改寫帝國加諸祕魯的曆史，彆無他途。他於是完成瞭《闡述祕魯國情的七篇論文》一書，我並沒在圖書館看到這本書，應該藏在其他樓層的拉丁美洲區。

    0906：Old Capitol Museum－－Lowa Ave

    裝置藝術

    今年主辦單位安排IWP寓居Graduate Iowa City。從寓居處北走三條街即Lowa Ave，大街正對麵是Old Capitol Museum（老國會大廈博物館），Lowa Ave嚮東是兩側五米的人行步道，街道高掛近期藝文展演的招貼，鞦日的風雲緩步前行，惹動招貼飄盪。我注意的是以黑色鐵闆鑲嵌在水泥步道的各式圖案，有詩人的短詩、音樂傢的樂譜、工人的勞動、傢族故事……，也就是將Lowa City的曆史鑲嵌在地麵成為某種裝置藝術。Iowa的名稱其實源自印地安部落-Ioway，約1萬3韆年前美洲原住民Ioway族、Sioux族、Missouri族等在愛荷華州生活；1673年法國探險傢Louis Joliet 及 Father Jacques Marquette，為首度來到此地之歐洲人；1846年愛荷華州纔加入美國聯邦。Lowa Ave的地景裝置藝術卻未見Ioway族、Sioux族、Missouri族，或許曆史無須允許，生者早已抹除死者。

    西方藝術的英雄一直是眾神、天使長、聖徒、戰爭英雄、帝王、高級教士、偉大的軍事和政治領袖等，人民從來隻是背景，作為無足輕重的悲劇人物。1924年，墨西哥壁畫三傑（裏維拉、奧羅斯科、西凱羅斯）將牆壁獻給瞭行走的人群，他們相信隻有看見自己土地上的光芒，纔能點燃人民的雙眼，即便人民大都目不識丁，但不是瞎子。我不認為Lowa Ave的地景裝置藝術已經全麵地找到瞭自己土地上的光，或許正是這些被揀選的光芒造成瞭光束底下的陰影，那裏正躺著Ioway、Sioux、Missouri的身軀。

    0907：愛荷華大學自然曆史博物館

    在兩個夢之間

    Old Capitol Museum（老國會大廈博物館）右側的四樓建築物就是University of Iowa Museum of Natural History（愛荷華大學自然曆史博物館），成立於1858年，坐落於校園核心區域，是密西西比河以西最古老的大學博物館。在這裏，我看到瞭Ioway族人。

    「愛荷華印第安人是東北愛荷華州Oneota的直係後裔。他們的名字來自法國皮毛商人，在1676年的書麵文件中他們被稱為Aiaouz。這標誌著印地安人「曆史時期」書麵曆史記錄的開始。……與其他中西部部落一樣，愛荷華州必須適應毛皮商人、其他部落、耶穌會傳教士和政府人員帶來的許多變化。愛荷華印第安人的後代今天倖存下來。但由於歐美文化的破壞性影響，他們的大部分本土文化已經消失。在19世紀30年代，Ioway在愛荷華州失去瞭他們的土地，因為他們被轉移到堪薩斯州的保留區。……」在博物館的文件上，Ioway是如此被歸檔、紀錄、存查，以至於今日的Ioway成為瞭「後來，一些傳統的族人搬到瞭俄剋拉荷馬州，在那裏建立瞭另一個保留地。雖然現在保留區已被解散，直到今天，一群Ioway人仍居住在堪薩斯州和俄剋拉荷馬州。」

    我也看到瞭早期提供瞭食物、衣服、居住帳篷，是Ioway族人生活主要依靠的野牛，野牛碩大無朋，眼神不可一世，但早在兩個世紀前，在美國政府的主導下，不到20年的時間，北美野牛的數量從原先1300多萬頭，減少到不足1000頭。滅絕瞭野牛，就成為種族滅絕計劃其一的重要手段--斬斷經濟生活，美洲原住民就隻能老老實實地住在固定的地方不動，等待被送進保留區。一百五十年後的今日，廣大的愛荷華平原上，假如還有活著的Ioway族人，或許也隻是死人僞裝的。曆史，就像是兩個夢之間的病痛，醒來之後，我們總是為己身似無病痛而喜悅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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